26.上房揭瓦
让大小姐没想到的是，她在启昭铺子里买的摆件，居然是萧启昭亲自送上门的。
近亲登门，却非通过内宅层层通报，而是直接找了仆人通知大小姐，从角门直入书房。
目的明确，直奔萧歆然而来。
怎么说算辈分也是伯父，她不好失礼，对方又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她只好象征性地屏退左右，包括女人，又亲自看茶请他入座。
萧启昭，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长得也是一表人才。中年男人，衣着举止得体，对她又不摆长辈架子，而是以尊重的口吻交谈，让大小姐对此人初印象不错。
礼节性地寒暄了几句，听对方的语气，他们之前似乎在什么节日的家宴上见过，可惜大小姐贵人多忘事，完全不记得有这号人。
如此说来，严轩能记得此人是做玉石生意的，又用家谱暗示她，也算有迹可循。
只是她一直没想明白，严轩为何不将此事当面和她说。
万一她没能发现家谱中那个沧海一粟的名字呢？
她有点出神，直到听到对方探寻地唤了她一声：“歆然？”
这个称呼……倒是说不上不妥，只是此世，似乎只有女人会这样唤她了。门外不知什么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声响，将她吓了一跳，这才总算回过神来。
“抱歉，伯父，您是说……”
萧启昭善解人意地笑了笑，将片刻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你的眼光很独特。这件摆设也算是我的挚爱，本不舍得拿出来卖，又想以此寻一寻识货的有缘人。在铺子里放了半月之久，没想到最终，是被自家人买了去。”
萧歆然回想起店铺里佣人的话。本不舍得，却又拿出来，原来是这个用意。
她谦虚道：“凑巧罢了。”想了想，又道，“既然是伯父挚爱，我便不好夺人所爱了。不如还是请伯父带回去，银钱也请收下，就当是我借花献佛了。”
萧启昭摇了摇头：“做生意，没有这样的道理。”
萧歆然听他这么说，也没再推辞，只是道：“有劳伯父亲自送过来。”
言下之意，如果仅仅是为客套，这次谈话也是时候结束了。
然而萧启昭显然另有话说：“我亲自走这一趟，为的是寻找同好收藏的知己。既然知己此刻已在眼前，自然要请你过府一叙，共同鉴赏我私藏的珍品。”
萧歆然犹豫了一下。
主动受邀去她一直想去的地方，这无疑是个机会。而她作为客人大张旗鼓地拜访，萧启昭即使设的是鸿门宴，也未必敢顶着世人之言与萧家的报复强行做出什么。就算此行不能探查到她真正想知道的，算作踩场子，也必定有所收获。
然而她还是犹豫了。她不是看不出来，登门拜访、借故引她入府，虽然理由得当，但其中许多细节，却非巧合二字可以解释。
就这么将计就计，女人必定不会放心。
“今日实在不得空，如果伯父方便，明日可好？”推迟一天，如果女人实在不同意，找借口推掉便是。
萧启昭应得痛快：“好，明日午时，我在府上备好酒菜，等你光临。”
送客离开后，大小姐从角门一路走回书房，里里外外都不见女人踪影。站在书房门口，正奇怪间，头顶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后撤一步，寻觅半天的人就从房顶上翻了下来：“找什么呢？”
萧歆然：“……”拉过人来拍了拍灰，嗔怪道，“去上面干嘛，脏死了。”
女人轻哼一声：“还不是你把我赶出去的。”
萧歆然含笑瞥她一眼，拉着她回到书房，便要开口复述她和萧启昭片刻前的对话。女人却抬手止住她：“不用说了，我在上面都听到了，也看到了。”
看到？
萧歆然抬头看了一眼屋顶。这一看不要紧，她发现屋顶少了一片瓦，赫然露出一个可窥天光的小洞。
萧歆然：“……”
女人又补充道：“看得很清楚哦。”
萧歆然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你看完就不能把瓦放回去么！”
“掉下来，摔碎了。”
萧歆然这才回忆起，萧启昭一声“歆然”之后，门外响起的清脆声响。她为女人的“小心眼”而叹气，指着屋顶无奈道：“如果一会下雨怎么办？”
女人也抬头看了看，果然天色阴沉，于是撇了撇嘴：“给你补就是了。”
找下人寻了一块完好的瓦片，女人踏着窗沿墙壁，几步轻易翻上了屋顶。踏过倾斜的屋檐，来到屋顶中央的平坦空旷处，将瓦片妥帖覆盖在了小洞上。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过头，发现萧歆然也跟了上来，正好奇地左右看看，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女人凑过去问她：“想什么呢？”
“以前，我从没上来看过。”萧歆然轻轻跺了下脚，瓦片在她脚下发出轻响，却因时常翻修而稳定坚固。
“所以呢？”
萧歆然瞥她一眼，含笑道：“如今发现，此处倒很适合饮酒赏月。”
“你这是在暗示我，跟你玩浪漫么？”女人心思通透，却故意一本正经道，“是你说的，一会下雨，无月可赏。”
天公作美，立刻落下几滴雨点，印证着女人的话。萧歆然无语转身就要下去，却被女人追上来，一把拉住了胳膊。
“我觉得，你应该有事要跟我商量，关于明天的行程。”
“你要在房顶上，淋着雨说么？”
“……哦。”
让萧歆然颇为意外的是，女人没有阻止她第二天受邀拜访萧启昭的计划。
女人甚至没提过要与她同行。
她摸不准女人的想法，每次问起，却总被玩笑话一带而过。直到第二天傍晚，她出访归来，于昨日共同踏过的屋顶上寻到女人，才明白这一日深居府中，女人为她安排了怎样的浪漫。
屋顶中央，搭起了一张小桌子，旁边放了两个软垫。桌上泥坛封酒，另有几道精致小菜，中间还摆了一个花瓶，里面插着园中新开的第一枝樱花。
女人坐在其中一个软垫上，微笑着向她招手：“歆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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