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石头成精？
清明时节雨纷纷，是千百年来不变的定律。
竹舍昨日被一把火烧成灰烬，她们在山顶寻了处柔软草地席地而眠，结果天不亮就被落雨淋醒。
女人抖开外衣，护着萧歆然寻找避雨之处。竹舍所在的山南已不再安全，一路往山北走又无密林，于是两人终究衣衫尽湿，不胜狼狈。
走了一会，不仅避雨的地方没找到，连方向也越来越模糊。第三次看到一颗同样的人形怪石，萧歆然停下脚步，满脸关怀地问她：“你上一世迷路的毛病，是不是没治好呀？”
女人：“……”
既然来了三次，萧歆然走到那块人形石下，伸手摸了摸被雨水浸湿的石面。似乎是想到什么，她神色隐有落寞，叹息临到嘴边被忍下，只是目光复杂地看了看身旁的女人。
女人心思通透，眼珠一转，想出个法子来逗她开心。她将遮雨的外袍往那人形石头顶一带，看着人形石模糊的五官，“友好”关怀道：“你也没处避雨呀？”
萧歆然：“……幼稚。”接着是一声清悦的轻笑。
两人霎时变色。女人甚至踏前一步，将萧歆然护在身后。而身后的萧歆然五指如钩，俨然一副戒备姿态。
只因那声轻笑，并非出自她们二人之口。
戒备了半天，破晓之前的山林间寂静一片。
两人几乎是同时反应过来，看向一旁的人形石，然后又面面相觑，各自毛骨悚然。
好在，石头成精这种荒唐事没有发生。那人形石动了一下，由机关操控着慢慢向左平移，渐渐露出后面的幽深洞穴。
山北阴冷，那洞穴里却不见有什么寒气溢出，反而透出雨天里突兀的温暖干爽来。女人明白过来，口型示意道：“有人住。”
萧歆然点了点头，牵着她不动声色地退了两步，又退了两步。
洞穴里总算传来悠悠人声：“雨这么大，二位姑娘请且进来避一避吧。”
进还是不进，在两个身手顶尖的人身上，是个无需考虑太久的问题。山中隐士也并非世所罕见，况且这位隐士，听上去还只是一名年轻女子。
携手走进洞穴，入眼却是一段狭窄长廊。听着近在耳边的人声原来离得很远，只是洞里构造奇特，才让人声可以传至洞口，甚至穿透人形石，传至洞外，造成石头成精的假象。
长廊走到尽头，视线总算开阔起来。初次会面的三人，两个衣衫尽湿、发丝滴水，一个姿容清雅，面色含笑，开口便是一通揶揄：“春日果然猎物丰盛，今晨方起，便捕获两只落汤鸡。”
被嘲笑的两人，一个面无表情、神色冰冷，另一个便只能顾着礼节拱手道：“多谢姑娘好意，容我二人在此避雨。”
那人拱手回礼，依旧唇角含笑：“萧大小姐不必客气。”
原本神色冰冷的女人，听了这话，神色更加冰冷。
“姑娘洞口的机关，很有趣。”
那人忍俊不禁：“装神弄鬼，吓一吓居心叵测之人罢了。”
宽阔石洞里，炉火温暖，热茶新烹。那人伸手一引，继续道：“二位若不嫌弃，请在此安坐稍息片刻吧。”
石桌石椅，俱是不怕沾湿之物，两人皆是一身淋漓，却也可以安然入座。女人坐下便开始打量石室格局，丝毫不理会那人投过来的目光，萧歆然只好开口与人虚谈道：“姑娘认得我？”
“大小姐的贤名与绝色，方圆百里又谁人不知呢？”顿了顿，又轻笑道，“二位虽都是倾城绝色，却有冰水之分，因此阿晖一眼便可分辨。”
……冰水之分。赞她温柔似水，暗讽女人冷若冰霜，无论哪一条，都不会是女人乐于听到的。此人真正腹黑，轻描淡写间便可让人无语凝噎。
萧歆然瞄了一眼身边有炸毛趋势的女人，转移话题道：“阿晖？”
“我名为安平晖。”
安平……倒是个少见的复姓。
对方自报家门，她们也不好失礼。萧歆然眼神示意女人，让她赶紧给自己起个名，她却不配合地无辜回望，表示起不出来。
萧歆然冷笑了一下，开口回应道：“萧歆然。她名为如仪，想来阿晖姑娘也有所耳闻。”
一声阿晖姑娘，把女人的脸色又叫冷了一分。
“安平姑娘。”
安平晖还沉浸在见到如仪楼花魁的震惊中，却被花魁一声盈盈轻唤叫回神思，抬眉啊了一声，略有愣怔。
这么个冰山美人，居然有一副可以叫酥天下人的嗓子。
花魁叫完人还不算，又端起面前茶杯，以茶代酒淡笑道：“幸会。”
一番举止，报复心理居多，却也弥补了片刻前冷着脸一言不发的失礼。
喝完茶，安平晖回忆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大小姐和少奶奶，看上去关系不错。”
萧歆然放下茶杯，似笑非笑道：“这茶出自萧家。”
安平晖一愣，点了点头：“正是。”
萧歆然轻抚石器茶杯光滑的表面，推测道：“安平姑娘隐居山中，从见面第一句话，便可知姑娘一应吃食都靠捕猎。总不至于为了区区茶叶，下山采买吧。”
安平晖笑了笑：“大小姐猜得不错。”
“这茶……香气虽熟悉，炒制工艺却不同寻常，倒别有一番滋味。”
“我既是独居，自然什么都得会一点。从萧家园子里借了些鲜茶回来，用石锅翻炒，再经日晒，也就如此罢了。”
“借。”萧歆然继续似笑非笑，又道，“不知可否借石锅一看？”
安平晖起身去拿石锅，两人终于有片刻交谈之机。
女人直截了当问她：“你今日有何打算？”
“自然是去刺杀苍允。”
“那你还在这悠闲地看锅！”
萧歆然又喝了口茶，品鉴半天才道：“不急。萧家祭祖，晨起登山，过午方归。先让他们晒半日太阳再说。”
“……大雨天的，哪来的太阳。”
“哦，淋半日雨。”
女人无奈地瞥她一眼：“我可提醒你，今日既是苍允死期，便注定会有一个钟露。”眼神示意进入内室的安平晖，“你多提防吧。”
萧歆然却神秘一笑，卖起关子来：“她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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