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配角出场
清晨的茶山，鸟啼清幽，日光柔和。半山腰的小竹舍里安安静静，院子里坐着个百无聊赖的小丫鬟，望望日头，又望望屋内，手中树枝在地上画出一个个问号。
这时候，一向早起的大小姐和少奶奶，哦不，是曾经的少奶奶，怎么还没动静呢？
今日午时大小姐可是约了贵客，若是回府迟了，来不及梳洗打扮，怕是不太妥当呢。
要不要去叫呢？
小丫鬟嘀咕着，顺手攀了一支开得正好的白茉莉，掰扯花瓣寻求答案。
屋内有人听到动静“嘶”了一声，似是肉痛：“我的花！”
说着就要松开怀抱去救花，结果刚一起身，又被人扯回榻上。
春光绵软，悠然入室，榻上两人虽无睡意，却硬是从卯时躺至辰时，期间暧昧无尽，自不必说。
如今的处境，女人刚刚搬至竹舎，她要前来过上一夜，需找许多借口，十分不易。因此每一个同枕而眠的夜晚，连同第二天清晨的时间，都会被充分利用，以供彼此倾诉刻骨思念。
“你真的该起了。”女人哄孩子般拍了拍怀中人的后背。
萧歆然仰起脸来，闭上眼：“嗯。”
女人失笑，顺着她的意思亲了亲额头，又蹭了蹭鼻尖。
得了糖的大小姐这才满足地伸了个懒腰，略微提高音量向屋外道：“荷华，不许摘花了！”
屋外的人手一抖：“……”
回头，见帘帐遮窗，严丝合缝，不禁后背发寒。大小姐，这是长了透视眼么？
长了透视眼的大小姐，此时正心安理得地站在床边，任女人一件件将繁复衣裙套在身上。
被人服侍，是她入此世两年来已经习惯的事。只不过，此时服侍她的人，倒不如外面的丫鬟懂规矩。
比如，给她穿衣时，眼神总会往她身上色眯眯地乱看；再比如，那双巧手也不太老实，这捏一把那揉一下，弄得她走神都不能专心。
对了，被服侍时容易走神，也是两年来养成的习惯。
“你给那丫头起名荷华？”
萧歆然回过神来，点头道：“嗯，不好么？”
“……很好。”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女人抬头看看墙上裱装整齐的书法作品，血点已成暗红，点缀在龙飞凤舞的字体旁，倒是意料之外的协调。
再回头望床榻，被衾之间也有暗红，于是昨夜痛楚淋漓，似在眼前。
每一次难得的相见，都免不了这样的痛苦。
……真是可恨。
外衫穿至袖口处，女人的动作放得很轻。萧歆然注意到，含笑觑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这样的方式，被需要，被依赖，她倒好像挺开心。
被女人伺候着穿好衣衫，她倒了两杯茶，递给女人一杯。虽是凉茶，晨起润喉，倒也清香。
喝了两口，皱眉刚要开口，女人却先一步感叹：“总觉得最近你家的茶，香气比从前淡了。”
萧歆然神色微凝，若有所思。
女人放下茶杯，抱住她：“一定是你太香了，茶才显得索然无味。”
萧歆然：“……”
两人走出屋子，一同前去不远处的溪边洗漱。荷华目送着二位衣着整齐地出去，而后隐约听闻嬉闹声，两人又带着一身水渍回来，啧啧称奇。
想不到，一向沉稳冰冷的大小姐与少奶奶在一起的时候，会是如此活泼爱闹。
下山前，两人在竹舍外告别。
“今日去见林府掌事，争取把丹城最后一块茶园也收归萧家。那块茶园就在山脚下，到时候我来此处理由也充分些。”
女人摸了摸她的脸颊：“这些日子别累着。下回若再见你瘦了，我可要罚你。”
萧歆然含笑点头：“最迟清明之前，我一定回来。”转头看了看一旁的荷华，又道，“把这丫头留在你这里吧，你如果……一定让她及时来府上叫我。”
女人笑了笑：“如今发作频率只在半月一次，离清明不过十天，你就放心吧。”
萧歆然贴过去，附耳轻语：“你在这里，我的心还能放在哪里？”
荷华在一旁呛水一般咳嗽起来：“……”
女人面无表情：“……”
萧歆然脸一红，转身就走，步履轻快，身影一眨眼就消失在密林之中。
被留下的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荷华试探道：“少奶奶……和大小姐，真是情深意重。”
女人瞥她一眼：“你，赔我的花。”
荷华：“……”
林家原是丹城第二大茶商，口碑地位虽在萧家之下，却也颇有规模。然而自从两年前……就如同萧家大公子一般，都因萧歆然的到来而倒了血霉。
两年里，萧家占尽风头，林家只好日渐衰败，直至今日，不得不被萧家吞并。
说来也巧，林家格局与萧家类似，亦是大小姐掌事。两府千金桌前对坐，一个不紧不慢地品茶，一个美目含怨，皱眉叹息。
茶汤饮了半口，玉盏就被萧大小姐搁下。清冷嗓音不含情绪，只是淡淡感叹：“这就是百年林府的上等好茶。”
林家千金冷哼一声：“冷嘲热讽就免了，萧姑娘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何必不留情面。”
萧歆然垂眸一笑：“还未请教芳名。”
“林书凝。”
“书凝姑娘当知我来意，并非为了羞辱贵府。其实外间传闻吞并一词，我并不喜欢。萧家无意于收林家为属，只是愿意冒些风险救林家产业于旦夕，以图几分薄利罢了。”
林书凝被这说法逗得笑出声来：“不愧是贤名在外的大小姐，这么说来，我倒要感谢你了？”
萧歆然也不恼，依旧淡笑怡人：“不必。”
“那敢问萧姑娘，要如何‘救’我林家产业，又冒了何等风险？”
萧歆然将一直隐于桌下的左手伸出来，掌心一摊，露出手中把玩许久的物件。
那是一块通体碧色的小石头。颜色不同于普通石头，纹理外观却也并非翠玉。玉石一体，着实罕见。
淡淡茶香飘散出来，究其源头，竟都来源于那只白皙掌心。
看到此物，林书凝的脸色霎时难看到极点。
“我萧家既已受此牵连，如今的情势，便由不得书凝姑娘做主了。”
林书凝眼中浮现出不甘。目光瞥到左腕上隐约透出的包扎，心生一计。伸出手来，似乎想拿那块玉石，却在接近触碰时方向一转，一把捏住了萧歆然左腕。
腕上刀伤在此力道之下霎时迸裂，血珠渗出，沾湿了林书凝的指尖。
萧歆然忍了这份痛楚，没有出手，似乎是想看看她要做什么，于是只是微微皱眉，神色冰冷地盯着她。
“萧歆然，你敢说，这石头的事与你无关么？”
被拿住命门的人冷笑一声，突然翻转手腕，轻而易举就脱离了桎梏。反客为主之后，倒也没有过多为难，只是将那只手往回一甩，不再纠缠。
“早就听闻书凝姑娘在武学上颇有造诣，没想到是这么个用法。”
那回敬的一招，不经意间展现的实力已是令人惊讶。林书凝意识到，此人深不可测之处，绝不止传闻中的智谋文采。
“此石先出现在林家，近日才入我萧家茶园，此时却要我来为你解惑。书凝姑娘，看来林家败落，并非是我之过。”
林书凝一张清秀俏脸，顿时羞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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