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奶奶的鸡蛋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许是一直想着原主，这天夜里，倒真是引魂入梦了。
周遭都是灰蒙蒙的，这里就是个没有边际的秘境，李棉棉赤着脚，穿着雾做的衣裙漫无目的地走着，似一个孤魂野鬼。
“大姐姐你快过来呀！”
远处传来的声音惊醒了魂游的李棉棉，她惊出一身冷汗，想要逃开这里，可是脚却不听自己的使唤。
“大姐姐不是一直在想着棉棉吗？怎么这会儿见到棉棉又要走了呢？果然大人就是爱骗人，娘说给棉棉买糖葫芦是骗人的，大姐姐说想棉棉也是骗人的！哼～棉棉生气啦！”
虚无的雾气渐渐汇拢成一个大概十几岁的女孩子，同样是穿着雾气做的衣服，和李棉棉长得一模一样，也和在现在的李棉棉（大）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嘟着嘴巴的样子甚至有几分可爱。
李棉棉几乎要控制不住叫出声来，可是想到现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一狠心把嘴巴都咬白了才生生忍住了冲动。
“大姐姐真乖！呀，我的眼珠子掉了呢，这可是棉棉身上最漂亮的东西了。”那个“棉棉”脸上渐渐泛出青白色，两颗眼珠子也骨碌碌地从眼眶里滚了下来，眼眶泛红，里面有凝固成一团的血，她像是要哭出来，“大姐姐棉棉要坏了，你把眼珠子捡给棉棉吧。”
棉棉发现自己现在可以控制自己行动了，她不敢逃跑，也是因着对那个“棉棉”的愧疚和同情，忍住害怕，走过去把地上的眼珠子捡起，擦干净还给“棉棉”，突然手上的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了一圈，吓得棉棉差点就扔了，可是她控制住了，成功送货到客户“棉棉”手里。
“大姐姐是个好人。”
被成功发好人卡的棉棉表示自己很怂。
“大姐姐，棉棉是在冬天掉进水里冻死的呢，全身慢慢僵掉然后就死啦。大姐姐你这么聪明又勇敢肯定能好好活下去是不是？死真的是好痛苦好痛苦！大姐姐一切就交给你了好不好？我们其实都是棉棉啊！”
说这句话的她显得可怜兮兮的，她眼里话里带的痛苦与乞求之色让棉棉心头酸涩，她也只是个小女孩而已啊，搁在现代那还是受宠的年纪，自己这个孤儿都要过得比她好。
她走过去再也不觉得“棉棉”可怕了，把她抱在怀里，想要用自己的体温给她温暖。
李棉棉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小女孩很可怜，感觉到自己和她像是一体的，这种奇妙的共感，像是遇见了另一个自己，没有谁会不爱自己的。
“棉棉，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感谢你让我成为你这么漂亮勇敢的小姑娘。”
“棉棉”看起来惊讶极了，第一次表现得像个孩子一样呆萌。
她呆呆地问：“那……那你答应吗？”
“我答应。”
李棉棉甚至调皮地亲了亲“棉棉”按上去的一双眼睛，调侃道：“棉棉的确生了一双好看的眼睛！”
“棉棉”在李棉棉怀里嚎啕大哭，模样渐渐恢复成一开始的可爱样子了。
“谢谢你，大姐姐。”
这天在西去的明月下，谁泪湿枕巾？
翌日，冬天里难得的晴朗日子，窗外的阳光催人醒，李棉棉眯起眼她依稀记起昨夜的梦境，怅然若失，半倚在床上目光涣散。
屋外传来的响动引起了李棉棉的注意，起初她没注意，仔细倾听了一阵子才猜测是邻里间的往来。
仗着身体好了一些李棉棉准备下床出去看看，果然变成了古代农民更经得起折腾吗？她苦中作乐地自嘲。
李氏在屋外与一位老年妇女说闲话，那位年近五十的老妇人看起来十分干练，着了青布麻衣，一身沧桑尽收头巾之下，虽说因着生活的磋磨皮肤像是老树皮一样裂痕斑斑，但那双会说话的眯缝眼睛却闪着慈爱的光。
“李氏婆，你家棉棉没事吧？”
村里跟李氏家来往密切的人没几个，这位老妇人李奶奶就是村里对李氏家顶好的人了。李奶奶心肠好，家里有几亩田地儿子孝顺，日子没有那么难过，经常给李氏家一些帮助送些东西什么的，顺便跟李氏话话家常，自己没有个孙子辈的，便把棉棉当孙女一样疼。
李氏把她当做家里长辈一样很是亲近，很多话都愿意和她说。
“没事了，李大娘。没事了，我的棉棉她没事了！”李氏越说越激动，忍不住眼眶一红，哽噎难鸣，“你说，万一棉棉她出了什么事，可叫我怎么活啊！”
李奶奶心叹了口气，知道她们孤儿寡母的不容易更加心软几分，再说棉棉也是她当亲孙女儿一样看着长大的，眼见着那么可爱乖巧的一个女娃子差点要没了，她也是日夜难安啊，想到这她也悄悄红了眼，抹了一把昏花的老眼，在心里念了一声佛，幸好啊，苍天有眼，把棉棉还回来了。
她将手上提着的竹篮盖布揭开，语重心长地回话：“老天有眼啊！棉棉终于好了！李氏婆，我这给棉棉带了些鸡蛋，你拿去给她好好补补身体。这人啊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就得好吃好喝养着才行！”
里面满满当当、尖头尖脑的本地鸡蛋都冒出了头，其中几个还由于篮子的晃动骨碌碌地打了个转，十分可爱。
李氏看见这些鸡蛋不由得想起李棉棉醒来时的几顿餐食，不是白粥，便是野菜，心里忍不住想把这篮鸡蛋接下，可思前想后，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李大娘，我知道您是对棉棉好。但这些鸡蛋，我是不能要的。”
“怎么不能要了？几个鸡蛋而已，再说了我这是给我乖孙的又不是给你，我的乖孙受苦了，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她呢。”李奶奶对李氏的说法不太高兴。
李氏心里哭笑不得，李奶奶平时就疼李棉棉，这次棉棉受了那么大的难虽然想到李奶奶肯定会给棉棉送些东西，但是没想到的是李奶奶竟然带了这么多的鸡蛋！
村长家一个月都不能吃一次鸡蛋，更别说她们这些穷苦人了。这一篮子鸡蛋怕是李奶奶家的那只老母鸡好几个月下的量存起来才有这么多，而这些本来都是要上集市里卖掉补贴家用的，叫她怎么能够昧着良心收下呢？她困难难道就成了一定要收别人好处的理由吗？
不管李奶奶好说歹说李氏坚决不愿意收下，然而她越是不肯收李婶就越是怜她懂事善良，更加加深了把鸡蛋给她的决心。
这厢两人争执不下，那边李棉棉正好走出来，看见她娘和一个老人家互相把一个篮子你推过去我推过去。
老太太动作慢，她娘为了不伤到老人家也放慢了速度，两人配合得极棒，像是在打太极一样，嘴上还念叨着什么“不能收”、“收下吧”。
这一幅诙谐有趣的场景逗得李棉棉忍不住笑出了声，阴郁的心情也云开雾散，一双带笑的眉眼俏皮可爱，嘴角勾起明显的弧度，此时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面黄肌瘦的小脸也带出一股子青春俏丽之感。
李棉棉刚出屋子的时候李氏和李奶奶两个人还没有注意到，此时听到她的笑声才看到笑着的棉棉，好久没有见到李棉棉的李奶奶连鸡蛋都顾不上管了，迈着小碎步颤颤巍巍地朝她走去。
李棉棉赶忙迎上去扶着老奶奶，生怕她摔着。李奶奶见她还是像以前一样的贴心，抱住她摸着比之过去更加瘦弱的身板，不禁老泪纵横。
“棉棉，乖娃子，我受苦遭难的棉棉！现在好了，你终于过了那道坎。奶奶来看你了，还给你带了东西来。我受苦的棉棉啊！”
不知为何，自昨晚起，李棉棉脑海里多了些莫名其妙的记忆片段，一见到这个老妇人就觉得熟悉，现在更是想起了眼前这个抱着她的就是一直一直对她很好的李奶奶。
有了那些记忆她感觉更加能够适应现在的生活了。
李棉棉赶紧赶走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和李氏一起把已经哭到抽气的李奶奶扶到了家里，在李棉棉的草房子里一路把李奶奶扶到床上坐着，你问为什么不坐在椅子上？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个草房子里并没有什么小椅子之类的，家里有李氏辛勤打理地板都不是太脏，平常直接可以坐地上。
几人闲话了一会家长里短，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下午太阳西斜李奶奶才准备动身回家，当然路上不放心怕老人家出什么事李氏一路相送。
傍晚的时候李氏才回来，李奶奶儿子不在家她给李奶奶做了一顿饭耽搁到现在。冬天天黑得早，家里没有灯，两人早早就睡了，这时发生了一件让她们都感到诧异的事：床上的稻草枕头旁边竟然有一窝鸡蛋，枕头一直巧妙的把鸡蛋挡了起来，原来李奶奶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趁她们没注意将篮子带走了却把鸡蛋留了下来。
永远不要小看任何人的智慧，尤其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一旦有什么事想完成人总是会千方百计达成。
李棉棉有点敬畏李奶奶的聪明了，同时更加感动于李奶奶对她们一家的心意，从记忆里看到的总会有点虚虚的，亲身经历后才知道李奶奶有多好。
“棉棉，李大娘对咱们的好是没得说的，你以后一定要把她当作亲奶奶一样孝顺知道吗！”
不好再辜负李奶奶的一片好意，李氏眼含热泪告诫棉棉，这句话在“棉棉”的记忆里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李棉棉也满心感动，郑重地点了点头。
村子不大，任何风吹草动在家长里短的闲话中都会弄得人尽皆知。
李奶奶给李棉棉家送了一篮子鸡蛋的事第二天一早大家都知道得差不多了，有些人感慨李家还是挺惨的，李奶奶真是对李家的人好。还有一些人呢，天生心眼黑见不得别人好，就爱占便宜，比如今天中午就赶到棉棉家的王大嫂子，那简直就是闻到腥味的猫，半刻都消停不了。
棉棉今早去了李奶奶家陪她说话，李奶奶还教了李棉棉一些刺绣，由于身体里有这份印象学起来并没有很难。
李棉棉在现代从没有接触过这类东西，所以还是挺感兴趣的。这几天都在钻研刺绣，今天终于才完成了一幅鸳鸯戏水的绣品，逗得李奶奶哈哈大笑，直言这两只鸭子真可爱。
李棉棉气鼓鼓地带着自己的两只“小黄鸭”回家了。
一到家就发现气氛好像有点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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