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三个半月的时间转眼即至,云羲除了在义阳城吃错东西大病一场耽搁了些时日,一路之上赶得比徐羡之还要急,因此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倒也稍稍缓和,关系并没先前那样紧张。
等临近平城的时候,已经是三月天,北地刚刚下过最后一场雪,天气突然冷得厉害。
云羲因为夜里受了些风,一大早起来就觉得脑袋昏昏沉沉,便想吩咐徐羡之迟两日再觐见魏皇。谁知徐羡之畏惧北地严寒,早就盼着撂下担子赶紧回埙浔阳向裕帝复命,半个月前就已经委派一名心腹把国书送到魏皇手里。
因此,云羲刚一入平城,便被直接迎进了宫。
北魏的宫殿不如浔阳晋国皇宫高大,但气势威严十足。
云羲被以公主之礼请到大殿之上,但听徐羡之用胡语和魏皇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她竖着耳朵听了听,一句也没有听懂,头反而更加晕晕涨涨,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脑袋就像快要裂开了一样地剧烈疼痛。
也不知什么时候起,云羲身边不知不觉多了个人,她心知这人应该就是北魏大皇子拓跋焘,便想极力看清楚他的长相。谁知她明明是脑袋发热晕胀,却连眼睛也不听使唤,不管看什么都是两个影子,费了半天力气,只看清拓跋焘身穿一件墨黑长袍,个子很高,至于五官到底长什么样,却又看得不十分分明。
混混沌沌间,云羲听见徐羡之压低了声音问:“魏后年前殡天,如今虽然已过百日,但婚嫁礼仪仍需一切从简。魏帝的意思是想问问公主,今日便是吉日,不知公主是否愿意此刻就和大皇子就在大殿上行礼?”
云羲心道自己又不懂胡语,说什么可还不都是你们说了算?于是点了点头。
徐羡之大喜,连忙用胡语和北魏明元帝禀明,然后商议细节。
这时候云羲头晕目眩,只盼着仪式赶紧结束。
她强撑着一口气,徐羡之叫她跪她就跪,让她拜她就拜,足足折腾了半个多时辰,这才听徐羡之说了句“礼成”。
云羲心里一宽,足下反而一滑,差点儿被自己衣裙绊倒。
电光火石间,幸亏旁边紧挨着她的大皇子拓跋焘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的胳膊,这才免得她当堂跌倒摔出大洋相。
而拓跋焘冰凉的手触碰到云羲滚烫发热的胳膊的那一瞬间,云羲似乎听见拓跋焘若有若无地轻轻“咦”了一声。
那声音极轻极轻,像是种错觉般,把云羲飞到九天之外的神魂暂时拉回,让她唯对他腰间挂着的一条旋涡纹鎏金蹀躞带印象颇深。
说来也奇怪,自从那一声“咦”过后,云羲反倒有了精神,整个人愈来愈清醒。
只可惜礼成过后,魏帝率诸皇子先行离开,只留下徐羡之等人向她参拜辞行,云羲到底没机会瞧清楚拓跋焘的长相。
徐羡之早就盼着返回南朝,此刻得了魏帝的旨意奉作至宝,只朝云羲叩首道了声“公主金安”,便欲率领其余人返回南朝。
云羲感念那两个喜婆一路上对自己悉心照顾,心知裕帝多疑,母后撞棺时两个喜婆都在,就算是裕帝当日一时疏忽,但事后李禄海也一定容不下她们,便有心搭救二人性命,指着桌上摆着的一盘桃(tao,谐音“逃”),点到即止地提醒:“两位嬷嬷一路辛苦,皇上定会挂怀。此回建康路途遥远,两位嬷嬷倘若没有家人,不如沿途寻处好的居所买座大的宅院,安安生生地过好下半辈子。”
之后云羲便登上一顶红色软轿,被抬进平城城东的云中宫。
临入宫前,云羲命轿夫停下,掀开轿帘,抬头仰望宫门上苍遒有力的三个大字“云中宫”,内心感慨良多。
她本以为自己和拓跋焘当夜就会洞房花烛,也做好了日后以色事人的准备,谁料拓跋焘只是命人把她抬进了宫,自个却避而不见。
几日后云羲也曾差人去请,拓跋焘只命人回话说:“爱妃初到北地,身体欠佳,休养为上。”依旧是避而不见。她就如同那些从建康刘宋皇宫带出的嫁妆,被安置在云中宫一处僻静的宫殿,热闹了几天过后再也无人问津。
因为云羲是云中宫第一个被四抬大轿抬进宫门的娘娘,因此宫人们看她的眼神起初都带着畏惧。但后来,可能见云羲不怎么说话,又没什么南朝公主的架子,渐渐才在她面前随意了许多。
众多宫人中,有个叫旦兰的女官精通汉话,一直跟在云羲身边帮她通信传话。
闲来无事时,云羲常命旦兰教她胡语。
时间久了,旦兰胆子又比一开始更大了些,偶尔和云羲开一两句玩笑,向她建议:“大皇子到底个少年郎,比较害羞。娘娘不如主动一些,或许殿下也就动心了。”
旦兰只是这样随意一说,殊不知自己正好说到云羲的心坎里。
因为云羲前几日掰着指头算日子,发现自从大婚那日过后,时间一晃又过去了三个月,而她竟连拓跋焘的面还未正式见上一面,可谓是失败至极。
顺着旦兰这一番话,云羲嘱咐旦兰打听拓跋焘回府时间,专挑他回来比平时早的那一日,早早按照晋国晋国人人叫得出名的那几道菜准备,亲自到厨房洗涮蒸煮,一直忙活了好几个时辰,才预备好整桌宴席,只等拓跋焘回来。
旦兰不知云羲将这桌宴席看得极重,见她虽然忙里忙外做好了一大桌子菜,眉宇间却隐隐浮现出担忧之色,便安慰她道:“殿下除了不吃乳酪,其他的一概不挑口。娘娘做的这些菜既精致又好看,殿下定然喜欢。”
云羲却没留意旦兰说些什么,只是暗暗思忖:不管拓跋焘是出于什么目的,他把她往冷宫里一搁就是三个月,倘若她还不采取些举动,恐怕耽搁的时日越长,她对拓跋焘的指望就越弱,为父皇复仇迟早会沦为一句空话,那,才是真正的可笑。
只听旦兰又掩着口笑道:“我瞧娘娘根本不像是娇生惯养的南朝公主,倒像是我们北朝的女子,说话做事干脆利落。我们北朝没南朝那么多规矩,女子若想向心仪的男子或夫君表达心仪,就会亲手做满满一桌子菜给他。”
云羲心道她当然不是一直养在金宫里的公主,早在秣陵行宫的那些日子,她就已经学会了自食其力,亲手烧水煮饭,照顾父皇和母后的饮食起居。此刻捣腾出满满一桌酒菜虽然费功夫,却也难不倒她。
只是不知在北朝,妻子亲自给丈夫准备一桌宴席,竟有那样一层特殊含义在。
难怪旦兰一听她要下厨,立刻拍手叫好。
不过也好,有这样一层含义在,倒也不枉费她今晚这一番苦心。
只是不知道拓跋焘他会不会因此对她另眼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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