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60章
几天前，从庆阳回筑县的路上，祁璐被初秋的一口风吹得病倒。
旁人看她气色不佳甚是担心，她自己却还是自如活泼的老样子。
比起画画伤神后的疲倦和困乏，风寒带来的劳累感实在是太不值得一提！
她自己是打算和沈鸿禹一道回京复命的，可是一府上上下下男女老少包括沈大将军在内，通通都劝她先安养身体，而她本身也有点不放心郑芷霏的情绪状态，于是索性听了劝，晚两天启程。
郑芷霏拿了郑老太爷托祁璐送的大票银子，在庆阳、河阳两地的大县开了好几间武馆。武馆定名为“子方武馆”，用意一目了然。
如今不止庆阳，菁州以及周边不少地方的百姓都对山竹酒有所耳闻，陆子方的名字和故事也成了说书人和茶博士经常提起的，再加上子方武馆，祁璐想，这样他就算一直陪在他们身边没有离开了吧。
尽管祁璐在家中养病，可因为本性好动，纵是身体坐的住，也挡不住心思飘飞。
除了每隔一日和郑芷霏传信一次外，她还叫来佃户问及自己在山里田间种的瓜果树植的情况。
这日，诸正和谷生鬼机灵，知道祁璐心系田园事，于是借钓鱼捉虾的名义出了府，拿上画夹画笔去了农田，把看到的画下来，日暮时带回，交给祁璐。
诸正的画相当写实，让祁璐足不出户也能对外边事了如指掌，深得其心。
为了犒赏和嘉奖两个肯花心思的后辈，转天，祁璐一大早便悄悄溜进了后厨。
“老万，之前我们封裹的咸鸭蛋差不多能吃了吧？拿出来拿出来，今天给阿生、阿正他们做点新鲜的。”
说完，祁璐哗啦抖出袖袋中摸出的一张纸，“做这个——糯米蛋。”
“好嘞！”万大厨说着就猫着腰从厨房的某个木柜子底下搬出一个青花纹的小陶罐，揭开上边盖着的瓷碗，从盐水中摸出两个圆乎乎的鸭蛋来。
祁璐站在旁边，眼睛却没看他手上的动作，倒是打起了旁边另外些个坛子的主意。
那些坛子里腌制的是泡菜，萝卜、豆角、蒜苔、莴笋、藠头……应有尽有。这是她去庆阳之前的几天，因为被雨困在家里，闲来无事，于是拉着手巧又勤快的文蓉做了两小坛子，准备日后配白米稀饭吃的。
但是她掐指一算时间，这些菜泡的时间有点偏长了，味道肯定重，送粥不合适，炒菜却应该不错。
“那今天再加道菜，酸豆角炒鸡胗。”祁璐说完不自觉咽了口口水，人已经弯腰动身去抱酸菜坛子，“老万，你先单煮一个咸鸭蛋，我确认看看是不是完全做好了。”
等咸鸭蛋煮熟的时间里，祁璐又被素琴的一个问题绊住，“夫人，鸡胗是？……”
“是我忘了……好像这会儿大家都不太爱吃内脏。你去村子里头转转，看谁家杀鸡，把鸡内脏都买回来。”
这头才嘱咐完素琴，那边就听文蓉说咸鸭蛋应该煮熟了。
万大厨用竹编漏瓢将咸鸭蛋从热水里捞起来，依照祁璐的吩咐，敲碎外壳，放在案板上纵切一刀，检查蛋黄的情况。
金沙般的鸭蛋黄带着特有的浓郁香气，像一个藏了宝贝的蚌似的，赫然展现在几人眼前。
祁璐乐了，“不错不错，再拿几个生的出来。”
制作糯米蛋这味小吃，首先要准备的就是蛋。咸鸭蛋的蛋清用不上，所以要在蛋壳底敲出一个小洞，让蛋清流干净。
素锦心细手巧，祁璐便把这事交给她做，自己则指挥万大厨准备核心要素。
“五花肉、青豆、香菇都切成小丁，和湿糯米拌在一块儿，再加点白糖，然后把这些准备好的食料灌进蛋里，再丢进锅里蒸，小半个时辰后出锅即成。”
祁璐边说边盯上了素锦从生的咸鸭蛋里倒出来的蛋清，“这些留着摊饼，还省了盐。”
把大家一个个张罗起来后，祁璐美滋滋地拿起早先切开了的咸鸭蛋，一个人走到厨房外的大树下大快朵颐。
府中某只鼻子灵的小东西循着香气而来，看见祁璐嘴巴在动，厨房都不去了，撒丫子奔到祁璐身边，伸出舌头哈哈喘气，水灵灵的黑眼珠一错不错，巴望着祁璐嘴边上能掉下一块蛋渣来。
“啧啧，看你们这一个个的……都是被我养成这种馋了吧唧的样子的吗。”她哭笑不得地挖下小拇指盖大小的一块蛋白，捻在指间，投喂了馋坏了的来福。
过不一会儿，阿吱也来了。诸正追着阿吱而来，竹兽医为寻来福也出现在后厨。
练完武的谷生回到院里，到处找人找不见，灵机一动到厨房这头一看，竟发现大家都在，一时间气得小脸涨红。
“你、你们！你们背着我吃什么好吃的了！”
“啊？……”正在揪着来福上眼药的竹兽医被问得哑口无言。
诸正才给阿吱套好背绳，满心想的都是怎么弄个复杂的绳结把它牢牢绑住，免得这臭猴子自己还会解掉绳索开溜，压根没注意到谷生已经火冒三丈。
谷生好气，怒而跑进厨房，看到素锦在摆鸭蛋入蒸锅，瞬间认为这群人已经吃完了第一道，这是在做第二道补偿他！
“我就练那么一小会儿武的功夫，你们就都吃完啦？！一点也不给我剩吗？！”谷生的八字眉皱得吓人。
真正唯一吃了独食的祁璐此刻却不在。
就在谷生踏入厨房前不久，前头的家丁来传话，说沈老夫人来府上了。祁璐匆匆舀水洗了手，心里还有些小高兴。
她有些日子没有摆弄新菜了，今天心血来潮一折腾，正好待客。来的可是贵客，长辈最怠慢不得。
对于她亲手画过的菜，她简直太有信心。
祁璐搓搓手，脚步轻快地往前走。
她来时，沈府正堂中已有三人。
沈老夫人，沈老夫人的仆妇，以及……
咦？
祁璐心中冒出个大问号。
殷红薄唇，丹凤媚眼——这是施过妆的雷玥儿。
不过她为什么在此？又为什么是和沈老夫人一块儿来的？
“阿璐啊，你坐吧。”沈老夫人用皱纹道道的手掌无声地摩挲着自己面前的红木手杖，目光从祁璐身上移到她示意的座椅上。
这是沈府主人的位置，只不过祁璐过门后从来没有待过什么客人，没有坐过这张椅子几次。
她看了沈老夫人一眼，微笑而听话地坐了过去，“祖母有话跟我说？”
“是。”沈老夫人答得直接，“有些事情，不知道你娘家是如何跟你说的。”老夫人顿了顿，像是在精心整理措辞，“女子从夫，嫁人后就要以夫君为大，这一点，你知道吧？”
祁璐不语。也不点头摇头。
沈老夫人扭头望了旁边安静站着的雷玥儿一眼，“雷氏虽然尚未过门，但说是已经怀有小禹的孩子。我已请人替她诊脉，已证确有其事。子孙为重，她如今有资格住进这间大屋。”
“不可能！”跟着祁璐前来的素锦急喊道，“将军心中除了夫人再无任何女子，她凭什么怀到的！再说，将军几乎和夫人形影不离，这又怎么可能！——”
“放肆！”沈老夫人的仆妇竖眉训道，“你一个丫鬟也配跟老夫人搭话！”
沈老夫人慢条斯理地看回祁璐，“罚是不罚？”
“罚。”祁璐接得痛快，“罚素锦你今日之内未得我允许，不准开口说话。”
她飞快地说完，再度将话题引回正途上，“我罚完了，请祖母继续说。”
“你说可不可能？”沈老夫人接的是素锦刚刚的话，一双炯目却看向雷玥儿。
雷玥儿微微施礼，细声细气道，“六月十六那日，我和小友在菁州郡城的会仙楼看戏。恰好碰见将军。将军与我叙话，我也是受宠若惊。”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来，目光盈动，鼻头泛红，不敢看祁璐，一个旋身，从沈老夫人身侧绕到她面前，委身哀求道，“老夫人，我知道璐姐姐必容不下我，求老夫人带我回去！”
“那怎么行呢。”祁璐正色肃容站起身来，隔空虚扶雷玥儿一把，“既然怀了将军的孩子，那便是我沈府的人啊。你放心，有我在，这个孩子肯定能安安稳稳地生下来。”
沈老夫人当即接了声“好”，“有阿璐这话，我便放心了。如此一来，你有的是事情要安排打点，我就不久留了，你忙你的去罢，我乏了，回去休息。”
“祖母出门一趟辛苦，还是留下来吃饭吧。”祁璐亲热地挽上沈老夫人的手臂，“我今日让后厨做了不少美味！我们家厨子的手艺在京师可都是数一数二的，一定不会让祖母失望。”
沈老夫人含笑拍拍她的手腕，“人老了就是固执，喜欢清净，喜欢守着自己的一方天。你要是有心啊，改日让人做了给我送去，行不行？”
“那好，既然祖母坚持，我就不勉强啦。我送祖母去门口。”
祁璐回头冲雷玥儿一笑，“祖母为你可操了心呢，你也来送送。”
雷玥儿忙绕到另一边，也扶住沈老夫人，“祖母，璐姐姐没有生养过孩子，她照顾我定然忙不来的，还是……”
“水儿，你留下吧。”沈老夫人这是对守在门口的一个丫鬟说的，“你好好照顾姨娘，不得出岔子。”
“是。”丫鬟恭敬领命。
(https://www.uuubqg.cc/106_106662/5866128.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