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逛夜市
山风在耳边呼啸, 时而掀起衣角，时而撩乱头发。
陈不醉拉着陶醇一顿疯跑, 和久远的少年时候一样, 无需去想其他, 只依照心底最直观的渴望去做。
脚下的土地, 承载过自己最悲伤和最幸福的记忆；手中紧握的人，更是多少年的梦萦魂牵, 多少年埋藏心底不敢触碰的梦想。
原来梦想成真的感觉如此美妙, 仿佛整颗心都灌满了蜜糖。
苦辣辛酸都尝遍, 终于等到这口甜。
那边孙大志甩开众人一大截后，见没人追来, 便开始胡猜乱想：他们没追来，该不会为了耍我转回去了吧？
他放慢步子, 回头望了眼身后。
身后不见一个人影，只有路灯静静地杵在路边, 闪烁着清冷隐约的白光。
好像有些安静过头了, 孙大志想着，下意识把衬衫下摆往下扯了扯。
之前的人声喧嚣仿佛裹上了一层雾障，朦朦胧胧听不真切。
几声鬼哭一般的夜鸟鸮叫突然在不远处响起, 孙大志被吓得浑身一颤。
他扭头去望，正好看到一只大鸟振翅而起, 悄然无声地划过夜幕, 留下死一般的寂静。
“这几个货该不会真的为了耍我换条路去走吧？”孙大志缩着身子不自在念叨。忽然他目光凝了凝, 坡上什么东西在反光？
草丛遮掩看不真切, 依稀仿佛是一角红色纸片……
他往前走了几步，角度变换，正好看到一支微微褪色的闪光纸假花在路灯下闪烁，绿“叶”红“花”，农村山野之间很是常见。
孙大志的脸色霎地变了：哪家把坟埋在路边？！刚刚那只大鸟好像也是从这片儿飞起的……
他打了个寒噤，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转身就撒腿往回跑。
好在没跑多远就看到两道人影从身边经过，虽然没看清样子，不过有人出现还是让孙大志紧张的心情缓和了很多，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不过这俩人跑得也太快了，嗖地一下没看清脸就飚过去了，大晚上的真是精力充沛。
往回走了几步，孙大志又看到前面跑来几道人影，这几人跑得慢，靠近之后他一眼认出是自己的几个兄弟，不由诧异道：“你们这是干啥呢，饭后马拉松啊？”
李荣海脚步不停，断断续续道：“赶、赶紧，追上去，老大和小陶在、在发疯，不追上都不知道他们会跑到哪里去。”
“原来刚刚是他们？我说呢，还有谁会大晚上的在路上发疯。”
五人组在后面徒劳奔赶，陶醇夫夫俩则跑过一座山，绕过一道弯，又跨过一架桥，惊吓吟虫鸣蛙无数，来到了陶然村另一处比较热闹的地方。
这片地方靠近村口，房屋也是整齐一排，不过不像之前那片到处搭着饭棚，而是摆了一长溜矮摊。
这些摊子有卖吃食的，有卖玩具的，有卖手工艺品的，有卖花鸟虫鱼的，种类繁多、琳琅满目，让行人目不暇接。
游客们或三五成群，或形单影只，要么举着手机左顾右盼地拍照录像，要么和摊主你来我往地比划交流，要么立在摊前静静挑选心仪的货品。
耳朵里充斥着各种声音，摆摊大娘相互唠嗑偶尔扯着嗓子叫卖一声的声音，清河方言和普通话对峙着讨价还价的声音，年轻人的大笑声，小孩子的尖叫声。
原该寂静的乡下夜晚，变得繁华热闹生机勃勃。
跑到游人多的地方以后，俩人自然从跑步转变为散步，陶醇任陈不醉拉着手腕，并不避讳什么，时不时停在某个摊子前瞅瞅看看，遇到眼熟的人还笑着打个招呼。
“村里真是变化好大啊！”看到很多原本只知田里刨食的乡邻们赶着潮流做起了小商人，陶醇心里很是感慨。
见一个走路不专心的人差点把两人挤开，陈不醉连忙把陶醇往自己身边拉近了点，然后才笑了笑说：“人多了路子就多了，很多人不是傻不是没能力，只是被所处环境限制住了。”
“嗯，只要发展方向是好的，有再大变化也没什么。”陶醇抿嘴笑了笑，突然看到一个戴着四方小帽卖羊肉串的，觉得有些新奇：“之前我还没注意，仔细一看怎么在这里做生意的大半都是陌生人？居然还有外地的。”
陈不醉说：“前天村长不是还在群里炫耀过吗，我们村的日均人流量达到了两千多人次，不说清河市，松木岭镇应该是没有比这里更热闹的地方了。再说村里对于小摊贩，除了一点场地管理费外也没其他限制，那些做小生意的往这里聚集也不稀奇。”
听陈不醉侃侃而谈，心情很是美好的样子，陶醇转头看着他扬眉一笑：“哥，你啥时候关心这个了？“
陈不醉无奈笑道：“你不是早就说要过来摆摊卖桃子吗？我不事先了解一下，到时候咋知道有没有摊位又或者能不能卖出去？每次想一出是一出的，怕坏了你的兴致，我只能多操点心了。”
“嘿嘿嘿，”陶醇笑得毫不害臊，“知道你在，我还考虑那么多干啥，其实做不做得成都无所谓的，失败了也没什么嘛。”
“嗯，那倒也是，反正都随你，想干啥你就干啥吧，出了漏子也有我兜着！”
“哥你真好！”
陈不醉眉头一挑坏笑道：“你知道的，有些时候我还可以表现得更好。”
“呸！”陶醇斜睨他一眼，傲娇地转过头，表示才不上这个当呢。
路过一个卖竹制品的摊子时，陶醇驻足挑了两把折扇，一把扔给陈不醉，一把横在胸前捻开一甩。
“啪”地一声扇子全开，陶醇扇着扇子笑问陈不醉：“我帅不帅？”
陈不醉看得目不转睛：“帅!”
平时举手投足间就很出众了，更何况此刻他拿着装逼神器特意耍帅。
陶醇笑得更开心了，手腕一转合上扇子，动作利落洒脱：“我可是练过的！”
他小时候看爱武侠剧，看完就要模仿角色耍扇耍木仓耍木剑什么的，和伙伴们过家家都喜欢扮演大侠。
陈不醉也想起这茬，忍不住笑道：“确实确实，陶大侠十几年的功力，没谁能够比得上。”
俩人逛着夜市，除了买些好玩的小玩意儿，还不忘采购许多零食。什么话梅瓜子牛肉干，什么雪枣炒米鸡蛋糕，每样没有买太多，也很快装了鼓鼓囊囊几大包。
提太多东西都没法拉着手了……
陶醇想了想，掏出陈不醉兜里的手机，拨通了周小苗的电话：
“小苗，是我啊！”
“嗯嗯我们就在前面，前边儿夜市里逛着。”
“你们快点哦，我在……卖羊肉串的摊子前等你。”
“嘿嘿，搞定！”陶醇得意地打了个响指。
等赵询四人循着孜然香味找到他们时，陶醇正两手各握着几根羊肉串，一手投喂自己一手投喂陈不醉。
一见面周苗就忍不住数落他们：“你们俩，一发疯就没影儿了，别仗着自己体力好就把我们当狗遛啊！”
孙大志推搡他一下：“你咋不把自己当人啊？”
周苗发现自己口误，连忙做了个拉链封嘴的动作。
不过才封上又马上拉开了，他做出一副被伤害了的表情：“我们在后面追你们，你们跑前面吃东西？”
孙大志：“并且还是吃的独食！”
李荣海：“咋感觉叫我们过来没好事？”
陶醇：“……猜得真准！不过放心吧，有奖励！”他一指摊子，“我可没吃独食，你们的羊肉串还在那儿烤呢！”
一堆东西几人分担，陈不醉的手算是得到了解放。
周苗他们吃到喷香鲜辣的羊肉串，提个袋子也没啥意见了。
逛完夜市，几人慢慢往溪流下游走。
陶然村中心便是这条顺流而下的小溪流。
这条溪不足三米宽，水流并不湍急，只温柔静默地滋养着两岸的土地。
溪南岸地势平坦，算是山谷里的一方小高原，二十多户人家连成一片，有的开饭馆，有的卖零食，晚上灯火通明十分热闹。刚刚吃烧烤的李家就是其中一户，路过时可以清晰闻到各种麻辣鲜香刺激鼻腔，时不时有觅食的游客擦身而过。
溪中间一座小桥，横跨南北，贯连了通往村口的水泥路。陶醇一行人刚刚所逛的夜市，就在桥尾不远处。
溪北岸是陶醇老家这一边，低矮的山坡连绵起伏前后不一，十几户人家依山坐落，山山相隐树林相遮，只有绕个弯才能看见灯火阑珊。这边不如对面热闹，不过林深鸟多环境好，比对面更清净，后面还有重重山峦，白天来这边游玩的人更多。不过晚上这边出没的人就比较少了，这片儿民居大多做的住宿生意。
不过也有例外，陶醇的邻居李婶，她做菜手艺好，房屋偏僻也不影响生意，据说每天要从上午忙到半夜。
这么多人走一起，孙大志这会儿不觉得“冷”了，高谈阔论说笑打闹，绝口不提之前的害怕。
几颗星子云间闪烁，月如银钩悬挂树梢。
天空高远冷清亘古寂静。
地上却比天上热闹很多。
昏黄的路灯白雾轻笼温暖又冷淡，田间的蛙蟆咕呱咕呱片刻不停歇。
山风唱着歌儿从山间穿拂而过，捎来一缕人间烟火味。
这味道陶醇很熟，小时候曾无数次被这香味引诱进邻家厨房……
陶醇一指香味来处：“羊肉串不饱肚子，我们去李婶家里再吃顿吧！”
陈不醉点头表示赞同，他和陶醇饭量一样大，烧烤加羊肉串也才吃了个半饱，夜还长，不吃饱睡觉都不舒坦。
孙大志有些无语：“一直吃吃吃，你俩还没饱啊？”
陶醇拍拍肚皮笑道“哪有吃很多东西啊？烧烤才吃五分饱，加上羊肉串，最多六分饱！”
其他几人于是也没意见了。
“行吧，我舍命陪君子。”
“怕啥，吃大户就要吃撑吃胀，不然都对不起这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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