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情至深处

　　巨箭穿心而过，重重的迫击力，一声惨嚎，追逐半生浮名的仇霸天，最终的野心未能如愿。随着脑袋一沉，多少算计已成流水；一声惨啸，爱恨情仇俱为云烟。此生已负，来世再还。


　　随着仇霸天一声惨叫，凌莫年已近妘琖身旁，一只暗镖，他替她挡在了身前。妘琖正自惊疑，凌莫年已无力落下，妘琖赶紧抱住凌莫年，缓缓落地。紫衣人赶紧迎上去。阡寻一见凌莫年中镖，向飞镖处按下了身上的暗器，草丛里传来一声shen吟，阡寻和霏霜赶去。


　　妘琖自拥凌莫年落下，收回真气，仇霸天重重摔在地上，数个紫衣人上前收拾。


　　“哥哥！哥哥！”凌紫兰着急忙慌冲到妘琖跟前。


　　“凌宫主？你怎么了？”妘琖抱着凌莫年，十分惊慌。第一次零距离触碰他，妘琖感到自己心跳加速。


　　“没，没事。”凌莫年晕了过去，脸色煞白，唇无血色，却依旧不想让妘琖和妹妹担心。


　　凌紫兰找到哥哥后肩上的镖，拔了出来，闻了闻，又撕开凌莫年伤口处的衣服检查。


　　“好厉害的毒！”凌紫兰大惊，赶紧取过药包，找出一药给哥哥服下。


　　“这？毒镖？紫兰妹妹，凌宫主怎么样了？”妘琖慌张不已，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凌紫兰给哥哥把脉，“这可是见血封喉的毒，护心丸只能压住一时，姐姐，必须马上带我哥回行影宫！”凌紫兰十分着急。


　　“好。”妘琖扶起凌莫年，就着凌紫兰来时的马车，带着凌莫年兄妹匆匆赶回行影宫，数堂紫衣人追随而去。


　　阡寻和霏霜从草丛里带出一人，令余下的紫衣人诧异万分。


　　一丝暖阳逐渐升起，透过格子窗穿入房里。满院的杏花香伴随着一声声清脆的鸟鸣传入房间，清幽恬静。凌莫年缓缓睁开双眼，眼前环境是在自己的房间里，怎么回来的他已不记得，只记得替妘琖挡下毒镖后便昏迷过去，之后一切没了印象。凌莫年一转眼，妘琖倚在桌旁睡了过去，阳光照在她的身上，顿起亮色，清美的脸上带着倦色，却依能感觉得到她的柔情似水，丽品疑仙，骨逾沉水之香，色夺瑶林之月。凌莫年忍着伤痛，缓缓起身，拿起自己的外衣，悄悄来到妘琖身旁，将外衣轻轻披在妘琖身上。妘琖睡得有些沉，脸上的倦色，说明她累得不少，否则不会感觉不到轻微异动。凌莫年坐下来，静静看着妘琖，一别多日，眼前佳人变得有些消瘦，想来他离开行影宫的日子里，这里并不太平。他得好好谢她，替他保护住了妹妹，也为他除了他多年不敢动的仇人。


　　一阵轻风悄然而过，妘琖额边的青丝滑到脸上，更添几分妩媚。凌莫年微微一笑，细细盯着妘琖煞是好看，冷冽的俊颜浮现出优美而轻柔的轮廓。凌莫年忍不住伸手，轻轻捋去妘琖脸上的发丝，还未抽回手，吱吖一声，凌紫兰推门拿着药进来。妘琖听到声音睁开眼睛，看见凌莫年的手停在自己的耳边，有些愣住。凌莫年也觉突然，妹妹进来得真不是时候，自己的手停在妘琖耳边甚觉尴尬。


　　“呃……真是抱歉，我稍会儿进来。”凌紫兰尴尬笑笑，拿着药往回走。


　　“紫兰妹妹……”妘琖起身，发现身上竟披着凌莫年的衣服，脸上顿时发烫。


　　“没事，姐姐，你们先忙。”凌紫兰露出诡笑，带上了门。


　　“我……”妘琖心下慌张，背对着凌莫年无言以对。


　　“姑娘，”凌莫年站起身来，看着妘琖，“刚才多有冒犯，请恕罪。”


　　“凌宫主言重了。”妘琖转过身，将凌莫年外衣拿下来放在桌上。


　　“我走的这些时日，难为姑娘了。”凌莫年看着妘琖，眼里泛起心疼。


　　妘琖摇摇头，忽然想起一事，“对了，行影宫的内鬼我查出来了。”


　　“我知道，是灵月。”凌莫年接过妘琖的话。


　　“凌宫主如何知道的？”妘琖很奇怪地看着凌莫年。


　　凌莫年坐下，缓缓说道：“在洛阳，我已查出柜银被劫一事乃边月教所为，正值阡寻飞鸽传书，查出灵月细作身份，所以我便马不停蹄赶回来。”


　　妘琖坐下，原来阡寻早将此事告知凌莫年，他不是内鬼。再加上昨晚的表现，他的嫌疑已经洗清，只是他这人无赖，不得不让人起疑。


　　“你的伤……”妘琖看着凌莫年的肩头。


　　“不碍事。”凌莫年轻轻一笑。


　　“都是我害你的，要不是为我挡下毒镖，你也不会这样。”妘琖低着头，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这是我理所应当。你为武林除去大患，替我报了多年的隐忍的仇，为你挡下这区区一镖，不足为道。”


　　“可是你差点就送命了！”妘琖脱口而出，心中的着急可见一斑。


　　凌莫年心里很感动，她是如此地在乎他。


　　“我不是，还在吗？”凌莫年看着妘琖的眼睛，言语轻柔，熨帖人心。认真的眼神，容不得一丁点尘埃。


　　妘琖咬着嘴唇，心里似有什么东西在融化，有点酥酥的感觉。妘琖别过脸去，脸上又涌起一层羞怯的红晕。


　　“你好生休息，我先出去了。”妘琖碍于尴尬，起身欲走。


　　凌莫年忽然拉住妘琖的手，紧紧地拉着。


　　“别走，行吗？”凌莫年看着妘琖，眼里的依依不舍，难以拒绝。这么多时日的挂念，终于汇聚在手上挽住心念之人。凌紫兰说的对，他再退缩下去，真的会后悔一辈子。


　　妘琖如触电般心跳忽地加速，红绯涨潮，整日隐隐心系之人，此时拉住她的手，紧紧不放，她能感觉到，他手心里的力量带着多少勇气和执念。


　　“你……你想做什么？”妘琖近乎紧张的声音有些发抖。


　　凌莫年再也忍不住，起身将妘琖拉入怀里，紧紧抱住，生怕她流失指间。


　　“你？！”妘琖吓了一跳，欲挣脱凌莫年，可发现，他的怀抱是那么温暖，那么贴心，那么坚实，那么舒服，没有一丝生硬，让她忽然觉得此生他就是她坚定的倚靠。妘琖缓缓伸手，抱住凌莫年，沉醉在此刻涌起的深深眷恋里。


　　凌莫年紧紧抱住妘琖，一点也舍不得放开，感觉如此契合，心中如此踏实，她就是他此生的唯一。


　　阡寻和霏霜来到凌莫年院门口，看到凌紫兰坐在院里偷笑。


　　“小姐。”霏霜喊道。


　　凌紫兰闻声，向院门口走去。


　　“小姐，何事如此开心？”阡寻问道。


　　“我哥在屋里陪妘琖姐姐说话呢。”凌紫兰偷乐。


　　阡寻见凌紫兰如此神情，心底一沉，脸色很不好看。


　　“宫主醒了？”霏霜并未注意阡寻神色，只顾问凌紫兰。


　　凌紫兰点点头，“幸亏昨晚妘琖姐姐逼毒及时，哥哥才醒的这么快。”


　　“小姐，昨晚属下与镇殿使抓住了叛徒灵月，现在宫主醒来，我等前来请示宫主如何定夺。”霏霜道。


　　“你们等等，我去问问。”凌紫兰说着往凌莫年房间走去。这次她刻意敲了敲门，听到哥哥允许后方推门进去。


　　“镇殿使脸色如此难看，莫不是伤势还未恢复？”霏霜见阡寻脸色不好，便问道。


　　“哦，没事。”阡寻整理下情绪。


　　凌紫兰出来，来到院门口，“二位，随我去中厅等候。”


　　阡寻和霏霜随凌紫兰进入院里，来到中厅，进去略等片刻，凌莫年穿好外衣和妘琖进来。


　　“宫主。”


　　“宫主。”


　　阡寻与霏霜向凌莫年抱拳。


　　“真是天人。”霏霜看到没戴面纱的妘琖，不由赞道。


　　“护殿使过誉了。”妘琖浅浅笑道。


　　凌莫年听着霏霜对妘琖的夸赞，暗暗浮起一丝喜色于唇角。他走到厅中央站定背对众人，“霏霜，你说吧。”


　　“宫主，灵月现已抓到，秘密押在地牢。不知宫主作何定夺。”霏霜说回正事。


　　“叛徒的下场你应该知道。”凌莫年头也不回，言语冰冷。


　　“哥，那，与灵月有关的人……”凌紫兰有些担忧那些人的性命。


　　“当年是怎么做的，现在就怎么执行。”凌莫年丝毫不考虑。


　　“可是，对了，妘琖姐姐说有办法可以避免滥杀无辜。”凌紫兰将妘琖拉出。


　　“是吧，姐姐？”凌紫兰向妘琖抛出求助的眼神。


　　妘琖只得接住。


　　“妘琖，你？”凌莫年回过头看着妘琖。


　　“莫年，我，我也没试过。”妘琖犹豫不定，眼神有些飘忽。


　　二人亲昵的互称，被阡寻听了个实在，心里五味杂陈。


　　凌紫兰兀自偷笑，霏霜却面无表情，一脸冰霜。


　　“此方法乃一苗人赠与家父，我虽习过但从未用过。”妘琖也有一些忧虑。


　　“可否一说？”凌莫年问。


　　妘琖摇头，“知道的人越少最好。”


　　凌莫年明白，便不强求。


　　“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只需将相关人等隔离，剩下的交给我。”妘琖道。


　　“阡寻，你去安排。还有，迅速换掉各地柜坊人员，被换之人悉数带回行影宫。对了，洛阳赌坊你暂且不要管了，稍后霏霜会告诉你相关事宜。”


　　“是。”阡寻回道。


　　“霏霜，你安排昨晚牺牲的下属的善后事宜，并放出风去，仇霸天已死，仇媚在逃，边月教已成一盘散沙，让武林去解决后事。”凌莫年道。


　　“是。”霏霜答道。


　　“还有，宫主。”霏霜欲言又止。


　　“灵月说，她想见你一面。”同事多年，霏霜答应给灵月传这消息给凌莫年。


　　“她还有什么资格见我？”凌莫年不屑一顾。得知她是叛徒那一刻，她便没了再见他的资格，再加她暗害妘琖，他现在的想法只想她死。


　　“莫年，灵月毕竟跟随你十多年，看在她往日勤事份上，去见一面又何妨？或许，她还有什么话想对你说。”妘琖善解人意，支持凌莫年前去。


　　凌莫年不语，脸上涌起不悦之色。凌紫兰见状，让阡寻霏霜先下去办事，自己带着妘琖出去。


　　“紫兰妹妹，莫年他……”


　　“姐姐放心，我哥执拗，但也听得进去话，只是当着人面不好下台阶，我们先走吧，他会去见灵月的。”


　　灵月待在地牢里，目光呆滞，本来已是尘埃落定之事，硬被凌莫年力挽狂澜扭转乾坤。仇霸天被杀，自己被抓，苦心经营的计划再也无法实现，编织多年的梦也成缥缈云烟。她不甘心，不甘心妘琖的出现，不甘心凌莫年对她动情，不甘心仇霸天大意被杀，不甘心自己身缚牢笼，不甘心此生痴心一番不得果……一阵脚步声轻缓传来，灵月听得出那步子是谁的，她赶紧起身回望，朝思暮想的不凡身影出现在眼前。


　　“宫主！”灵月欣喜万分，“你终于来了！”


　　“你可知罪？”凌莫年背过身去，并不想看见灵月。


　　“属下……”灵月低眉，眼神黯了下去。


　　“属下无错！”横竖是死，灵月铁定心思，直言面对。


　　“冥顽不灵！”凌莫年转过身，冷冷盯着灵月，寒光灼灼。


　　“就算是冥顽不灵，也是因为你。”灵月直面凌莫年的眼里的寒意，一双娇目惹起情丝，楚楚感伤。


　　“什么意思？”凌莫年不解。


　　灵月背过身去，徐徐讲起往事：“还记得十五年前我们初见的情景吗？那时我家乡遭逢大水，家人感染瘟疫都死了，只剩我一个小女孩沿街乞讨，受尽白眼，躲进乞丐窝都遭嫌弃给撵了出来，每天都过着担惊受怕的流浪生活。直到那天，我受大乞丐欺负的时候，是你出现打退欺负我的人，救了我，将我带回行影宫，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也就从那刻起，我深深地喜欢上了你，可是，你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一次，我的心思你永远不知道，不明白。你永远高高在上，我永远显得那么卑微，入不了你的高贵的眼。后来仇霸天找到我，让我答应做他的内应夺回行影宫，条件就是你归我所有，我想这是个机会，是个能让你屈服我的机会，所以我答应了仇霸天与他合作。只是后来，人算不如天算，到底还是失败了，我失去的不仅是性命，更重要的，是你。我恨！我恨老天为什么可怜我？为什么让我遇见你却得不到你？为什么我付出了那么多，你却看不见我的苦心？为什么我一心只为你，却落得如此下场？”


　　凌莫年看着灵月，不说话，心里波澜起伏。当时因她实属可怜才出手救她，将带她回行影宫，至于其他，他从未有过心思。


　　“我知道，你想说我咎由自取，是我多行不义自食恶果。若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误入歧途，一步走错，满盘皆输。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如果能重新来过，我宁愿选择当初被乞丐打死，也不愿再受虐心的苦独自咀嚼。”


　　“你的想法过于偏激。”


　　“偏激？在我的眼里，只有得到和失去，我失去了家人，也失去了人世间最喜欢的人！人世间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失去了你，我还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灵月哀怨地看了凌莫年一眼，一头狠狠撞在墙上，鲜血四溅，如同漫天飞舞的蝴蝶，沾染了红尘悲歌，烈艳盈目，这一点一滴猩色的告别，又饱含了多少偏执和眷恋。一生所托无望，便已不恋红尘，决绝而去。下个轮回，愿少痴忧。


　　凌莫年杵在原地，看着眼前追随身边多年之人香消玉殒，她的话恍然响在耳边。


　　一生为情多决绝


　　上穷碧落下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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