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唐突之心

　　凌紫兰从药室出来，关上门转身，正逢上灵月迎面走来。凌紫兰一愣，随即怒从中来，但转念想起妘琖的话，只得压住心中怒火平静走上去。


　　“小姐，你这是去哪里？”灵月上前，微笑问道。


　　凌紫兰看着她别有用心的笑意心里忿忿不已，使劲攥紧双手，控制着即将爆发的情绪。


　　“除了随便走走，还能做什么？”凌紫兰轻轻说道，脸上再也无法堆起往日对灵月的笑。


　　“小姐若是闷得慌，属下可以派人陪同小姐出去散散心。”灵月趁机提道。


　　凌紫兰心里咯噔一下，眼睑一张，想不到灵月竟如此明目张胆引她出去，好落入她布置好的圈套里。心计真是歹毒，完全忘了往日的情谊。


　　“不了，待在行影宫挺好的。”凌紫兰咬咬牙，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小姐可别憋坏了自己，叫宫主知道，属下也难辞其咎。”灵月努力游说凌紫兰。


　　凌紫兰盯着灵月的双眼，心里对灵月失望至极：我有个三长两短，才是你希望看到的吧。


　　“我有什么可憋坏的？看看医书炼炼药，时间很容易就打发了。”凌紫兰抿唇干笑。


　　“小姐说的也是，”一计不成，灵月眼珠一转，另生一计，“对了，听附近村民讲，镇上来了一位云游僧，身上带了许多草药，都没见过，治愈了很多不治之症，听僧人说这些草药是他在天山深处采的，世上没有卖的。小姐平日不是最喜欢研究草药吗？何不去看看？”


　　这话不错，凌紫兰素来与草药打交道，自然对药草情有独钟。换作平时她早拉着灵月去一睹为快，只是今时不同往日，灵月一心要害她，她怎能再信她由她？


　　凌紫兰叹了一气，眼前的这个人再不是以前一心护她疼她之人，这个她视作亲姐姐的人以前是多么地对她好，就像姐姐爱护妹妹那般。如今却变成两面三刀之人一心要害她，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不顾往日姐妹情分痛下杀手？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不惜一切背叛行影宫？


　　凌紫兰紧紧咬住嘴唇，眼里却淌起悲愤的泪花。


　　“小姐，你怎么了？”灵月不解凌紫兰这般模样。


　　凌紫兰吸吸鼻子，有些慌乱，可不能露出破绽。


　　“没什么，我是很想去，可我哥哥走前不允许我外出，派人盯着我呢，只要我一踏出行影宫大门，我哥会对我不客气的。灵月姐姐，你也知道我哥哥对我从来不手软的，我可不想再挨铁栗子了。看来我是无缘去看了。”凌紫兰编了一个借口搪塞过去。


　　灵月轻轻笑了一声，在她的印象里，凌紫兰几乎是挨着凌莫年的铁栗子长大的。兄妹俩虽然经常掐架，凌莫年老是赏妹妹栗子，但他也只是跟妹妹闹着玩，从来不会真心为难妹妹。灵月想起小的时候，凌紫兰被哥哥欺负的时候，总是找她作挡箭牌，三人就这样推推搡搡扭在一起，嬉笑，打闹。那样的时光真是让人留恋，真想永远停在那一刻。可是，现在箭在弦上，她选择踏出那一步，就已经没有了回头路，只为了那一份遥远而渺小的情真，只要能zhan有，她便不惜一切。从小失去了那么多平常孩子应该拥有的情分，她却一无所得，现在她只想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感情，哪怕是付出灰飞烟灭的代价，她也要挣得一席之地，哪怕只是zhan有躯壳……


　　“你怎么了？”凌紫兰见灵月有些走神，不明就里。


　　“嗯？呃没什么。”灵月回过神来。


　　“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凌紫兰不想与灵月再纠缠下去，她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露出破绽。


　　“是，小姐慢走。”灵月刚回过神也不知该说什么。等清醒过来时，凌紫兰已经走远了。


　　远处楼顶上，阡寻站在那里看着刚才的一切，眼神微妙。


　　“镇殿使真是好兴致。”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


　　阡寻一惊，回头一看，妘琖蒙着面纱站于身前。


　　“原来是玉灵子姑娘，失敬失敬。姑娘怎有意见在下？”阡寻笑意清浅，再见佳人，心中自是欣喜。暗惊的是她轻功如此绝妙，竟然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后，他竟毫无察觉。


　　“镇殿使那日敲山震虎引蛇出洞，不正是为了见一面吗？”妘琖并不看阡寻，言语冷淡。


　　阡寻轻笑，想不到妘琖竟看出他的心思，着实不简单。他伸手轻捋额角一绺青丝，看向妘琖的眼神，多了几分青睐的情意。


　　“姑娘言重了，在下可不敢将姑娘比作虎蛇，如此天仙丽质佳人，多少男子为之倾倒，用虎蛇相比，岂不浊了姑娘的倾世风华？”阡寻柔言轻语，双眼弯起迷人的神眸。


　　妘琖看了他一眼，并不着迷，只因心里早有所系。


　　“镇殿使过誉了。”妘琖冷言看向一旁。


　　“在下已见过姑娘芳容，姑娘何须再掩面纱？”想起那晚落花中孑立的遗世佳人，那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早已铭刻在心。现在妘琖虽戴面纱，他依旧能洞穿她面纱下的真容，甚至能洞察到她面纱下的局促。


　　妘琖皱起双眉，那晚追踪灵月，她并没有戴上面纱，不想却被别有用心之人看见，妘琖并不乐意被人看见自己的脸从而指指点点，不管夸赞也好嫉妒也罢，心里总有一丝被偷窥的不悦。世界本该如此平静，为何非要起些波澜？


　　“姑娘？”阡寻见妘琖不说话以为妘琖生气了，“在下无意冒犯姑娘，姑娘切莫与在下一般见识。”


　　“今日我来不是说这个的。”妘琖走过阡寻身旁，看着远处灵月走远。


　　“那姑娘是……”


　　“灵月身份已破，但不知镇殿使作何打算？”妘琖想探阡寻的底，试试他的口风。


　　“此事非同小可，绝不是在下一人可以决定的。”阡寻猜着妘琖定然是要问他此事，凌莫年目前不在行影宫，只能找他商量。


　　“至少当前应该有打算吧？”


　　“那是当然，小姐和姑娘若有好歹，在下就是赔上身家性命也是不够的。”那晚灵月与仇霸天的对话他自然清楚其中的厉害。


　　“所以镇殿使的决策是什么？”


　　“姑娘想知道？”阡寻绕起弯子。


　　“这也是你们小姐想知道的。”妘琖明白他是在兜圈子，便拿出凌紫兰来zhen压。


　　阡寻抿唇轻轻一笑，“姑娘想知道不难，答应在下一个条件即可。”难得有一个与佳人相约的机会，他可不想错过。


　　妘琖冷冷盯着阡寻，想不到此人多生刁钻，但要摸清他的身份，妘琖不得不虚与委蛇。


　　“讲。”妘琖忍住怒气。


　　“今晚姑娘来这里与在下一同赏月，在下便告诉姑娘。”阡寻看着妘琖，多生柔情。


　　无耻之徒！妘琖在心里骂道。


　　“男女授受不亲，恐有不便。”妘琖看向别处，生生忍下怒火。


　　“姑娘多虑了，在下只是邀请姑娘赏月而已，别无他意。即使在下有心冒犯姑娘，宫主也不会答应的。”不知为何，说到凌莫年，阡寻觉得心里有一点难受，生出一股味道，有一点点酸。


　　妘琖闻言也觉有理，便答应了。纵身隐去，徒留阡寻一人，心生怅惘。


　　灵月想起刚才与凌紫兰交谈一事，总觉哪里不对，现在想来凌紫兰的态度有些奇怪，不似往常，总是拒绝外出，而且对她有些生疏。


　　“小姐对我的态度从来不像今日这样对我疏远，她是个藏不住事的人，难道我露出了什么马脚？”灵月满腹狐疑。


　　“御殿使，”一手下前来禀道，“门口有人找您。”


　　“找我？”灵月感到奇怪，向大门走去。


　　门口立一村妇，扮相俗艳，挎着篮子，不时往门里探头，神色紧张。灵月刚一出来，妇人立刻迎上去。


　　“灵月姑娘，你终于出来了。”妇人拉着灵月往外走。


　　“你……”灵月满头雾水。


　　“灵月姑娘，你忘了？上次就是你从山贼手里救的我，这次我是感谢你来了，你看，这些是我做的一些糕点，山里人家穷，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还请灵月姑娘别嫌弃。”妇人嘴上说着，暗地里向灵月使了一个眼色。


　　灵月会意，大声说道：“哦，原来是你啊，大姐，近来如何？”


　　妇人瞥了一眼守卫，压低声音，“灵月姑娘，我是仇媚。洛阳眼线来报，凌莫年已经离开洛阳，正往回赶。”


　　“什么？”灵月大惊，看了一眼周围，悄声道：“他怎么会这么快回来？难道他已查出那两百万两银子是我们劫的？”


　　“线报里没说，目前已顾不得这个了，现在必须抓住凌紫兰和玉灵子，一旦凌莫年查出银子被劫一事，我们就都完了。”


　　“可是现在行影宫里守备森严，进去不是易事。”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今晚且试一番。”


　　“好吧，我想想办法。”灵月叹了一气，事情来得让人猝不及防，手足无措。


　　妘琖暗暗回到房里，凌紫兰正在房里等着。


　　“姐姐，你可算回来了。”凌紫兰上前，“你知道吗？我刚才遇到灵月了。”


　　“我看见了。”妘琖说道。


　　“姐姐你看见了？”凌紫兰十分意外，当时她并没有看到妘琖出现。


　　“嗯，”妘琖点头，“妹妹你做的很好，没有露出破绽，实在了不起。”


　　凌紫兰低下头去，“姐姐，你知道吗？当时我看到灵月，心里别提有多痛恨，她还一直找借口让我离开行影宫。多年的姐妹情深，她竟然抹得一干二净！”


　　凌紫兰咬着嘴唇，眼泪忍不住簌簌落下。


　　“妹妹，别伤心了。”妘琖心生不忍，只得转移她的注意力，“方才镇殿使阡寻也看见你和灵月了。”


　　“什么？”凌紫兰擦干眼泪，“怎么哪里都有他？”


　　妘琖摇摇头。


　　“姐姐，你可探听出什么端倪来？”


　　“此人口风严实，为了继续试探，我答应今晚再去钟楼找他。”


　　“什么？阡寻哥哥怎么能要求姐姐这么做？他不怕我哥哥迁怒于他吗？”凌紫兰觉得阡寻甚是胆大，敢冒凌莫年之唐突。


　　“现在非常时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虽然灵月答应仇霸天引我们出去落入圈套，但难保他们不会有别的动作，所以行影宫也并非是安全之所，只能摸清状况谋定而后动。”妘琖顾全大局，只得只身前往。


　　“姐姐你不知道，你别看阡寻哥哥对谁都温柔，其实他挺花心的，灵月不止跟我说过一次，阡寻哥哥在外一直四处留情。现在他竟然把主意打到姐姐身上来了，他真不怕我哥哥的厉害？”凌紫兰并不放心妘琖再去找阡寻。


　　“妹妹放心，我会见机行事的，他奈何不了我。”妘琖宽心安慰。


　　“从现在开始，紫兰妹妹你哪里都不要去，等我回来。不管谁请你出去，都不要答应。”妘琖不忘叮嘱。


　　“姐姐放心，我哪里也不去。”凌紫兰明白当前局势，完全听从妘琖的安排。


　　虽然安慰凌紫兰，妘琖心里也有些不放心，阡寻身份尚不明朗，并不知道此次前去会发生什么事。既然答应了凌莫年要保护好凌紫兰，就应该受人之托当忠人之事，现已发现端倪，就应该查下去剔除毒牙。


　　就这样，妘琖悬着心再次来到老地方。月色婵娟，鸣蛩细细，微风里夹杂着沁人心脾的淡淡花香，微微拂去些许心里的顾虑。四周静寂，楼下并不见往来巡哨；夜色缠人，旖旎晴空布星辰。


　　“姑娘，”阡寻微笑着出现在妘琖面前，“姑娘果然如约而来，在下三生有幸。”


　　“楼下怎么没有设防？”妘琖盯着阡寻起疑。


　　“与佳人相约，怎能有旁人打扰？”阡寻不以为意。


　　“镇殿使不知道现在可是非常时期？还是镇殿使有心将紫兰妹妹置于危险之中？”妘琖有心试探道。


　　阡寻走到栏杆旁，指了指楼下，“姑娘可是冤枉了在下，除了这里不设防外，其他照常巡逻，而且我已派我的手下守在小姐房外，只要小姐踏出房门，他们便跟在小姐身后，绝不会让小姐受一丁点伤。”


　　妘琖暗惊，凌紫兰已被盯上，若是出了事，她如何向凌莫年交代。


　　妘琖赶紧转身回去，不料阡寻截住她的去路。


　　“姑娘刚来便想走，是不是有点心急呢？”阡寻看着妘琖的眼睛，唇角一抹笑意明显。


　　“我已如约而来，不算失信。至于待多久，那是我的事。这点不为过吧。”妘琖看着前方，不愿多看阡寻一眼。


　　“难道姑娘不想知道在下对灵月有何打算？目前灵月在行影宫可是重中之重。”


　　“不想知道。”妘琖现在只想保护好凌紫兰的安全。


　　“下午姑娘可不是这样。”阡寻对妘琖态度的转换感到奇怪，明明下午那么急迫想知道怎么对付灵月，怎么此时却漠不关心了？


　　“下次再说。”妘琖急着回去，不愿多理会阡寻。


　　阡寻却不依，伸手拦住妘琖，妘琖出手推开，阡寻便挪步缠住妘琖。


　　“姑娘，为何急于离开？”阡寻不解道。


　　“明知故问。”妘琖瞪了阡寻一眼，转身飞离钟楼。


　　“姑娘！”阡寻不明就里，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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