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树大招风
“当然是，杀人得偿命了。”
顺着这道清凉的声音，那抹纤细的身影缓缓走来，周家的下人全是后退，退出一条宽敞的路。
少女自然从容的走近，直到走至周清夜旁边，清澈似水的双眸看着被小厮制服的丫环，“周大公子，今日好生热闹啊。”
周清夜侧头看着少女的侧颜，眼中有些震惊，有些不解，震惊是这少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解的是这少女身份高贵在那日怎未说出身份？他把眼中的不解与震惊掩盖的很好。
“这位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周清夜用着很是谦卑的口气说着，看了一眼少女身后站着的宇文洌，与上次宇文凉卿一起的男子，眼中凶狠乍现，“虽然来者是客，但周家的事情，姑娘还是别插手的好。”
“周公子是看见我插手了吗。”齐雪宁看着周清夜，红唇一勾，笑道。
周清夜微微一愣，还未有反应过来，少女便是往小厮押着的丫环走去，周清夜想上前阻拦，宇文洌却是走了上来，温和的说道：“周大公子，姑娘插不插手你们周家的事情，都已经把她牵扯进来，姑娘理应该给自己一个清白。”
“你什么意思。”周清夜淡淡的看着宇文洌，他从未有想到此番宇文洌带来的人给他带来前所未有的麻烦，若是早知，定当不会在齐雪宁在的情况下，犯一个很是低级错误。
宇文洌却是没有在回答，只是看着前面一身白狐裘的身影，眉梢轻染浅浅的笑意。
沈洵目光一样是看着齐雪宁，他倒是想看看齐雪宁是如何一口把周家给吞下的，周家这么大一块肉，就连宇文家都不知怎么下手，她一口吞下也不怕噎死。
齐雪宁俯视的看着穿着周家丫环服饰的女子，轻声道：“这位姑娘，郡守夫人的死也是出自你手吧。”
女子眼睛冷光轻轻划过，她抬眸看着正是在俯视她的少女，随即垂眸，“不知你在说什么。”
女子的反应好似在齐雪宁的范围内，只见少女对着押着那女子的小厮们摆了摆手，说道：“放了。”
果然，小厮瞬间就是把女子放开，这一幕，让周清夜甚至前来观望其他周家的主子都是一愣。
那女子满是凶悍的看着齐雪宁，欲要向齐雪宁袭去的时候，只见齐雪宁淡淡的看着她。
“这位姑娘，不如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可好？”
女子直直的盯着穿着雪白狐裘的少女，她见过许多穿着狐裘的女子，周家各大小姐每到寒冬都是狐裘着身，却是未有如眼前这位动人心魄，她看着少女的眼睛，好似一股春风袭来，竟让她不知如何反应。
“你是楚轻染，对吗。”
齐雪宁的话音一落，在场的周家主子是震惊，脸上还有不少的惊恐，周清夜瞳孔一缩，衣袖下的手握得更紧。
这下，四周都是谈论的声音响起。
“楚轻染啊，楚清染不是早在七年前就已经死了吗。”周家庶出三姑娘周芊儿捂着手帕对着身边的周四姑娘周烟儿说道。
周烟儿学着周芊儿的模样，压低着声音，脸上还有一丝的惊恐，“三姐，我记得清清楚楚，当年楚轻染和我们大嫂还有母亲一同葬身火海的吗，就在原来的斐清楼。”
“嘘，你小点声。”周芊儿看了看自己大哥阴骘的眼神，便是扯着周烟儿的衣袖，低声说道。
楚轻染这个名字好似好多年没有人说起过，让齐雪宁面前的女子有些呆滞，还未等到她反应过来，齐雪宁的声音又是响起。
“你还有一个姐姐，她叫楚轻舞，她是周大公子的妻子。”
这下，让所有人都不由的一震，其中最甚的便是周清夜，听见楚轻舞这个名字时，那双眼睛中居然沁出一丝爱意。
沈洵玩味的看着齐雪宁的模样，他好似从在金銮殿第一眼见着她，便从未有见过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好似所有的大局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在皇宫，晋元帝在她的掌握中，就连落入悬崖，也未有见她有一丝的怯意。
周芊儿与周烟儿立即捂着嘴巴，大嫂。
楚轻染眼中掀起红血丝，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少女，不知是为何，却是突然不知怎么开口，好似这么多年不敢想起的画面被这少女的话语瞬间崩塌，以往的画面排山倒海的在脑中回放。
“楚家双姝，当年可是名满柳州的才女，容貌也是柳州数一数二，楚家老爷甚是欢喜，没过多久，楚家大小姐楚轻舞红鸾星动，心仪周家大公子。”
齐雪宁嘴角噙着笑意，这时，暗一不知从何处搬来太师椅，就连小桌连带上，“主子，你坐。”
这一幕又然在场的人有些砸舌，这，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齐雪宁很是自然的坐在太师椅上，像个说书人一般，眉眼轻染笑意，“周家大公子对楚家大小姐也是一见倾心，两人在暗中也见过几次面，相互了解一番后，便私定终身，周大公子亲自上门提亲。”
楚轻染往后退两步，双眼带着寒意的看着那坐在太师椅上的少女。
“就这样，一对佳偶天成，成亲后周大公子与楚大小姐伉俪情深，就连当初的周家主母赵氏也是对自己这个儿媳妇心生喜爱。”
“天呐。”周烟儿听着那少女说的话，惊讶之余感叹道：“这位姑娘是怎么知道。”
宇文洌带着笑意的看着齐雪宁，问道，“那后来呢？我听说周家主母赵氏还有楚大小姐葬身火海。”
齐雪宁的视线看向宇文洌，幽幽道：“你说错啦，当时葬身火海的不止周家主母赵氏和周大公子的妻子。”说着便看向楚轻染，“还有周大公子妻子的妹妹，楚轻染。”
宇文洌微微垂眸，嘴角勾勒的笑意竟有几丝柔意，“那为何楚轻染活着？”
齐雪宁却是把视线转向周清夜，“这个问题就要问一问周大公子了，放着自己的母亲与妻子不救，为何把妻子的妹妹救出？难道是怕把自己妻子救出来看着妹妹死后，不敢一人苟活在这世上吗？”
楚轻染连连摇头，眼中充满泪水，嘶吼道：“你什么也不知道，你凭什么这么说他！”
“哦？”齐雪宁歪着脑袋呆呆的看着楚轻染，“我不知道，那你一定知道咯。”
“那你就说说吧……”齐雪宁嘴角掀起一股漫不经心的弧度，宛如一朵妖艳的曼陀沙华，嗜血又毒辣，“为何杀死蒋夫人，以及屋中的周夫人。”
齐雪宁的话音一落，在场人的视线都是落向楚轻染的身上，要说楚家姐妹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周家的奴才也换了好多轮，就算当年还留下的奴才也想不起楚家二小姐的模样。
就连周芊儿与周烟儿也是对楚轻染的印象不深，在记忆中，楚轻染好似从不喜欢说话，但是她们的嫂子很是疼爱那个性格内心的妹妹。
“啊，天呐。”周烟儿捂着眼睛，倒是周芊儿细细的盯着那个正是在撕着脸上人皮的楚轻染，低声道：“居然带了人皮面具。”
楚轻染手中拿着人皮面具，那张脸大面积是烧伤的疤痕，就连左眼皮都已经皱起，看着着实有些恐怖。
周清夜视线未有看向楚轻染，只有他知道，今日他已经结疤的疤痕又要被人血淋淋的撕开。
宇文洌还以为齐雪宁会怕楚轻染的那张脸，那少女却是一脸平静的看着楚轻染。
楚轻染满是狠意的看着齐雪宁，冷声道：“既然你都已经知道我的身份，那一定知道我为何杀蒋余氏和周余氏了。”
齐雪宁优雅的坐在太师椅上，纤细的手指交叉着，平和的与楚轻染对视，“我不知呢，那你就和我说说吧。”
“蒋余氏与周余氏是堂姐妹，关系甚好，当年周余氏不知廉耻非要嫁给周老爷为妾，当时周家的主母是姐夫的母亲，周老爷风流成性，对于小余氏的模样更是喜欢的紧，在小余氏踏进周家的第一天便是借着郡守夫人的名声在周府中作威作福。”
楚轻染那双本就恐怖的眼睛此刻却是死死的盯着那太师椅上的少女，咬着牙继续说道：“从我姐姐嫁来周家开始，自己的婆婆都未有说什么，那个为妾的小余氏却是百般刁难。”
齐雪宁玩味的看着楚轻染，“这不是你杀人的理由。”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那太师椅上的少女的言外之意，说重点！！
“在小余氏嫁进周府两月后，郡守夫人蒋余氏便亲自上门，找上了周老爷，让周老爷休妻。”楚轻染说着，嘴角的讥笑是那么的明显，“周老爷许是顾忌郡守夫人的身份，又是顾虑宠妾灭妻的言论，便委婉的对郡守夫人说，他不能休妻，除非姐夫的母亲做了什么不得不让他休妻的事情，他才会休妻。”
楚轻染说着，视线便落在了周清夜的脸上，眼中有着痛苦的情绪。
“你知道蒋余氏与周余氏做了什么事情吗！”楚轻染嘶吼着，“那两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把城外的叫花子给叫去了斐清楼，要毁了姐夫母亲的清白！”
“那日，我姐姐，我姐姐也在斐清楼与周夫人一起！”楚轻染双眼充满血丝，死死的盯着齐雪宁，嘶吼着，“你知道吗！我姐姐！我姐姐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四个有的身孕！”
“那些该死的畜生！就连怀有身孕的人都不放过！”楚轻染说着，浑身都是充满杀意，“最后糟蹋人不说，还要一把火烧了斐清楼。”
“你知道我姐姐死前的模样吗，她，满眼充满着恐惧，她奄奄一息的对我说，她的孩子，她的孩子从她身体慢慢离开，她说她没有保护好她的孩子。”楚轻染的声音柔了不少，好似想起了当时的一幕，那双眼睛中有着泪意，只是突然发狠的看着齐雪宁，“你不是想知道姐夫为何单单把我从火海中救出来吗。”
“那是因为当时只有我一个人活着，只有我还有奄奄一息的命！”
“你在当时在斐清楼。”齐雪宁很是肯定的说道。
“没错，我是在斐清楼，是姐姐把我藏起来，让我不要出声，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出声，姐姐说她不能保护我。”
齐雪宁闻言，眉梢轻皱，亲眼目睹了姐姐被然羞辱的画面，若是她的话，怕是不只杀人这么简单了。
暗一看着齐雪宁的思绪，向楚轻染身后的几人一个眼神，那几人会意，便盯紧楚轻染。
周家的主子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原来周夫人的死不过是说那天风大，斐清楼不小心失火，后来周老爷还处理了不少人，那一次的事情，让周家彻底换了一批新的奴才，而那些原来周家的家生子都不知何处。
周烟儿与周芊儿都是含着惊呆的目光看着楚轻染，原来，原来楚轻染这么掺。
“是吗，那她们的确是该死。”齐雪宁说着从太师椅上起来，往楚轻染走去，“可是，杀人偿命，这是千古不变的规则。”
“你看，蒋夫人，小余氏害死你的姐姐和周夫人，她们也死在你的手中，一命抵一命，可是，你的命该归谁？归郡守大人吗？”
齐雪宁说着，淡淡一笑，“还是归如今周夫人的儿子女儿的？你同样杀了他们的母亲，杀了别人的妻子。”
楚轻染眼中一丝惊恐掀起，“我的命不用给谁，我会自行了断。”说着便是把腰间的利刃取出，利刃在她脖间划过时，身后一股力量瞬间一弹，楚轻染手中的利刃掉落。
就连周清夜都不由的一惊，看着楚轻染手中的利刃掉落，好似放松了不少。
楚轻染盯着齐雪宁，“你到底想做什么！”
齐雪宁淡然一笑，玩味的说道：“当然是送去郡守大牢了。”
周清夜脸色一黑，正是打算上前……
而这个时候才赶来的周家三公子周蕴墨，二小姐周若雨，看着这么多人在自己母亲的院子，脸色都是聚然一变。
不知是谁看见了三公子周蕴墨与周若雨，喊道：“三少爷，二小姐，夫人死了，就是被那个女人杀死的。”
周蕴墨脸色一冷，看着楚轻染，随即便扒开人群，待看到那最中央的少女时，微微一愣，不过他也不知道齐雪宁的身份，以为只是周家的一位客人而已。
而周若雨则是跑进房中，刚刚一踏进房中便尖叫，“啊！”
“娘！娘！”接着从屋中传来一阵梗咽声，
周蕴墨听着房中周若雨的声音，看着楚轻染，冷声道：“竟然都知道是谁害死的夫人，为何没有人把这个丑陋的女人送去府衙！”
周清夜走到周蕴墨的面前，两人冷眼平时，“难道你娘不是该死吗。”
周蕴墨眼睛聚然一变，一拳便是挥向周清夜的左脸，周清夜却是硬生生的受了这一拳，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说道：“这一拳也算是我们兄弟再无瓜葛。”
齐雪宁却是没有兴致看周家中的纠葛，看了一眼周清夜，“周大公子，人我带走了。”
周蕴墨脸色一黑，眼中凶狠的盯着齐雪宁以及押着楚轻染的人，“你们是谁！公然带走凶手是何意！是不是周清夜让你们这么做的！”
齐雪宁却是一个眼神都未有看向周蕴墨，直接便往他身边走过。
周蕴墨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遇到这般目中无人的人，在加上自己母亲今日出了事，还公然带走凶手，“来人！这些人全全抓起来，送进府衙！”
周清夜轻嘲一声。
而周家小厮听到三少爷吩咐，立即紧握手中的棍棒，连连把齐雪宁以及暗一，押着楚轻染的几位穿着周家小厮服饰的人围着。
沈洵玩味的看着齐雪宁淡定的模样。
宇文洌轻笑一声。
暗一手举金牌，冷声道：“晋宁公主微服私访，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
轰！
所有人都看向暗一手中金灿灿的金牌，楚轻染瞳仁轻轻一动，她突然有种感觉，那就是这位晋宁公主有意让她得知身份，让她慌乱阵脚，让她尽快杀了周余氏！
“参见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些人，别说见到公主，就连京城的王孙贵胄都难以见到，因着民间有太多晋元帝的传说，所以，这些人便把皇宫甚至晋元帝的女儿都归纳晋元帝的传说中。
周烟儿稍稍抬头看着那一身贵气的少女，立马低头，薄唇轻抿，有些人的气势还真是不是谁都能学的来的，那是从天下最尊贵的中宫出来的公主，真是三生有幸，晋宁公主居然能让她看到。
早在晋元帝封了一个晋宁公主时，消息传的速度飞快，不到一个月，整个南晋便知道囚禁十年的长公主出了冷宫，还是荣宠不衰，有封号的公主，唯一一个。
这个时候，蒋福带兵走进了院子，看着跪地的周家人，同样是单脚跪地，“微臣参见公主殿下。”
齐雪宁无声一笑，“蒋大人，刺杀蒋夫人的凶手本公主找了出来，不过，让你失望的是，这个人归本公主了，你可有意见。”
蒋福当然在外院听得清清楚楚，当年的事情他真是不知，若是知道他的夫人帮着周余氏做这般草菅人命的事情，他断然不会让他夫人这么做的。
“微臣并无意见。”
齐雪宁平静无波的看了一眼蒋福，便绕开蒋福，走到宇文洌的身边，说道，“宇文洌，你与周大公子的关系甚好，好好替本公主说说。”
“是。”
待少女走出这个院落外后，周蕴墨及周家其他主子才是起身，他眼中还有后怕，晋宁公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周芊儿与周烟儿相视一眼，眼中都是充满了激动，公主初来柳州，她们能不能带着公主四处走走啊。
蒋福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周蕴墨以及周清夜，便走出院子，追上齐雪宁的步伐。
沈洵玩味的看着宇文洌，说道：“宇文二公子，那我就告辞了。”
“沈公子，请。”
宇文洌看着沈洵也走出那院门后，侧头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周清夜，说道：“胜也周家，败也周家，周大公子该知如今的周家以今时不同往日。”
周清夜瞳仁一动，衣袖下的手瞬间紧握，宇文洌是在告诉他，优胜劣汰，周家在齐雪宁的手中存活下来的人，才是有资格继续拥有周家？
宇文洌清晰的看见周清夜眼中的不甘，他缓缓说道：“树大招风，周家在这柳州的地位，似乎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也让周家所有的人都忘了一件事，安逸久了，是奴是主都分不清了。”
“周公子，在下可说的对？”
周清夜双眼倏然一眯，沉着声音，“晋宁公主到底要做什么？”
“做什么。”宇文洌想了想，“可能只有周大公子才知道了。”
宇文洌说完，便供着手，视线也挪向周蕴墨，说道：“周三公子，节哀顺变，在下告辞。”宇文洌说完剑眉轻佻，好似他这几日就在与别人说节哀……
然而周清夜看着宇文洌离去的背影时，微眯的眼睛突然睁大，想到楚轻染有某些人的联系，还有这些年周家米行似有似无的对蛮夷之地……
想着，周清夜脸色彻底冷了下来，还没有等众人反应过来，便是已经消失在院落中。
郡守牢房中。
齐雪宁已经在这牢房外坐了接近两个时辰，从把楚轻染带来这里，便是亲自在这里守着。
就连暗一都不知齐雪宁到底是为何，楚轻染此刻看着牢房外优雅坐在梨花椅上的少女到底是要做什么。
“你这是何意，说不把我交给蒋福，却又把我带进郡守大牢。”
齐雪宁轻然一笑，憋了两个时辰终于憋不住了？
“我在等人，你信吗。”
楚轻染瞳孔倏然一扩大，“等人？你等谁？”
齐雪宁认真的看着楚轻染的模样，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你觉得我会等谁呢？”
楚轻染耳朵微微一动，只见牢房中晃着的灯光猛然的熄灭，一股强劲的风往齐雪宁袭来。
梨花椅上的少女顺势起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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