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玉心
一连过去几天，存笑看到成日里阿姐总是没精打采，怕她再折腾下去定是要憋出病来，遂特意去东街采了些烟火让苏溪瞧瞧好重振些精神。
立春后的夜晚不及冬夜寒凉，却依然冻得叫人直哆嗦。歌絮和花无隐忙着在一旁生篝火，筹备着晚间的吃食。
片刻，苏溪瞥见存笑满心欢喜唤她出去散心，不忍拂了他的面，这才肯蹒跚着步子陪他们闹腾。
借着火光她扫过自己身上着的狐裘金线长袍披风，一时间适才想起竟然忘记将慕公子的罩衫还回去，羞得耳根一阵绯红。
“小花，小花”
这边花无隐刚架好方炉，忙拭着手跑过去，烟眉微蹙，眼神里染上几分担忧，轻声询道，
“总算不生我的气了？”
她低垂眼睑而后默默朝树梢上挂着的月轮望去，悄声叹道，
“我知道你一定还在气头上呢，怪我没有向你坦白真相，让你糊里糊涂的就来到了这里，是我的不对，这大半年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对不起，苏——”
“胡想些什么呢？”
苏溪倏地笑出声来，打趣给了小花一记爆炒栗子，她岂是那般小气之人？虽然这平白无故的穿越让她吃足大半年的苦头，虽然，她或许真的只是垠溪的一魄，可她知道，这天底下现今除了苏木木待她最好的人便是小花，苏溪又如何忍心去嗔怪她呢？
更何况，这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小花，你怎么忘了提醒我要将金丝裘袍还给慕公子？”
花无隐闻言，挤眉弄眼道，
“你整日躲在房里也不让我们进去，一天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让我们怎么打扰你啊？”
“何况--”
“何况什么？”
“何况慕公子早就离开此地了。”
原来就在苏溪郁郁沉沉的第二天，慕容冲和顾茗轩一行人等早已离开南晋，不知去向。苏溪顿时愈发自责，这下好了，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顺利回了北秦，不晓得这一路有没有被人追杀，左右寻思着，心底倒越来越害怕起来。
他们还能再见吗？还有那么多的谜团等着她去解开...
苏溪惊觉，为什么冥冥中她竟萌生出不可名状的惋惜？
那个清冷的青衣少年，就如同寒夜里的一盏孤灯，寂寥却又暖如星辰。
苏溪侧过身子，闭目回想起现代的种种，愈发辗转难眠。
“你本就属于这个时空，你本就属于这个时空...”
这句话始终萦绕在她耳旁久久不曾离去，久而久之倒像是心魔一般压在心头。
她真的属于这里，不能再回现代了吗？可是她，真的很想念那个世界，想念那里的一切。
没有比这一刻更加思念苏木木，她好想见他，多想亲口听到他说，苏溪，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属于哪里，又将去往何处，我都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同样彻夜难眠的岂止苏溪一个，房顶上侧卧着一名身披白鹅绒鹤氅大袍少年，只见他一手挥开挡住明月的浮云，微微睁眼，墨青色的睫羽在月光的清晖下显得愈发迷人，脸上透着苍白，几无血色，却宛如病娇美人一般闭目养神。
“大人--”
“嘘——”
他伸出食指竖于唇前示意对方噤声，尔后慢慢睁开双眼，往房檐处扫过一眼，嘴角噙上一抹温柔似水的笑意转而化作一阵青烟消散在半空之中。
话说寒笙回到天庭却并未如愿见到长生大帝，无渊本乃仙家禁地，位居员峤天脉中心，反噬极重，非寻常仙人可以随意踏足，一般前去无渊修行的都是些自认身负罪责，只身前往悔过的上仙诸神。
又有言，无渊虽名无渊，实则有渊，渊底有一洞府曰归墟，府邸四方天地，皆是云烟缭绕，雾气腾开，虽洞府辽阔，诸事俱全，却乃诛仙之所。传闻踏足此地者，皆已身归混沌，灰飞烟灭，但凡触怒天条，颠倒天地是非之罪人皆由刑神蓐收一一押解至此，受之仙罚。
不过，别说是归墟，这无渊亦岂是随便能出入的处所，所以传闻究竟有几分真也便无人知晓。
听闻芷清宫的仙子说道，长生大帝是自愿请罪前往无渊，且并未说明自己究竟待到何时，旁若不干人等自是不敢贸然插手，就连大帝座下首徒武曲星君都不得前往探视，只好在无渊外围的术星殿静候。
寒笙刚要飞入术星殿却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司命星君拦了下来，他一脸不解，这位老兄少说也有几千年没见着面了，好端端的拦他做什么。
“寒笙上神，”
司命挂着往常的笑脸，眉尾似有深意，他不紧不慢从拂袖里掏出一个紫菱雕花水晶盒，嘴角飞扬着，神情里透着满面光彩，
“可算是找到您了，这枚紫金匣子本受玉帝之托转交给您。”
寒笙先是一愣，接着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他拂手推掉司命一番好意，却是深知此番并不是什么玉帝的旨意，不过是十一公主的一厢情愿罢了。
既然未能顺利见到长生大帝，自然也不便久留，他前脚刚迈开步，后脚便差点儿被一声软糯甜脆的“阿笙哥哥”给绊倒，司命识趣儿作揖将紫菱雕花水晶盒交还给十一公主尔后匆忙离身。
只见那个身着紫丁香披肩茶白宣纱的鹅蛋少女，黛眉微微蹙起，眼看就要哭出声来，却嘟囔着小嘴，像是旁若无人一般，
“真真是个苦命的人儿，一千年未见，如今阿笙哥哥已经成别人家的了。”
“紫金匣子啊紫金匣子，阿笙哥哥可是在嫌弃你生得如此丑陋不堪。”
寒笙闻言，浑身忍不住抖了个机灵，这小萝卜头的嘴皮功夫可是越发长进了，想当年垠溪也竟不是她的对手，遂嘴角微微翘起，恭恭敬敬回礼，
“十一公主美意，小神心灵了，只不过小神现下无暇，尚需人间走上一遭，恕不能奉陪。”
“谁让你现在陪我了，小十一只希望阿笙哥哥莫要疏远她才是，”
忽而想起寒笙竟唤她十一公主，心里头怪别扭的紧，
“你方才叫我什么”
寒笙暗叫大事不妙，眼下只顾着探查垠溪一魄之事，愣是忘了眼前这位嘴上一副从不计较暗地里不知道有多耿耿于怀的小萝莉“嚣张跋扈”的气焰，他清了清嗓子，语气竟是比方才还要温润几分，
“是小神唐突，竟拂了...玉心公主的美意。”
小萝莉伸出左手，幻出掌心的紫金匣子，眼角笑的弯弯的，犹如新出的月牙一般好看，右手则顺势将其打开，两只梨涡顿时更是醇甜可爱，她坚信阿笙哥哥定会收下此物。
“这不就是人间的紫丁花么？”也没什么不寻常之处。
未待寒笙叹完气，小十一眼角一抬，唇末里止不住的得意，她伸手一指，即刻破了丁香花上的结界，只见一片玄羽碎灵忽隐忽现，最后悄悄落于掌心上方，飘飞不定，
“你瞧，这是什么”
寒笙修眉微顿，神色里竟看不出半分欣喜，
“玄羽碎灵，从何得来？”
明明自己是献了宝贝，这阿笙哥哥怎地竟无半分欢喜，玉心有些怔然，平日里最是疼她的阿笙哥哥竟然也会有如此生冷的一面，顿时小嘴都快挤成一团了，心里委屈得不得了。
“小十一知道阿笙哥哥心里惦记着什么诺，哥哥喜欢的宝贝小十一一定尽数帮你拿回来。”
语气竟是不同于往日般斩钉截铁，让寒笙竟有些哭笑不得，这小萝卜头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哥哥不需要什么宝贝，哥哥——”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继续说道，“哥哥只希望你能快快乐乐的，平平安安的在天宫长大，如此便好。”
“阿笙哥哥——”
玉心不明白寒笙到底有什么心事是不能跟她分享的，许是他孤寂久了不晓得该如何同她相处了罢，不过也好，至少他收下了这份礼物不是。
这片玄羽碎灵可是她费了好大功夫才从员峤山上找回来的，若不是幸得长生大帝相救，恐怕她是无法从归墟顺利脱身的罢，也不知道长生大帝现今如何？可安好？
玉清宫仙宗曾有记载，玄羽乃上古灵珏，所到之处霞光万丈，此乃福祉之兆，因其起死还生，复原万物之灵力，上万年来一直为六界所追捧，神，仙，人，鬼，妖，魔，无一不想得到这块灵珏好一统天下，传闻得到此玉者自是可以颠倒乾坤成为世间迄今操控万物的第一人。
这么珍贵的玄羽碎灵，别人求都求不来呢？她就这样拱手相让了还要她怎样，也没个一灵半赏的。甚至，甚至她差点儿在归墟把小命给搭上了
。
“真真儿就是个苦命的人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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