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真相
少年一袭草绿交领长衫,腰上明晃晃系着一根牙白色玉带,头上飘着两根淡青色发络,随风飘至肩侧。只见他稳稳飞降而下,一双锦纹黑靴轻步着地。
英俊的眉眼飞快扫过身侧的花无隐,伸手将对方一把拉走,御风而去。
殊不知,对方直勾勾望着他已有多时。
忽然,似乎觉察到脸上流连的目光,耳根悄无声息爬上一丝绯红,
“姑娘盯着我看做什么?”
紧蹙的烟眉忽然释怀,花无隐噗嗤笑道,
“小公子适才好一个玉树临风”,
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耍了一把好帅。
存笑听了只是默不做声,顿了会儿才说道,
“你跟阿姐倒有些相似。”
话虽没什么不在理之处,但本是欣喜雀跃的某人心底倒有些不是滋味,她并不嫉妒苏溪,只是有些遗憾存笑不可能喜欢自己,无论是千年前抑或是现在。
可,那又如何?
花无隐喜欢存笑,喜欢的是昆仑雪山上那只呆呆傻傻的空灵神兽罢了。
寂静的江边漂着不少信男信女放入的荷花灯,忽明忽暗的烛火在荡漾的水波里盘旋着,舞蹈着。
夜,仿佛更加寂静了些。
和悦客栈内,苏溪被歌絮不知拦下多少回,她抱着风引剑急得团团转,眼看就要三更了,小花和存笑还没有回来,一颗心急得七上八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外响起一阵激烈的打斗。
二人被楼下的喧闹声惊醒,苏溪一个箭步就要往外冲,被歌絮再三拦下,
“对不起,宫主,歌絮必须时刻保证您的安全。”
苏溪悻悻然回到里屋,声音中透着几分不满道,
“那好吧,你去帮我看看,我不出结界就是了。”
门外喧嚣声似乎即刻淡了少许,不一会儿,被惊扰的人群渐渐散去。
歌絮听闻,刚刚冲进客栈的几个蒙面黑衣人正是近日朝廷四处搜捕的北秦刺客,大概是从建康方向逃窜过来,不巧被埋伏在周遭的官兵逮了个正着。
“与其说是行刺晋国皇帝,不如说是追踪慕公子的下落,”
待歌絮回来告诉苏溪此事,正巧看到存笑和花无隐从窗边忽然出现。
苏溪见存笑和小花二人完好无损,揪着的一颗心终于可以回归原处,嘴上却嗔怪道,
“你俩真是吓死我了,都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
小花抿着嘴偷乐,她是了解苏溪的脾性的,刀子嘴豆腐心,心里倒是紧张得不得了。
存笑却有些内疚,私想自己一时光顾着追影卫,竟把苏溪跟丢了,如若苏溪被人半途掳去,不晓得要懊悔成什么样子。
“等等,小花,你刚刚提到的慕公子,可是那位?”
花无隐笑得更欢了,
“不是那位还有谁那么受人惦记?”
苏溪啊苏溪瞧你笨的。
花无隐暗自悱道。
“可是他...”
他和前秦又有什么关系啊?
“等等,你跟我说你已经投靠了平阳太守慕公子,慕...”
原来是他?!怎么会是...怎么会是他呢?
所以,那个慕公子就是前秦的平阳太守慕容冲?!!
难怪他看着那么眼熟,竟然跟画像里的青衫男子长得一模一样。
那...慕容冲为什么跟苏木木如此相似呢...
难道,苏木木是慕容冲的后裔?
开什么国际玩笑,这也太玄乎了吧。
慕容冲性子冷得跟座冰山似的,苏木木那个妖孽素来是个对她嬉皮笑脸,动不动来个勾肩搭背的“小痞子”,怎么想都不可能是他的后代啊。
......
“小花,你实话告诉我,慕公子真的就是北秦的慕容冲?”
“他来东晋做什么?”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真的是男宠吗?他...”
自从苏溪得知慕容冲就是这个跟他有过三面之缘的青衣少年,花无隐的好日子算是快到头了。
她无奈搁下手中的药材,放置到一边,拉着苏溪的双手就差给她作揖,一双好看的凤眼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我的姑奶奶吖,你已经问了不下三十遍,头不疼了是吗?昨儿晚上还疼的往地上打滚呢。”
苏溪咬了咬下嘴唇,揉揉太阳穴催促道,
“又打岔,说正经的呢,你到底讲不讲我听了?”
“成成成,算我怕你了,我说还不行嘛。”
花无隐烟眉微蹙,纤手将灵药小心放进砂锅,既然早晚要露馅儿,索性当着苏溪的面儿施法熬煮起来,眼角偷偷瞟了一眼面色苍白的苏溪,眉头紧跟着皱了皱。
“你...小花你不会也是什么妖怪吧,你怎么还会法术?你是谁?你...你不是小花...”
瞳孔中隐隐爬上几丝担虑,面色却依然镇定自若。
苏溪暗自愕然,如果不是小花,那,她为什么感觉不到一丝恐惧,又或许,这个时空里诡异的事情唯有一个,那就是...她的存在。
“......”
花无隐顿时哑口无言,她知道就算作再多的解释,苏溪也不一定能接受全部事实,就连自己当初尚未觉醒都无法承受这些,何况是,
“苏溪,你听我说---”
“你本就是这个时空的人对不对?穿越到现代只是为了让我帮你研制什么秘密武器,然后再才把我带到这里?”
见小花反倒被她吓得一愣一愣的,苏溪“噗嗤”笑出声来,
“怎么?难不成都被我猜中了?”
不,你只猜对一半。
花无隐仍有所顾虑,迟迟不肯答复,她在犹疑要不要遵守师尊的谨谕,微点了点头示意苏溪继续说下去。
“我来这个时空一定是受人指引,思来想去,除了小花你,我真的找不出第二个理由。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本《中国古代通史》里曾经夹着一张近似真人的画像,”
苏溪并不打算停下,转而陷入沉思喃喃自语道,
“起初我只是以为,慕公子跟那个唤我阿溪的画中男子长得相似,竟没想到他就是你口中的慕容冲...”
慕,容,冲。
原来,他就是...
唤他阿溪的那个凤凰...
“苏溪--”
既然苏溪已然有所觉察,花无隐索性将她如何引她开启封印,回到这个时空的事情全盘托出。
不过纵有万种推测,苏溪怎么也没料想,带她来到这个时空的人竟然真的是小花,她不知道应该感谢她好还是埋怨她罢。
刚穿越到这里,她吃足了苦头,几乎过着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饭吃,没有衣穿的日子,身边还跟了个小拖油瓶,哦不,拖油瓶现在长大了,还变成了她的得力助手。
有时候,她会疑惑自己身处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四处隐藏着稀奇诡谲的妖魔,时不时从背后露出个血口大喷的獠牙,张嘴对着行人就是一口。抑或是潜伏在暗处的黑影悄悄将身边的人吞噬。随时随地,有人被杀似乎早已司空见惯。
这里是个极其冰冷,极其血腥的时空,她很庆幸自己居然能存活下来。
更奇怪的是,自从来了这里,她的身体似乎已经不受控制,有时会突然头痛欲裂,有时会直接昏倒,一躺十天半个月都算正常,就算是水土不服也有个期限的吧,可她,一天比一天虚弱,就像体内的能量正被什么一点点抽去一般。
花无隐倏而双膝跪地,烟眉紧蹙,脸上露出几分凝重,俯首作揖道,
“对不起,苏溪,是我的错,我不该一直瞒着你。可是,之前我总在担心,你自小在那个安详的环境中长大,没有硝烟没有战争,突然让你来到这个时空凭白接受这些我有责任。”
苏溪被她吓一大跳,见拉她仍是不肯起身,只好蹲下身陪她跪着,却被花无隐一把拽住,
“小花,你做什么?快起来——”
“苏溪,你听我说完,你本是仙山垠溪宫主的最后一缕魂魄。
当年她从这个时空灰飞烟灭即将消陨,幸好最后一缕魂及时被长生大帝收进紫玉瓶中,若非他折损自身修为,你又如何能在千年后转世逢生?
苏溪,你本就属于这个时空,我带你回来是因为你若不能找回自己的魂玉不日将灰飞烟灭。”
苏溪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惊讶,无奈,还是愤怒?
她只是忽然觉得浑身不禁有些发冷,双手摩挲着衣衫里的鸡皮疙瘩,胳膊止不住抖了起来。
原来她真的,只是垠溪的一缕魂魄。难怪前前后后遇到那么多事,有多荒唐就有多真实。
“那苏木木呢?他知不知道?”
花无隐不忍再说下去,却担心日后捅出什么篓子索性坦言,
“这些年来,其实只有你不知道,你不要怪我哥,他也是被那位白胡子道人交代再三才对你有所隐瞒的。”
这才是开始啊,苏溪,接下来那么多事情你真的能扛住吗?
花无隐从衣袖里掏出执信宫使的玉印,递到苏溪手里,眉眼中写满担忧,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守住垠溪宫主的最后一丝魂魄,虽然他们的每一步棋都全然按照长生大帝的嘱咐布局,走的惊险却无骇浪。
尽管苏溪已经确认过花无隐的玉印,可光凭这件小小玉器怎么能让她接受自己是垠溪魂魄转世的事实。
一来,在众人眼里,她或许只是垠溪的替代品,如果哪天垠溪恢复了仙身那她岂不是要从人世间凭空消失?
二来,苏木木对她这么好真的只是因为白须道人的嘱咐?
不由得心上一阵痉挛,疼痛隐隐发作,愈来愈烈。
接下来的几天,苏溪都毫无胃口,整日将自己关在房内,闭门不出,她在回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如果说,她真的只是垠溪魂魄的转世,那么她短暂一生的唯一使命就是好好活下去,活到垠溪回来的那一天。
或许,冥冥之中已有定数罢,这些都该是她的宿命。
无论将来还要遇上些什么荆棘坎坷,没有哪一件及得上此刻了。
人世间最痛苦,
莫过于,
我不是我,
我不知道,
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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