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恩公
待晚饭过后,歌絮回到房内,从兜里掏出金雀花印和银簪。只可惜银簪上的玉珠子又少了两颗,她心疼不已,从空中变出一只漆木锦盒,把银簪重新放置回去,然后挥手将它藏入袖中。至于这枚玉佩大小的金雀花印,并没有因为当年翎溪宫的遣散而消失不见,若非花无隐无意提起,恐怕再也无缘重新佩戴了吧。
说起来,她真应该好好谢谢这个萍水相逢的小姑娘。想到这里,歌絮便拿过油伞,推开房门步入雪中。
一时间,漫天飘落的雪花从空中旋即而来,落得遍地银光闪闪,美似仙境,从她的房间往右拐,路过假山,再往左绕过园子便是花无隐的房间。
走到一半,她透过园子左侧围墙上的镂空,看到一个披着貂裘大衣的男子正顶着满头鹅毛大雪与谁说些什么,索性停下来沿着小路推开木门往里走去。
歌絮点燃烛灯,男子仍然坐在石凳上纹丝不动,从她的角度看上去,对方似乎在和谁下着棋,可是庭院内并无灯火。她将右手背于身后,即刻幻出御灵以备不测。可当她邻近棋台,对面竟是空无一人。
而此时身着湛蓝色貂绒大氅的男子忽然起身,将手中的白子通通扔进石盒里,顺便借着灯光定睛打量起歌絮来,见对方似乎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不觉发笑道,
“歌絮姑娘见到故人都是这般惊诧么?”
“你认识我?”
歌絮继续瞅了几眼,她更加确定这个人一定是那天救过她的红裳男子,心下不免有些激动。
“我当然认识”
男子凑到歌絮跟前,俯身审视道,
“你不就是翎溪宫那个天天跟着垠溪的贴身侍卫,歌絮?”
“不过,我猜,垠溪那么厉害,定是没有人能伤害到她,”
男子忽然故意张望四周,扫视一番然后低过头来,
“怎么?她今天是不打算来了么?”
歌絮刚要张口说些什么,却被男子骤然一阵苦笑打断,
“这盘棋,我等得太久了,一千多年前,在这碧游树下,我和她下了第九百九十九回棋局,依然只是个平手,可恰逢第一千次切磋之日,我且须下界渡劫,垠溪说……”
寒笙回忆:
“如果你渡劫平安归来,我便将这第一千回棋局让你一招如何”,
垠溪笑着伸手便要收回棋盘,却被寒笙拂手拦住,
“怎么?难道等我走了,你便要与他人下棋不成?”
“非也非也,只是若将这老古董放任在外,恐被我师父收了去,何不让我拿回去保管多好,更何况,你这一去至少得上千年呢”,
垠溪笑罢忽然搬出一坛子佳酿来,喝上一口,尔后抱过来递给他,
“别告诉我师父,这是我上回从人间带来的女儿红,就当我给你践行了。”
说完又从寒笙手里将酒坛抱过去喝上几口,
“嗯,这个味道,真的太好喝了,还有那个什么竹马酿,杜康酒,我埋了好些在碧游树下,都是人间的极品,你要是错过真是太可惜了……”
说罢垠溪便抱着酒坛静静地睡在树下的石板上,寒笙勾唇微微一笑,将棋局封印在碧游树下,完好无缺将棋局保留了下来,然后叫来寒清宫的侍女将垠溪送了回去。
碧海游天人间月,花前石上美人眠。
……
想不到这个公子竟然会等上这么多年,怪不得顶着这么大的风雪仍旧不肯离去。歌絮心下念叨着。
未及歌絮缓过神来,男子轻言开口道,
“‘碧海游天人间月,花前石上美人眠。’你可知这首诗的后两句?”
见对方一脸不解,他俯身从树下幻出一坛酒,顺手将其中一个酒碗扔到歌絮手里,
“不为难你,它的下文是‘天劫历尽君相见,却道仙山风雨变。’”
他将歌絮的酒碗斟满,然后抱着坛子怅然痛饮。她正奇怪手中的酒竟是暖的,品上一口却是如饮甘露。
酒色醇正,淡雅细腻,唇齿留香,再来一口亦是回味无穷。
“当日冰湖相救一事,歌絮尚未言谢,今夜定当陪您一醉方休聊表谢意。”
“一醉方休就不必了,你是垠溪的贴身侍卫,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
寒笙喝完后,起身将棋局重新封印,然后,他抬头望了会儿天,
“我来找你,只是想跟你确认……垠溪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
“……是”
就算告诉他宫主一魄尚存的事实,现在的宫主真的还会记得他吗?如果他知道宫主魂魄只剩一缕还早已转世沦为凡人一定会更难过……
“那……你追踪玉引又是怎么回事” 寒笙揣摩,若她真的不肯告诉自己真相……
“……”
见歌絮黛眉微蹙,抿唇不语,想到她果真是在追查垠溪魂玉一事。
所谓,玉在人在,玉碎人伤,玉毁人亡。如果垠溪真的只是玉碎那就说明还有补救的余地。
“你定是知晓垠溪还活着对吗?若非...又怎会对玉引的下落如此揪着不放?”
寒笙自觉有些亢奋过头。
三百年前,他从人间历尽仙劫重回天庭,却再也没有见过垠溪,就连长生大帝也忘记了垠溪的存在,整个天庭包括仙山没有一丝她存在过的痕迹。
悲恸之余他来到之前相约的碧游树下挖到几坛垠溪当年埋下的酒,解开棋盘的封印,所幸这些都在。
之后,他便以到人间巡察魔障余孽为由几次追查垠溪的下落,可是仍然没有一丝线索。
“对不起,恩公。”
歌絮单跪在地,将油伞,灯烛放置一旁,
“歌絮并非存心隐瞒,只是不知道当不当说”
“直言”
寒笙将歌絮从雪地里扶起,施术将院内的灯笼一一点亮,
“我姓寒,你唤我寒公子即可。”
随后,歌絮便将自己和品尧两人单独追查宫主最后一魄,魂玉和玉引一事详细告诉给寒笙,当然,关于品尧私动凡念和子书音尘相恋一事自是一言以蔽之。
“如此说来,我在晋国听到的传言也都是真的?”
寒笙转身拍手暗叫不好,先前在庐江感应到的那股邪气的确可能是那人所为。
“寒公子,什么传言……”
眼见恩公欲动身离去,歌絮本想施术叫住寒笙,却发现自己浑身使不上力气,然后,猛然睁开双眼。
屋内灯火通明,花无隐和顾茗轩,以及送药的侍女顿然一惊,大夫见她猛然苏醒赶忙上来把脉,待接着开完几副凝神药剂就匆匆离去。
“歌絮,你刚刚真是把我们吓坏了,嘴里一直喊着恩公,寒公子什么的”
“……”原来,是一场梦。
“我看你全身都是酒气,你还是赶紧换换吧。”
花无隐让侍女拿了几套自己新买的衣裳,准备拿去给歌絮换上,看见她又是抚额又是摇头,显然还没从梦中完全苏醒。
“不用,我自己来吧”
“那我们等会儿再来看你”
歌絮将他们劝走,换上浅黄色棉衫,拿来床檐边挂着的大裘,果然沾上了一丝酒气,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
可那位救过她的寒公子说到“晋国的传言”便径直离开,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线索,她收拾好包裹,准备随时御剑离开,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焦急的脚步声。
忽然门被那人猛的推开,是花无隐,她见歌絮已经收拾过行李甚是欣慰,
“你都听到了?正好我们现在就启程”
“去哪儿”
歌絮一头雾水,她现在哪里都不能去,除非南下。
“晋国啊,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花无隐看了下房内,屋子里的摆设都整齐划一,井然有序,于是朝歌絮眨眼笑道,
“歌絮,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歌絮这才放下包袱,走到桌边给她暖壶新茶,忽然叹息道,
“先前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人告诉我,宫主现在身处晋国,孤苦无依,所以……”
“所以,你就打算一个人悄悄过去寻探?”
花无隐夺下她身后的御灵,放到桌上,
“先不管此事是不是真的,你都应该事先告知于我,既然我花无隐答应了要帮你找回玉引和宫主,那就应该让我和你一并承担。”
歌絮被她的语气忽然怔住,这些天相处下来,她不是不曾感动他们为自己所做的一切。
自从品尧和雪吾相继离开后,她便从来没有这么温暖过,想到对方竟是将自己视如姐妹,可自己却不愿告诉她实情,内心愈发愧疚……
“好,我和你一起行动,对了,你刚刚说要去晋国又是为何?”
随后,花无隐便将之前的事如实道来:
慕容冲接到一封密信,信上言,之前在南边寻到的护卫人选其中有几个叛变出逃,他的五名近侍在追查途中遭人埋伏,身负重伤,其中两人尸首已经被带回故土重金厚葬,还有两人赶赴广陵报信后昏迷不醒,而剩下一名下落不明,信上说恐怕早已被人掳去。
“我听顾茗轩说,这五名近侍个个内功极深,非公子亲自下令从来都是单独行动,神出鬼没,既然他们同时负伤,恐怕就不只是遇刺这么简单了。”
花无隐抬眼望着窗外,寒风凛冽,眼看年关将至,没想到这里竟是事态百出。
“那,不是遭人埋伏,难道是内鬼不成?”
歌絮重新挎上包袱,手持御灵,准备离开房间,
“即是如此,那就现在启程去打探一番。”
“此次南下只有你我二人。”
花无隐拔出手中的无影剑,忽然笑道,
“虽然我们人少了点,但至少这次的敌人只是凡人,不像之前还得手忙脚乱去对付老妖婆的什么妖邪瘴气。”
不过,话说回来,自从之前漠府一战,漠平君和左丞极便再没有现身,整个平阳郡外的妖魔鬼怪似乎一夜之间消失殆尽,难道他们还发现了别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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