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隐隐,我和悯悯决定结婚了。”启峥在我经过花园时,隔着花园的矮墙,对我说。
“……啊,那真要恭喜你们两个了。”我告诉自己,冷静。“伯母那一关,过了吗?”
“她现在只希望我可以经常回家,能时时见到我。何况悯悯马上要毕业了,她现在已经成名,母亲不会有太多意见。”他笑得幸福甜蜜。
“那就好。”我也微笑,却觉得自己快要哭了。
“我第一个就通知你。我们想请你当悯悯的伴娘。”他望着我,一如多年前,我们第一次相遇。
“这不太妥当吧?她有自己的朋友,伴娘应该由她的姐妹道里挑选才对。”我直觉地反问。
“正是悯悯挑中了你啊。”启峥展个灿烂的笑容,“我不管,反正你一定要当悯悯的伴娘,这项任务非你莫属。今天先口头通知,明后天开始我们会发帖子。”
“启峥。”我有些为难,“我……已经办妥签证,很快就要去瑞逸那边,我恐怕不一定能参加婚礼。”
“这么快?”他盯住我,似要看穿我的谎言。
我点头。“我的入学申请已经被接受,我想先动身过去熟悉环境。不过,我会尽量留多一点时间争取参加你们的婚礼。告诉悯悯,谢谢她的好意。只是伴娘的任务,我恐怕真的力有未逮。”
“……好吧。”启峥轻叹,“连你也要走了,我今后向谁去说心里话呢?”
“结婚后,快快生几个娃娃,成天在奶瓶尿布之中度过,你就不会有时间想说心里话了。”我揶揄他,以掩饰自己的心痛。始终,我不过是他的小妹妹。
他大笑。“也对!”
我望着他大笑时神采飞扬的样子,暗暗太息。我就这样将自己的爱拱手让人,还要亲眼目睹他们步入礼堂,我,真的没有自己想象中勇敢。
“隐隐,你也二十岁了吧?”启峥问。
“是。”如此忧郁的二十岁,我生命中的雨季,足足迟了三年,才真正开始。
“速速找个男朋友,然后象我和悯悯一样,过二人世界去。”启峥笑言。
“啰嗦!老头子!”我伸手过矮墙,大力拍他的肩。“别忘记把结婚前夜留出来,我们去喝最后的单身酒。然后你就是有家室的人了。”
“好,一言为定。”启峥潇洒地转身走了。
留下我站在原地,为将要到来的远别说再见。
几天后,母亲问我:“瑞隐,启峥的事,你知道了吗?”
“嗯。”我转开视线,不忍看母亲眼里的洞彻。“他们请我当伴娘。”
“他……”母亲忍住下文,只是叹息一声。
“你们也知道了啊。”我微笑。
“悯悯请我们当女方家长。”
“?”我挑眉,“似乎不妥。”
“我和你父亲正好要去华盛顿开会,所以也回绝了。”母亲向我眨眼。
我笑了出来。“真好玩,我们一家人一手促成了他们,但他们结婚那一天,却要全体缺席。”这是巧合?还是人为?只有天知道。
“你也不去?”母亲诧异。
“也不一定,看那边的一切来不来得及,不然就去参加。”我自己也不晓得,能否勇敢面对那一天。
“真要走?”母亲有些舍不得。
“早晚要走。”父亲的一句话,决定了一切。
“是啊,早晚要走。”我同意。留下来,我迟早会做出疯狂的事来。
“也好。到时候我们直接由华盛顿去伦敦,我们一家人在瑞逸处团圆。”
在启峥婚期前两天,父亲和母亲飞赴华盛顿D.C.,参加医学会议。
这令启峥有些难过。悯悯不开心,他就觉得不开心,所以他的精神看起来有些萎靡。
但他仍约了一班朋友出来喝酒,向单身做告别。
一行人喝酒至深夜,个个醉得东倒西歪,只有我仍保持清醒,将他们一一扶上出租车,请司机送他们回学校、回家。
“喂,你一个人可以吗?”其中一个尚保有一丝清醒意识的,摇头晃脑地指着启峥问我。
我望了望此人酒后醺红的脸,轻笑。“别担心,他明日定会光鲜亮丽整齐准时完好地参加婚礼。”
他似放了心,一头栽倒。
我觉得好笑,此兄酒醉至此,还有余力担心别人。
将一干人送走,我自己则开车送启峥回家。可惜太晚,不方便敲他家的大门,我把他带回自己家。是我自私吧,我渴望能守着单身的启峥至最后一秒。
“玛利亚,明天早晨七点一定要记得叫他起床,他的婚礼定在中午。”
“是。”玛利亚与我合力将启峥抬进瑞逸的房间。曾经,悯悯住在此间。
“你去休息吧,这里我来收拾。”我向玛利亚道晚安。
“好的。”玛利亚离开,回自己房间去了。
我看着躺在床上,脸色酡红的启峥,正准备去沏一杯醒酒茶,他却睁开迷蒙的眼,一把拉住我的手,将我拽倒,同时翻身压住我。然后,静静看着我。
我也静静望着他被酒精熏染得发红的眼,下意识里,我等待这一刻很久了吧。
他突然展开一丝魅惑的笑纹,俯首吻住我的唇,伸手胡乱撕扯我的衣服。
我没有挣扎,只是缓缓抱住了他。
喝醉酒的启峥根本不懂得怜惜,他以近乎粗暴的方式侵占我。但他灼热的唇和狂热的动作,使我知道他是享受这一刻的。他一次又一次地,狠狠地,深深地占据我的身心灵魂。
“隐隐,我的隐隐,你真是美丽。我要你生生世世不离我的左右。”他不停地在我耳边呢喃,直到沉沉睡去。
我几乎要为了他这句醉言留下来。至少,在酒醉中,他并没有将我错当成悯悯。这使我没有恨他的理由,他知道是我,始终知道。
但我不能,开拓才是我的个性,争夺,太累。
我欲抽身,可是一根手指被他死死握在手心里,仿佛怕我逃跑似的,令我挣脱不开。而他的嘴角轻轻向右侧翘起,是一种满足了的微笑。
我颇费了些工夫,才掰开他的手,替他穿上睡衣裤。这一过程中,启峥只是皱着眉嘟哝了几句,却没有醒来。我有些庆幸,庆幸不会破坏悯悯的婚礼。穿好衣服,抽出被我们□□得一团糟的床单,卷做一团。我下楼,留了字条给玛利亚,在字条下角,我写上日期时间,只比我送启峥回来时晚数分钟。这样,就算他记得,就算他怀疑,就算他想负责,我也不会同意。对于他,没有这一夜,对于我,只有这一刻。
开车经过分类垃圾站时,我将床单扔了进去。
赶到学校,门卫说那群不省人事的醉鬼被安排在教师休息室过夜。我长出一口气,随便找了一个认识的同学的宿舍过了一夜。
次日一早起来,我先给玛利亚打电话,询问启峥的情况。玛利亚说他已经起床了,神志清醒,心情似乎也不错。
我放心了,跑去休息室把几位男士叫醒,给迷迷糊糊的他们每人递上一杯热茶醒酒,提醒他们还要参加婚礼。
当一切搞定,大家一起赶赴婚礼现场。只是仍然去得晚了,仪式已经开始。我们不方便大咧咧走进去,只是悄悄坐在观礼席后排,看着证婚人宣布礼成。
当启峥揭开悯悯婚纱的一瞬间,属于我和他的那一页,被彻底翻了过去,我连远远观望的资格也没有了。如同来时悄悄地坐在后排一样,我悄悄地退了出来。
“龙瑞隐?”有人追出来,“不一起去喝喜酒?”
“你呢?”我并不认识此人,也不打算认识。
“鄙姓李文,李文萧萧。”他看出我的疏离,忙自我介绍。“准备去哪里?我送你。”
我微笑,又一个李文氏。“下午两点的飞机,现在必须回家取行李证件机票,然后直接去机场。”
他愣了愣,似乎很诧异。
“替我祝悯悯幸福。”我仍然微笑。这样幸福的日子,不适合让他们为我送行。所以,就让我不告而别吧。
“我开车送你。”他自诧异里回过神。
“谢谢。”我也不同他客气,才没功夫陪他在这里磨时间。
他将车开得四平八稳,不时与我聊上几句。如果不是此时此刻,他倒也是个值得深交,言之有物的朋友。
“悯悯说贵府上下都很照顾她,还拿了许多照片给我看,所以我一眼就认出你。很感谢这些年令尊令堂对舍妹的关照,不然她不会有今时今日。”他诚恳地说。
“举手之劳罢了。出门在外,本来就应该相互照应,有数个可以守望相助的朋友。”我微笑以对,有礼,也疏离。
他自后视镜中看看我。“简直不能相信你只得二十岁。”
“是,我也怀疑。”我不再多言,到家取了行李,同玛利亚告别,复又出来。
李文氏仍等在门外。“我送你去机场。”
“麻烦你。”
往机场的路上,我们再没有交谈,气氛就这样冷淡着,直到目的地。我下车前,他阻止我开门下车的动作。“你,是不是不想留下来看他们恩爱幸福?”
我冷冷地盯住他的眼,直到他放开我的手,我径自下车。
“龙瑞隐,回答我!你不应做胆小鬼!”他在我身后叫,仿佛要证明什么。
我几乎要回身起手给他一记耳光,他有什么资格这样问?他以为他是谁?可以在我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但是,我没有。他说的对!我转身勇敢地面对他。“是的,事情就象你说的那样,就算是这样吧。”
然后,我头也不回地昂首步入机场,去面对今后的人生。
也,将启峥和关于他的一切,扔在身后。
只是,启峥却不放弃我。他不知怎样得到我的电子信箱地址,时时发些照片、文章给我,向我展示他幸福美满的婚姻生活。
我只有不断更换通信地址,终于,我刻意失去了与他的联络。
九个月后,在伦敦一家医院中,我生下一双儿女。
“瑞隐,真有本事,一次就儿女成双了。”彼时未婚的哥哥瑞逸一手抱一个外甥,笑呵呵地逗弄着。他从没问过我关于孩子父亲的事,但,我相信他是知道的。
“是啊,省得麻烦。”我同样笑呵呵地回答。一次就儿女成双,可不是本事?
父母亲得知消息,忙飞来看我。
“不告诉孩子的父亲吗?”母亲慈祥地注视着我。
“他没必要知道。”我也坚定地回视母亲。
“你知道自己要什么就好。记得,爸爸妈妈永远都支持你。”
一转眼,孩子已经五岁,我离家已经六年。
谁知,重返故里,竟是为见启峥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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