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行不行
周知也亲自开车带虞则去会场，路上，她对着镜子抹口红补妆。
“别补了，晚点还要蹭掉。”这随意一瞥提醒了周知也，顺带抽了两张纸往自己嘴上胡乱擦了擦。
“要不是你耽误时间，我刚刚在家就能补了。”虞则补完口红，扭头，“我帮你擦，开你的车。”
周知也把纸巾递过去，虞则稍稍靠前，在不影响他视线的前提下，动作仔细轻缓地给他擦去唇边的口红。
周知也出门前也换了身衣服，难得一见的白衬衫西装裤，平时穿得松松垮垮，一到穿这些正经衣服，身材有料完完全全显露出来。红发被他随手抓到脑后成一个背头，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像个斯文败类。
他的西装外套还搭在虞则肩上，随着她手的动作要滑落。
周知也余光瞥见，顺手给她扶了下，而后和她对视一眼，他的声音在昏沉的车厢里，显得极为清越，“心定些了没？”
虞则动作顿了一秒，继续，“嗯。”
她和周知也，什么状态，这么些日子的亲密接触过后，彼此都心知肚明。
周知也这样一个家境的人，和他在一起，虞则没有抱着能长久的心态。只是和他在一起的那一刻，自己几年的心结被打开，她发现她是真的很喜欢周知也。
到底能谈多久，她不知道。
他对她到底几分认真，她也没底。
虞则从来没和周知也表明过这些，但其实他心里一直清楚，他也都记着。
所以今天回来，他先带她回家见了父母，想让她安心。
“那就好。”周知也勾唇笑笑，目光仍散淡落向前方。
车子开到会场，把车交给司机，周知也牵着虞则走过红毯，稍偏着头，和她咬耳朵讲晚上的流程和一些怕她不自在要注意的事情。
在大厅门口，有侍者见到周知也，忙走过来，神色着急仍是毕恭毕敬开口：“周少爷，后厅那几位老先生已经等你很久了。”
侍者侧身平掌伸出，朝另一个方向示意他过去。
周知也勾了下唇，情绪似还沉浸在刚刚和虞则私语，他抬眼应付地看了侍者两眼，淡声道：“我知道，能再多等会儿？我先进去一趟。”
这话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可他哪敢。侍者下意识瞥了眼周知也身旁默不作声看着他的虞则，他略微低头，说了个当然可以。
周知也带着虞则进去后，后者想想他刚刚说的话还有态度，忍俊不禁。本来是该挺气人的，可偏偏他一副礼貌温良的姿态，叫人想生出不满，都得犹疑个再三。
“我等会得上台，之后敬完酒才能过来陪你。”周知也扫了眼精致辉煌的大厅，掠过不少熟面孔，目光定在一处，“先和向廿陈颂他们呆在一块儿？”
“他们也来了？”虞则拢了拢肩上的衣服，在陌生的环境她并没有表现出太多不自在，顺着他的视线往远处看。
很快，她捕捉到了那两人的身影，原本正面对面谈笑风生，似乎是她二人目的太过明确，周知也的身量和造型也太过显眼，他这两位好友一下子注意到，扭头看过来。
几人隔着几米对视一眼，眼中不约而同生出浅淡笑意，周知也不甚在意道：“其实他们可以不来？”
“嗯？”
“最坏的情况，回来的路上耽搁了，只能带你去会场的话，我总得找人看着你，怕你跑了。”
“”
虞则还是第一次，见这三人都穿正装。豪门公子哥不止是说说，看惯了平日里嬉闹随性的模样，正经端起来也是风度翩翩的。
她和这两人打了声招呼。
陈颂毫不客气，拿手背拍拍周知也的胸口，他穿着白衬衫，没系领带，领口的扣子还解着一颗，“兄弟你挺闲啊，后头不是找你找疯了，你还顶个限时返厂的大背头大摇大摆到处乱晃。”
周知也抽出裤兜里的手，一把拍开陈颂，凉他一眼：“我看你嘴倒是挺闲的，帮我看着点人。”
他侧眸睇了眼虞则。
向廿冲他抬抬下巴，“哎，今天悠着点儿，宋礼也来了，听说你还没来，守半天巴不得看你出岔子呢。”
来迟了，是因为什么。虞则下意识将眼神撇向别处，手就要从周知也那抽回来。
她欲盖弥彰的行为，头顶一声意味深长的嗤笑，周知也捏了两下她的手指，而后才主动放开，“谁管他，走了啊。”
陈颂向廿点点头。
“哎。”虞则及时拉住他的衣袖，把肩上的衣服递给他，“衣服穿上。”
周知也嗯了声，“差点忘了。”
人走后，三个人又闲聊了没一会儿，向廿开口对虞则说：“晚宴估计要等等，你要是饿先吃点糕点垫垫。”
陈颂也点点头，“确实，而且这里大部分人都不是奔着正经吃饭来的。”
虞则倒是不饿，也没有什么胃口，她依言走到方桌前，只渡了杯凉酒。
脑子里仍在回想从下车周知也一路和人的谈话。
没多久，大厅众人纷纷落座。
来现场的记者也不少，见台上来人，连忙举起相机，闪光似要胜过那头顶的炽白灯光。
周知也跟着两三个颇为年长的人出来，并排站在台上，他身量高挑，肩宽腿长，站姿直挺可又莫名随意，仿若周身人的发言谈话与他无关，明明是充当陪衬却更似神秘寡言的主角。
身旁几个，论资历论年龄论身价，哪个都能压他一筹，偏偏他这恣意无畏的姿态叫人觉得他定不是什么善茬。
周知也是真没什么像外人猜测的那种心思，他在台上闲着的时候，慢悠悠一圈儿找到了虞则，她坐在陈颂和向廿的旁边。
他俩甚至旁若无人地进行了一番眼神交流。
周泉恩坐在第一排，外人察觉不出来，他这个当爹的只看一眼就心领神会。他气地眼皮直跳，心里暗憋了一肚子训话。
话筒递到周知也那儿，摄像机也如数对准，闪光灯的咔嚓声变得急促。
他神色坦然，一身西装被他穿得痞气十足。
问的大多数是些关于项目，以及修企集团最近的风向变动。
听完周知也气定神闲驾、轻就熟回答完的话，周泉恩在下面松了口气，不知不觉中牵了牵唇角。
谈话即将结束，突然有一个大胆的记者插话：“可以请问一下前阵子的那个传言，说您还没有从申大毕业，就已经有着急接手修企的想法，从这次项目就能引得大家猜测。所以您和宋家小姐要订婚的消息是真的吗？”
这次项目算是周知也第一次和修企接触。他在外留下的形象，想必不说台下人，这些记者都心知肚明。谁不知道，周知也因为和家里不合，偏和他那个爹作对，叛逆嚣张的事做尽了。他爹已经断了他所有的路子，周知也还是摆出一副不会接管他企业的姿态。
不管是真作对假作对，周知也现在站在台上，风向就隐约变动了。
……
好啊，原来宋礼还真有个姐姐还是妹妹。怪不得他那天没有完全否认，虞则想着想着，目光凉凉落过去，心里暗说你可以。
“这位记者同志，造谣犯法。”周知也垂眸一声轻笑，刚接收到台下一道□□明晰的目光，他神色懒洋洋的，又淡声开口，“我有女朋友了，麻烦别让她误会，不然……我下场会很惨。”
话落音，场下一片不可置信的惊疑声。作为申城鼎立的一大财阀继承人，周知也的婚配，饶是倒了日后，形势变幻，时刻会成为至关重要的一环。
而宋家和周家交好，传言那宋家小姐爱慕这位周少爷，联姻这事自然被人压准了七八成。
和其他人的反应不同，陈颂和向廿的关注点在他最后一句。听完当即对视一眼，忍笑。
记者有些语塞，但还是按耐着情绪追问：“她在现场吗？”
周知也：“在。”
他情绪已经敛了，面上寡淡，没有继续答疑的欲望，他提醒说：“时间已经到了。”
今天这一出，本因为周知也表现而另眼相看的一众人，在他突然提及自己女朋友这件事后，心中的算盘又乱了起来。
现在不确定周知也的情况，修企是去是留不好定夺。要是从前他那态度，不进修企，那周家势必只能将他推上联姻这步棋。
人也只说有女朋友了，又没说是谁，这周家小少爷真会那么傻，当众拂了宋清颜和宋家的面子？保不准啊，那女朋友就是宋清颜，只是没订婚，周泉恩和宋家并不想把订婚的消息那么早放出来，成为众矢之重。
来宾被引入宴会厅，有些女眷的谈话猜疑，还是落到了虞则他们耳中。
陈颂和向廿互相对视一眼，正琢磨着怎么替周知也解释，就听见虞则问：“他那会在台上说的话，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不好的影响？”陈颂想了想，看了向廿一眼，“倒也不至于。”
“我们还以为你会吃那宋家小姐的醋。”向廿失笑摇摇头，还是出言解释说：“周知也和宋清颜都没说过几次话，压根儿不熟，你别多想。”
虞则：“宋家人不会翻脸吗？我可是听说他们的确有让宋清颜嫁过去的想法，修企的那些股东不是也支持，就算宋家人面上隐忍，他们难保不会迁怒周知也，这样一来，周叔叔这边也很难。”
向廿眉头拧了拧，周知也这都和他姑娘讲？这姑娘一个外行人，分析得竟然头头是道。
“要是一个小小的联姻就能让宋家和周家撕破脸皮，那他们也是白混了。”
现在是敬酒环节，周知也还没回来，向廿没多会儿也被人喊走。
虞则看了陈颂一眼，后者立即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陪你等到周知也回来，我再撤。”
虞则若有所思点点头，她走近两步到陈颂身边，压低声音对他说，“陈颂，你给我指指，那个宋家的姑娘长什么样。”
陈颂一愣，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刚进嘴的一颗葡萄差点被他吐出来，他顺了顺喉咙，“你想看？”
“不能看吗？”虞则淡然地眨眨眼。
“能，能，当然能。”也不知道想起什么，陈颂乐了，沉吟着目光四处扫略，“你等等啊应该就是”
虞则正紧紧追随着他的目光，二人身后突兀响起一道不太和谐的女声。
“哥，我就说吧，我没看错，真是虞则。”
这刻薄熟悉的声线让虞则下意识拧起眉，回头看过去。
虞曦挽着虞权正朝他们走来。
陈颂闻声停止了寻找，也跟着扭头，只扫了眼，问虞则：“你认识他们？”
“你觉得的呢？”虞则只挑唇笑笑，并未正面作答。
今天宴请的人不少，虞则没想到就连他们也过来了。
老虞家因为虞肇安那些事，离开通市，在申城安定下来。虽然混得一般，但在这一片也是小有名声。虞则看得出来，陈颂脸上的表情，他一定认识这些人。
虞曦不加掩饰的打量目光，落在虞则今天这身极简却格外惊艳的打扮上。她撇撇嘴，又看了眼陈颂，视线在二人身上逡巡了几转，恍然：“我说为什么她能出现在这种场合，原来是这样”
虞权沉默着斜她一眼，示意她少开口，重新抬眸，他越过虞则看着陈颂，抬高了些手中的杯子，“陈颂，要不要喝一杯？”
见他目光不善，陈颂自然能觉察出来，对于虞权的邀请他并未有所动作，“虞权，你现在不该呆在虞老太太身边？怎么？没轮上？”
“我哥只是想跟你喝杯酒，你什么态度？”虞曦愠怒。
虞权将人拦下，并未动怒，转而意有所指看了眼虞则，说：“要说闲可能还真比不上你。我没有非要跟你喝酒，只是看你跟我这妹妹走这么近，想跟你聊聊天提个醒罢了。”
陈颂忽的低头一嗤，“你妹妹不就只有旁边那个咋咋呼呼的，不受管教的？”
虞曦气结，“你骂谁啊？”
虞权沉声：“虞曦。”
虞曦瞬间蔫儿了，不甘瞪了眼对面二人，乖乖闭上了嘴。虞权跟他交代过，今天的这个场合极为重要，绝对不能胡来。
虞权看向虞则，淡声道：“虞则，既然难得见面，该去见见奶奶。”
笑话，虞肇安出事的时候，虞家离开通市的时候，虞则似乎并未记得自己有个奶奶。
“不方便，不必了。”
意料之内，虞权低头笑笑，“你是怕奶奶还在生气？都过去这么久了，况且”他声音顿了顿，目光未名地流连在她和陈颂靠近的这副画面上，“你既然结识了陈颂，奶奶应该高兴才对，毕竟对家里也是有帮助的。”
虞权和虞曦显然是误会了，陈颂微张着唇，欲言又止看向虞则。
她稍偏头，荒唐笑出声，“虞权，你脑子被驴踢了吗？”他这说话的水准，是怎么好意思教训虞曦的。
“嗤。”陈颂朝外侧身，手虚握拳，掩唇忍笑。
虞权忍着火，挤出声：“你说什么？”
虞则不太想搭理他，她还没看见那宋清颜长什么样，“陈颂只是我朋友。你在打什么主意，我比谁都清楚。”
“只是朋友，谁信啊？”虞曦还是没忍住，抱胸哂笑，“只是朋友他能带你来这种地方？抱人大腿就大大方方承认呗，圈里那种事，谁不知道？”
陈颂捏捏眉心，心里暗骂这女的是真能胡诌，虞则心里承认能力也真是厉害，面对这兄妹俩的攻势，倒是一点不动怒。
“我还真不知道，看来你试过。”虞则恍然大悟。
“”
虞曦柳眉倒竖，气结，“你！”
对上虞则落了下风，她习惯性急得四处看了看。
虞则善意地替她寻到个建议，“你背后桌子那有刀和叉，注意点，别把旁边叠起来的高脚杯弄倒了。”
虞曦真的差点被她绕进去，刚转头准备去，被虞权赶忙拎了回来。
“随便你们怎么想，我已经解释过了。”虞则不想再纠缠下去，索性摊开说：“麻烦以后遇见就当不认识。”
虞权眯了眯眼，语气不善，“这恐怕不行，你今天得回家一趟。”
家这个字眼着实把虞则整的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原本没有再对峙的兴趣，虞则也不想在周家的场子给周叔叔添麻烦，她侧身刚想和陈颂说些什么，视线里猝不及防闯进周知也的身影。
“强人所难，够热闹。”
他绕过稀散人群，不疾不徐朝这边走过来。外套虚罩在肩上，手里还端着杯酒，像是中途撤出来的。
周知也并没有径直走向他们这边，转而坐到正对对面的沙发上，半撩起眼皮，没什么情绪冷睨着虞家兄妹二人。
向廿在后面姗姗来迟，他定在不远处，对陈颂说：“陈颂，走了，你爸让我叫你过去。”
“哦，来了。”陈颂目光从周知也身上移开，放宽心，也给了虞则一个安慰的眼神，这才随着向廿离开。
陈颂一走，虞权的心反而悬得更高，他面露警惕地盯着沙发上一副惬意懒样的男人。
“小周爷见笑了，没有强人所难，是个误会。”
周知也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目光在他说话时，已经意兴阑珊地挪开。
虞权心中一紧，觉得这周少爷的眸子里有了些波动。他内里的衬衫衣袖卷起，露出左臂上的大片纹身，他将酒杯放下，抬起那只干净修长的右手臂，两指勾了勾：
“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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