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遂遂平安
“是,遗安听着怪凄凉的,还是遂安好。”李遂安往空荷包里装了些挺立的粉白花苞,微凉的指尖也染了梅香。
傅锦言认同的点了点头:“遂安好听,也同岁岁平安。既然回了京城,往后的日子便没那么难过了,都能遂安吧。”
“小侯爷这是摸清了我起名的用意。”李遂安俊朗的眉眼带笑。
依旧是吹着寒风的天儿,在这梅园偏偏就似是有一缕阳光照来,傅锦言莫名有些晃眼。
他搓了搓冻得有些发红的脸,轻咳一声:“遂安你毕竟身子弱,这一番折腾下来多少有些吃不消,我带你去驱驱寒吧,省的回去因风寒再病一场。”
傅锦言说的在理,他这病歪歪的身子已经有些承受不住了,收起了手里的暖炉跟在傅锦言的身后。
本来不算矮的身量,与面前的傅锦言一对比显得不成熟,李遂安暗暗叹气,自己现在也算是跟自己周围人差出一大截,不仅仅是身量,还有学识,资历……
他突然联想到菱角姑姑在儿时给他讲过的文章。那时候菱角姑姑告诉他:“邹忌修八尺有余,而形貌昳丽……”
他对着面前人的背影打趣道:“小侯爷这身高与那邹忌有的一拼了。”
傅锦言脚步一顿:“行啊你李遂安,竟还知道邹忌?”
李遂安一哽,不服气地道:“我不过是自小在庄子上长大,而不是与世隔绝荒无人烟的边境,最起码的教育还是有的。”
“行啊,那你还知道什么?”傅锦言有心揶揄他。
李遂安轻笑,背着手缓步走到他面前,眸光灿烂:“吾孰与城北徐公美?”
少年精致的桃花眼里闪着得意,全是孩子气的天真烂漫,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昭示着他心中的欢快。
傅锦言眯了眯眼:“徐公不若君之美也。”
“嗯,本公子对小侯爷你的回答很是满意,实不相瞒,本公子对自己的这幅皮相喜爱极了,真若是说这京城有人配得上本公子,我可是第一个不信!”这一瞬,李遂安全没了往日的病态,摇头晃脑的带着头上新束的发晃的如马尾一般。
“哦?那遂安认为何等人士才能配得上你?”傅锦言好笑的问。
李遂安假意思考:“唔,当然是本公子自己才能配得上自己了。”
“这是什么话……”傅锦言失笑。
李遂安收紧了手里塞的鼓鼓的荷包,有些小骄傲:“没办法,本公子就是这么俊美,可不能白白便宜了那家的小姐姑娘。”
谈笑间便来到了寺里的小柴房,傅锦言掸了掸木凳上的积雪搬了两个进去:“附近扫雪的小和尚们常在这柴房供应热水,怕香客们冻到,给路过的人暖胃。”
“真是极好的。”李遂安点头评价道。
“据说这可是今年的初雪水。”傅锦言烫了烫面前的茶碗。
李遂安打开荷包,取了几朵花苞放在两个茶碗中:“新雪配冬梅。”
傅锦言对李遂安一直抱有一个好奇探究的态度。
他一直都想知道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能让李大人这样重视,只是因为单纯的疼惜幺儿吗?
面前的少年因有些孱弱,虽病态的皮肤发白,却也多了些别的味道。茶香四溢,热气腾腾的,如一团迷雾遮在李遂安面前,他敛着眸长睫微颤,小口酌饮,多了些慵懒之感。
“遂安你可能不知道,你还没回京城的时候,李大人总也对同僚们提起过你,当时我们这批纨绔子弟还想,什么样的儿子能让李大人这么看中,”傅锦言微笑着,探究的审视着他,“李家大公子李商柏,如今也是李家唯一习武的,他如今是我父亲宁远侯麾下的副将,战功赫赫。李二公子李牧松,现如今在官场上摸爬滚打的也当上了朝中重臣,正三品文官,比李大人的权势还要大。”
傅锦言停顿,细细的观察着李遂安的反应,谁知李遂安只是静静地听着,丝毫没有要回复他的意思,他又道:“李家三公子,李遗安,嫌弃自家爹取的名字,自己想改便改了。谁人不知李大人教子有方以严出名,偏偏溺爱了刚接回京的幺儿,遂安你说,谁不会怀疑,只是人人都不肯说罢了。”
“那是因为曾有云游的僧人说过,遗安二字寓意不好,相比遗安,遂安更好。我也愿自己早一些遇到那个让我遂安的姑娘,正如小侯爷方才说的,也同岁岁平安,再看遗安二字,小侯爷你说哪个更好。”李遂安吹了吹茶碗上的浮沫,不咸不淡地回道。
傅锦言皱眉:“因为云游僧人说寓意不好李大人就改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记得李士泉这人是不信这些虚的的,正巧他也不太信。
“云游僧人说,我自幼命途多舛,遗安二字影响以后的仕途,如此关乎前程大事,父亲也是要信一信了。”李遂安扯起谎来仍是面不改色。
傅锦言已经信了几分,关乎仕途自然事关重大,改个名字不是什么大事也不是不行。但是他还不打算放过李遂安,他觉得这人虽就坐在他面前,但是身上的疑点太多了,被雾拢着似的,他想扒开却有些没头绪。
见他沉默,李遂安放下了茶碗,百无聊赖的拨了拨水壶下燃着的黑炭:“小侯爷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傅锦言眸色黝黑,如同深不可测的湖底,仿佛要把他拖进去。
李遂安毫不在意的轻轻一笑:“正如小侯爷所说,我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疼我这个幺儿罢了。我出生时,正有大师路过李府,他一言道破我仕途无量的命格,却说我这一生注定是坎坷,若想后半生无忧,必要送到穷苦的地方吃些苦,十六岁生辰后方可接回。”
傅锦言舔了舔后槽牙,看着纨绔至极,有些不甘心的道:“遂安的解释面面俱到,打消了本小侯爷的怀疑……”
“是吗?”李遂安对上他那双探究的打量他的眼。
傅锦言把玩着手里的手炉,扯开了话题:“我看你手里的炉子也凉的差不多了,用我的吧。”
李遂安没有推辞,接过了手炉:“没想到小侯爷竟然有这种东西。”
确实,正常男子谁会带暖手炉,这可是闺阁小姐冬日常用的物件。他也不过是因为畏寒且不可受凉,才在菱角姑姑和师傅的唠叨下不情不愿的随身带着。
“这是我妹妹华年的,我瞧着好玩闲来无事要来把玩。”傅锦言笑的露出两颗虎牙。
李遂安端详了一会儿:“嗯……小侯爷之妹偏爱梅花?”
银色小巧的手炉上确实镂空了好几朵梅花,花蕊都精细的镶了上去,花蕊顶头还镶了细细密密的蓝黄宝石,都没小米大,作工可谓是极其精细了。却没有多女儿姿态,蓝光微闪的宝石衬得有些大气。
李遂安赞赏道:“令妹不同往常女子,倒有些巾帼之范。”
“那是自然。”听到他谈及自己妹妹,傅锦言有些得意,“我这妹妹,别的不敢说,虽不同别家的闺中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倒是天天与我二弟骑马射箭,武艺这方面没的说,担的起巾帼这一词。”
自己说时没什么,再听傅锦言这一提,李遂安突然想起慧幽大师说的话……
巾帼女子……李遂安眯了眯眼。
傅锦言还在滔滔不绝:“周岁那年抓周,父亲看她伸手去抓我母亲的笛子,本笑着打趣我母亲,女儿可随她习琴棋书画了,谁知她避过了笛子抓到了后面的一把上好的匕首。”
宁远侯夫人是名门世家的大家闺秀,嫁入侯府依旧每日琴棋书画,也算是侯府唯一一个最像女子的女子。
侯府的丫鬟婆子都是有些拳脚功夫在身上的,宁远侯夫人志不在此,一般多是去寻常宴会赏花弹琴。可这名满京城的女子没想到自家女儿竟然选择习武,李遂安有些好笑,候夫人当时颇有些无奈吧。
“妹妹稍大一些,母亲致力让她学女红,偏偏她没半点兴趣,偏爱舞刀弄枪,母亲也没了法子,就随她去了。”傅锦言无奈的笑着摇头。
李遂安对侯府那位舞刀弄枪的掌上明珠颇有兴趣,忍俊不禁地道:“我倒是真想见见令妹了,定是个有趣至极的女子。”
傅锦言皱眉:“她如今越发的叛逆了,多少上门提亲的媒婆都被她吓了回去,恐以后是要孤身一人了。”
“怎么会,怕是没遇上有缘良人吧,也不知哪位公子能入了她的眼。”李遂安摩挲着手炉饶有兴致。
“若真有哪位公子看上这混世女魔头,那我和我二弟慎行定感恩戴德的把这妹子给他送到府上。”傅锦言笑说。
宁远侯爷和这两个小侯爷多宠幺女,京城人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谁要是娶了她还让她不痛快了,宁远侯府上下不得剐了那人。
“我见遂安第一眼便觉投缘,不如随我去府上一叙。”傅锦言起身掸了掸大氅。
“既然小侯爷诚心相邀,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李遂安轻笑。
二人乘车一同驶往宁远侯府,突然外面大喊:“有刺客!”
二人为了早些到侯府,走的是条林间小路,下过雪后的小路寂寥无人。
傅锦言目光一凛,冷笑道:“哪家的小贼,敢拦我宁远侯府的马车?”
这已经算是自报家门了,若是识相的不会去招惹宁远侯府这一大朝中势力,除非就是冲着他们来的,有意而为之。
侯府藏匿的随从闻打斗声也加入厮杀,傅锦言唇角微勾:“有意思。”
他翻身下了马车,看到被侯府暗卫治住的蒙面黑衣人,扬了扬下巴看向他:“谁派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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