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周韵斐刚进楼，就被物业前台的值班小妹芝芝叫住：“小周姐姐，那是你男朋友吗？”
车是8点多就停在这儿的，不知道这姑娘已经偷窥了多久。
周韵斐脸色并不好看，否认道：“不是。”
倒不是因为这个八卦的问题，这帮物业前台都长着势利眼，见她是租户，连帮忙暂收个快递都难，平时很少主动和她打招呼。
等周韵斐一进电梯，芝芝立刻跑了出来，理了下蘑菇头发型，蹭到袁浚轩身边，亮出二维码，“帅哥，能加个微信吗？”
袁浚轩不紧不慢上了车。
芝芝盯着门把手看了许久，一直在思考这个不知道什么牌子的车门到底要怎么开。
正低头寻摸，驾驶位的车窗降下，芝芝顿时打了鸡血，精神抖擞站直。
袁浚轩从中央储物槽里捏出一个小巧的信封，递出窗外，“小礼物，拿着玩儿。”
芝芝兴奋地接过，翻来覆去地看。莫非她最近人品攒得足，要帅哥微信，连礼物也一并有了！？
她正云里雾里，不知姓甚名谁，就听大帅哥说：“年底了，辛苦！”又见他一指楼上，满脸柔情，“麻烦好好照顾一下刚才那位周小姐——”
“我女朋友！”
芝芝捧着礼物瞬间清醒，看着帅哥驾车从眼前消失。
她开始脑补整个故事的因果发展——估计是帅哥把女朋友惹生气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哄，私下里收买她，让她默默关照。
活脱脱电视剧里的深情男主。
她还管人家要微信，真是吃饱了撑的。
她从信封里取出一张卡，按照上面的网址用app一扫码——
线上购物卡，面值:2000元。
芝芝的两颗眼珠子瞬间抖落了出来，空旷的厅堂发出一声岔气般的嚎叫。
这玩意儿真的比帅哥实用。
周韵斐刚反锁了家门，芝芝就发来了微信。
[小芝麻：小周姐姐，我那天见你把车停在小区外面，过几天天冷很不方便。b1层165号车位的业主不经常住，车位没有出租，你可以把车停在那儿。我帮你盯着哈，万一业主回来我告诉你。]
周韵斐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顷刻间瞪得更圆。
一向对她爱答不理的物业小妹忽然转性，让她一度怀疑对方微信号被盗了。
周韵斐试探性回复：？？？
[小芝麻：165号空车位jpg]
[小芝麻：（语音10’’）就是这个，你看好位置哦，出单元门右拐一直走到头，很近。]
周韵斐听着芝芝的声音一时怔住，摸不着头脑无语许久，才回复：太感谢了（爱心）（爱心）（爱心）！！！
[小芝麻：不客气不客气！为大美女服务是我的荣幸嘿嘿~]
惊喜来得太突然。
但疲惫的身躯,已让周韵斐没有精力再想车位的事儿。
她把托特包往沙发上一丢，准备换衣服。
外套脱到手肘的时候，才发现把徒弟的外套穿回了家。
她立刻拿出手机，打算知会对方一声。
正要敲字时，她微顿了片刻，又退出了。
她意识到客气的态度在某种条件下，会成为推拒他人的生分。
谁都向往不需要“谢”字、且彼此间相互信任的关系。
男款的外套袖子很长，袖口推到刚刚可以露出五指的位置，轻薄的纯绒自带很强的保暖效果，就连骨节都流动着热意。
周韵斐饱满的红唇微抿，唇角扬出弧度。
她把手机扔在一边，利索地脱下外套，端端正正挂在了外间的大衣柜里，随后预约了干洗。
又从包里拿出那枚玫瑰胸针，打开卧室的衣柜，推开正中央的木夹层，露出一个纯黑的保险箱。
她输入密码，从里拿出一个宽大的手工牛皮袋，油亮的皮质触感柔软，边角的缝合极为细腻。
袋里放有一个厚厚的手账本。
一串钥匙。
一个立体三角钢琴的金属挂件。
周韵斐对着这些东西凝视了少顷，把手里的玫瑰胸针放了进去……
已近年底，公司各部门进入了一年中最忙碌混乱的时候，银行部和投研部人手无闲，其他部门人员恨不得一人掰成好几瓣。
行政部内，除了噼里啪啦的键盘敲打声，安静到四处都弥漫着焦虑。
“叮铃——”
周韵斐的座机忽然响起。
“喂，您好!”听到对面的回应后，她正襟危坐，“许总！”
周围的同事不约而同瞟向她。
许菁蓉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小周，公司刚接触了一个新项目，金宣最近在陪一个重要客户，我身边人手不够，你来负责跟进……”
孟筱贴在听筒边，周韵斐紧张和她对视了一眼，来不及考虑便答应：“……好。”
许菁蓉接着道：“我现在要去见对方公司的高层，你陪我一起，20分钟后回公司接你。”
总经理口气不容反驳，直接挂了电话。
周韵斐忐忑收拾起东西，准备下楼。
孟筱一脸喜色，“斐斐姐，这是好兆头啊！希望你逆袭成功，把金宣从助理的位置上踹下来……”
“嘘——”周韵斐捂上她的嘴，用嘴型和她对话，“你还嫌我不够招人恨么!”
公司最近人手紧缺，周韵斐宁愿相信自己是被“抓壮丁”了。
小小的行政职员和总经理助理之间，尚存无法跨越的山丘
20分钟后，奔驰v级商务车准时到达楼下。
车门打开，许菁蓉扫了眼周韵斐得体的妆容，满意点了下头，示意让她和投研部总监david一起坐在最后排。
david原本就对周韵斐有好感，等她一坐下，就轻声安抚：“别紧张，这次不会直接让你上手核心业务，你跟着许总记下关键信息就好，难度不大。如果这个项目谈妥了，就由你作为联系人，负责接洽具体事宜。”
“这是对方公司和项目的详细资料。”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两个文件夹，“你抓紧了解一下。”
周韵斐接过文件夹打开，“天韵集团”四个大字赫然入目。
骤然放大的瞳孔被惊异充斥，微颤的双手极快地翻开另一本资料。
——关于天韵海洋主题公园改扩建项目的融资方案。
她往后翻了几页，手指将纸张紧紧捏起，页角起了一层褶皱。
david以为她是因为没参与过项目业务而紧张，温声在她耳边解释：“这个主题公园在江州荔合区，建成有八年了，听说是天韵集团的创始人程进先生送给独女——也就是现任集团董事长周秉仁夫人程婉云女士的礼物。无论从内容、地段和体量等各方面来讲，这都是个可遇不可求的优质项目。”
“三年前，天韵集团总裁由周秉仁之子周其铭先生接任。”david语气严肃向她强调，“一会儿我们要和周总本人见面，所以你知道许总为什么会如此重视……特意叫你过来，充分说明公司层面对你的认可。”
攥着纸页的手指不受控地上下晃动，再次听到那个刺耳的名字，周韵斐心里的恐惧正不可遏制地蔓延，两眼直勾勾盯着文件上的某一处。
纸张一页页被翻动。
像是她的无意识之举。
david提醒她的很多事，都化作耳边的团团喧嚣，吵闹到什么也听不清。
开口拒绝的欲望仿佛都已经消失，她只想从车上跳下去。
奔驰商务车在嘉豪高端会所前停下，周韵斐跟在david身后下了车，双腿无知无觉就像腾空踩踏。
几人来到事先约好的包间，对方公司的人还没到。
周韵斐手脚冰凉，如坐针毡。
身后每一次门锁的转动和脚步声响起，像是极其危险的信号。
令她后脊发凉，浑身颤栗。
“许总……”她终于忍不住站起来，“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快去快回！”许菁蓉有些不耐烦。
周韵斐慌忙逃离了包间，小跑至洗手间，将冰凉的水泼在滚烫的脸上。
她攥紧拳头使劲儿揉着太阳穴，试图让濒临晕厥的头脑镇定。
靠在墙上定神数秒后，她擦干脸上水渍，走出洗手间。
转角处，一个浑身酒红色西装的男人突然堵在她面前。
她猛一抬头，招摇的褐色短发之下，一对傲慢刻薄的眼眸正居高临下盯着她。
周韵斐倏地低头，霍然偏身大步绕开他向前走。
刚迈出几步，小臂被一只手死死抓住，一股难以反抗的力量迅速将她拉入安全通道。
她惊恐地发出尖叫，却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掌扼住了咽喉，高频的叫声突然变成了一阵呜咽。
周其铭冷眼笑道：“别来无恙，姐！”
周韵斐只觉满身血液全部积压在头顶。
右臂被摁在墙壁，她只能伸出左手掐住了周其铭的腕子，指甲渐渐嵌入他的皮肉。
她本能地保护着自己的手，不敢太使蛮力，只能痛苦地微弱挣扎，喉间发不出一丝声音。
“几个月不见你，他妈的居然躲到江州来了！”周其抿咬牙切齿，“警告你，最好继续躲着，别跳出来坏了老子的生意！否则，我就一把火把天韵集团和你一起点了，祭奠你妈和你外公外婆！”
强烈的窒息感袭来，掐着男人腕子的手无力地垂下。
周其铭见她脸色愈发不对劲，赶紧收手，整理了下西服领带，恶狠狠地瞟了她一眼，走出了安全通道。
突然的释放带来的喉间撕裂引起一阵巨咳。
周韵斐满脸通红，摊坐在墙角，像一条缺氧的鱼，大口捕捉着新鲜空气。
受激后的泪水不断涌出，恐惧犹如一根无限延伸的藤蔓，将四肢百骸死死缠住，无论她如何控制都无法停止抽泣。
空旷的安全通道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
持续的突兀嚣鸣迫使她快速镇定。
掏出一看是david，颤抖的手指勉强按下接听键。
“斐斐，你怎么还不回来？周总已经到了！”
“抱歉……”她努力擦干眼泪，胸腔、双肩乃至舌头都在剧烈震颤，“我不舒服，可能是肠胃炎……”
“啊？严重吗？”虚弱的声调引发了david急切的关心，“用不用送你去医院……这样，你先找个地方休息，许总这儿不用担心，我来替你解释，一会儿看情况送你去医院！”
听得出来，他在偷偷打电话，说完重点直接挂断。
周韵斐头埋在膝盖里，手捂胸口，平复着错乱的呼吸。
许久才撑着墙壁站起。
无力的双腿迈一步都无比艰难，她干脆脱下高跟鞋，缓慢挪动到大厅的休息区，靠在沙发上。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david发微信让她直接上车等。
她躲在车后排，看见周其铭客气地把许菁蓉送上了车。
许菁蓉并没有问询她的身体状况，也没有搭理她，无事发生一般和david聊着今天约谈的详情。
“……从项目现有的思路来讲，还不够创新，天韵集团显然没有在大城市经营乐园的经验，竞争力略显不足。”
“确实，天韵是典型的老牌家族企业，在淮城几十年的声望积累还算吃得开，但在江州恐怕不行……这样的乐园需要媒体、科技艺术等各方面的投资，资金需求量巨大，但就怕吃力不讨好。”
“最近，我会把今天约谈的情况汇报给总部，再行定夺……先前，周其铭受高瀛事件的影响，到现在才敢把这个项目拿出来，心急的是他，我们要谨慎。”
……
一路上，许菁蓉和david一直在谈有关天韵的话题，周韵斐听着公司的态度，应该还会后续跟进。
到了公司已经是下班时间，david把今天的约谈记录交给她，让她明天中午之前整理好。
还说许总虽然对她的行为有些不满，但终归没有生气，让她不要放在心上。
下午的阴影挥之不去，周韵斐晚饭也没吃，回家洗澡后，就钻进被子里望着幽幽的灯光发呆。
她打算给童丹彤发微信，又一想最近童父还在住院，实在不愿再把自己这些烦心事儿附加在闺蜜身上。
她来回滑动着微信首页，目光最终停在了andres的对话框。
此时，微信里几百个好友，除了闺蜜，她好像只愿意选择他。
那是一种熟悉又陌生，让人觉得安全的距离感。
虽然她也不确定，对方能否理解自己的心情，毕竟无法祈求一个并不完全了解自己的人，能够安慰自己。
犹豫了片刻，她小心打字：
[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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