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琉璃盏
“定好了?果真是要去二公子院里?”宝笙娘一脸难以置信。
宝笙点头:“去了听泉院,每月有二两银子月钱?”
刚才郎中来给阿满瞧了病,说是因为吃了寒食粥,生冷不化所以腹痛,养两日便能好。
宝笙让慈儿送走郎中,已经有了决定。
一径过来正房门外,却清楚听到二老提到顾宴的婚事,心中吐槽顾宴若真是的娶了江婳,自己的任务干脆彻底玩完算了。
心里的计划更加笃定了,一咬牙要进来,却不小心手肘撞到了门框。
“你就只是为了银子?”宝笙娘狐疑道,“上月才从我这里讹了几吊钱,又不够花了?”
“去去去,宝笙又不是小孩子了,闺女懂事了还不好?”李固支开宝笙娘。
为了让自己的理由站得住脚,宝笙一脸诚恳地道:“孩儿大了,也不能一直伸手要钱。”
宝笙爹娘露出欣慰的神色。
上次与顾离澈的交锋,宝笙心里清楚,这位表面光风霁月的男配,绝对不是好相与的。
虽然这一招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但因为主线任务是扶住男配上位,若不去到顾离澈身边,怎么撮合他跟江婳在一起呢?
至于人设点数,时不时再去找顾宴刷一把,也不是不可行。
只有男配上位,孩子这个麻烦才会被解决。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接近成功的地方。
宝笙暗自沉吟。
听泉院是顾府中最僻静的一个院落,院中种满幽篁竹,日头升起起,明亮金黄的阳光透过斑驳绿荫映照在院里的一□□泉眼中,泉水叮咚,幽静雅致。
这院子冷僻,一如它的主人。
阁厅里,凉风习习,顾离澈手中捧着一本卷册,他低着头,额发半遮着漆黑狭长的眼,檀香袅袅,他的尾睫上挑,一双如同月映寒潭的眸子没有半点温度。
风大了些,知书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隔扇。
“二公子,新进来的丫鬟少了一位,因为受了风寒,不敢过了病气进来,所以要迟些日子。”
知书是这听泉院中最得力的一等丫鬟,院中大小事务,都由她禀告。
这等琐事,本来就似一滴墨融入了江河,于顾离澈而言,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
只不过今日思绪居然停滞了下来,顾离澈修长如竹的手指在书页上顿了顿,尚在早春,若是浑身湿透,一场风寒八成是逃不了的。
不知为何,自己竟然想到了此处去。
顾离澈压制住心底的那一丝莫名的烦躁,收起书卷,凝神收心。
到了茶歇的时间了,小丫头默不作声地端来一个提匣。
同往日一样,一碟宫制椒盐酥点,还有一杯清茗。
只是今天,那酥点旁边,还搁着一碗平日没见过的琉璃盏,晶莹剔透的盏口堆叠着一层绵密的乳色奶霜,奶霜上面点缀着几朵干桃花瓣。
“这是新进二等丫鬟的手艺,膳房的橱子们都觉得好,送上来给二公子尝尝。”知书小心道。
她服侍的这位主子于饮食上并没有多少特别嗜好,每日一样的咸口点心,顾离澈从来不准人擅自给他更换。
要不是今日这酪乳饮子格外新颖,知书也不敢送上来,只是心里还惴惴的,怕顾离澈不喜。
顾离澈神情淡漠,端起琉璃盏尝了一口。
入口是醇厚的乳香味道,酪乳下面,还另有乾坤,三月桑葚熟得正好,深紫色的果酱混着冰凉的沙冰在口中融化,清甜里不失乳酪的浓醇。
知书不错眼地盯着,见二公子尝了两口,才放下琉璃盏,知道这已经是非常不错的褒奖了,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那桑葚的甜里,竟然还夹杂着一丝柑橘的果香,还有若有若无的涩苦味道,就像……像盛京城中最知名茶楼冠春楼的陈皮点心一般。
顾离澈蹙眉,他其实是喜欢吃甜食的,但因为胃口刁钻,只喜欢冠春楼的陈皮酥点,顾府的厨子虽然数目众手艺精,但谁也做不出那家的味道。
但他不喜欢被人揣测心思投其所好,所以喜爱陈皮点心一事,除了偶尔跟他一起出门的古茗和林云知晓以外,连知书都不曾得知。
见二公子似乎面露虞色,知书心提到了嗓子眼。
“做这点心的丫鬟,是什么人?怎么还会这样的手艺?”
顾离澈淡淡道。
“这丫鬟不是外面进来的,是咱们李管家的闺女,名唤宝笙。”
知书隐隐有些后悔,二公子从来不关心院里进来什么丫鬟,今日怎么突然问起这些来了。
再说那宝笙,虽然不是亲眼见,但知书也听说过一些关于她行径大胆的闲话,今日只是看这酪乳实在做的精致,单纯想讨个好儿,哪里知道就给自己埋下了雷了。
顾离澈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如果真是她,那么染了风寒不能进来的人就不是她了。
心底蓦地闪过那日在别苑中,那恶婢如小鹿一般剔透的眸子。
恶婢还没有死心?到底还有多少花样?
那股被压抑的躁郁又浮了起来。
“唤她进来。”
“是——”
知书慌了神。
“这酪乳是我想出来的点子,寒冬刚过,二公子房中烧了一冬的地龙,不免火燥,桑葚生津止渴,还望二公子喜欢。”
下首的女子口齿伶俐,不卑不亢,虽然只是下人,但那双杏眸里没有在别苑那日的惊慌,多了几分黠慧。
“宝笙有幸来听泉院中伺候二公子,是宝笙修来的福气,宝笙既然进来了,以后听凭二公子差遣。”
做戏做全套,宝笙表情诚恳地表白衷心,差点连自己也相信了。
这个顾离澈,喜欢什么却不直说,宝笙记得书中他喜欢一种陈皮点心,但却从来不让府中的厨子专门做给他,或让下人去买。
就像他衷情江家大小姐一样,追爱行动上却总是云遮雾绕的,要是上来就猛烈示爱,女主江婳又怎么会投向他人怀抱?
嘴上不提,但喜欢就是喜欢,喜欢就会多加注意。
宝笙特制的这一杯陈皮水桑葚饮果然引起了他的兴趣。
只是顾离澈探究的眼神冰冷蚀人,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
“茶点做得好,推拿功夫应该也不能差。”
知书以为自己听错了,二公子从来不喜欢别人触碰他的身体,怎么会突然提起推拿来。
宝笙心里有鬼,面上燥热,但仍然面不改色道:“二公子若想,宝笙也能一试。”
顾离澈勾起唇角:“你留下来,去我的书斋。”
“以后书斋你来打扫。”
如愿被留用,宝笙心底的弦松了松,但不知为何,只觉得这阁厅里侍立的大丫鬟面色一紧,投过来的眼神似乎带了些同情。
江家府邸中,树荫下的抄手游廊款款走来一个眉间沉凝、仪态淑静的女子。
江老爷如今在朝中任一个闲职,虽然无甚要事,但江家在盛京不是勋贵之家,根基浅薄,江老爷就算没有公务要处理,也不愿意赋闲蹉跎在家。
江婳一路往正房走去,她这次去香馥寺,足足住了七日。
游廊外遍植了不少湘妃竹,竹影斑驳,风中传来松柏的清香,不禁让人想起那位出尘谪仙一般的人物——顾离澈。
盛京城这么大,接连偶遇两次,果真如此巧合吗?
那日因为那胡闹的顽童,两人初次面对面说话,先前只能在冶游或者贵女王爷们的宴席上匆匆一瞥,探花郎的清雅绝尘,只怕没有女子不会心动。
但心动又如何?
江婳是江老爷原配所生,生母早年病逝,江老爷却踩了狗屎运,凭借着一副好相貌,娶了出身不凡但容貌平常的续弦岳氏。
岳氏过门后接二连三生下两女,如今在府中主理中馈,江老爷如今的职位也是倚仗着岳丈家的背景才谋划来的,所以府中大小诸事,一应是岳氏说了算。
江婳深知,自己的婚事,向来是由不得自己的喜好来定夺的。
比起虽然神采英拔却略有些乖谬的顾二郎,被公认德行仁厚的顾家大公子顾宴,宣德侯府爵位的接班人,才是婚嫁的最好人选。
眼看着正房快到了,江婳舒展开眉眼,脸上浮起谦恭温顺的笑。
岳氏是个面目稀松平常的妇人,膝下只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傍身,所以对于女儿们的婚事,也是下了格外的功夫。
只是长女江婳未嫁,次女就算有了合意的对象,也没办法大张旗鼓地行三书六礼。
丈夫原配的女儿,出落地楚楚动人,岳氏本就心有芥蒂,便把亲生女儿婚事被耽误这一档子事,归因到江婳身上。
江婳跪下请安,主母面色冷淡,一如往常。
江婳仰人鼻息多年,早就练就了处变不惊的功力。
“母亲近日身体可安康?女儿在香馥寺斋戒了七日,主持怜我心诚,送了一本亲抄的佛经与我,送与母亲供奉,功德无量。”
岳氏脸色稍缓:“喔,你竟在山上住了七日,有劳你了。”
“是女儿当做的。”江婳柔声道,只字不提那山上的客房阴冷潮湿,斋饭又格外难以下咽。
岳氏见了那本佛经,甚是欢喜。
江婳忖度嫡母的神色,斟酌了半天,还是小心翼翼提起了自己外祖父的病来:“外祖缠绵病榻良久,婳儿日日忧心,母亲可否再托人,换一个医术精湛的郎中给外祖?”
一提起江婳那患病多日的外祖父,岳氏飞扬的眉眼立马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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