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太太走后门
张副官被张启山派人叫了回去:“你是不是很闲?”
副官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于小姐她……”
“随她去。”张启山好像不是很高兴。
这不是他该置喙的事,副官只好闭嘴退出去。
“等等,”张启山叫住他,“府里人叫全了,去院子里,我有话要说。”
“是。”
于曼丽在屋顶上打盹,差点摔下来,惊醒后出了一身冷汗:自己竟就这样睡着了?
天边的月亮快要落下,空旷的街道透着别样的寂静,她四处张望,附近没有张启山的人。突如其来的自由反倒叫她有些不安,她揉了揉僵麻的双腿,跳下屋顶。
一整天,梦春堂里没有新添挂牌姑娘,也没人来卖儿卖女。时间隔得太过久远,她已经记不清自己被卖的具体时日,只记得那年初春人还穿着薄棉袄,到处都是枯枝秃桠。
春天结束还有好些日子,要一直这样等下去么?
于曼丽茫然望着街道,偌大的长沙,却没有一处属于她。
她明明在这里待过漫长的时日,短暂一生里最黑暗的日子,度日如年;可如今以自由之身站在这里,她却觉得自己只是一个贸然闯入的过客,永远也无法融入这个世界。
一切都因陌生而冰冷,除了……
不。
于曼丽用力摇头,想把一闪而过的面容从脑袋里甩出去。
不能任它失控。
于曼丽在凌晨的长沙街头漫无目的地闲逛,看那些白日的喧闹和夜晚的灯火通明被掩盖在澄净的月色幕布下,渐渐升腾起平和安稳的情绪。
她忽然停下脚步,不知不觉走到曾和张启山逛过的那条街,她记得她还在这儿撂倒了一个扒手。
那个扒手想偷张启山送她的怀表来着。
她摸了摸颈项,她没有体温,怀表也没有。如果没记错,应该是除夕夜里张启山给她挂回去的。
心头莫名有些酸楚,俄而又嘲笑自己的软弱和多愁善感,闷头继续往前走。
胡思乱想中再抬头,于曼丽站在张宅门口。
心又揪着疼起来,灭顶的罪恶感从脚底和指尖缠绕而上,惊恐的叫喊和呼救在耳边忽隐忽现,血污泼满了视线。
她发现自己踏不出这一步了。
“佛爷。”副官叫醒了在后座打盹的张启山,指了指车窗外。
于曼丽站在大门口。
车停在她身边,后座门被从里面打开,张启山掩不住满脸疲惫:“上来。”
于曼丽默默坐在他身边,局促得很。
张启山捏着睛明穴说话:“上峰来长沙巡查,日军细菌实验的事我已经上报,开会开到这个点。你呢,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等我?”
于曼丽有些错愕,张启山见她不答,侧过脸问她:“你要等的人,等到了么?”
于曼丽摇摇头,她犹豫了一下:“我……”
车已经驶进院子,在楼前停下。张启山拍拍她手背:“进去说。”
管家等在大厅里,接过张启山的帽子斗篷:“佛爷,要不要叫厨房弄点宵夜,填填肚子?”
“不用了,都去睡,睡不了一会儿还得早起。”
“是。”
副官和管家都下去了,张启山一路往卧室走,于曼丽迷迷糊糊地跟着他。张启山一路走一路解枪带解扣子,顺手丢给于曼丽,于曼丽自觉接着。
“你接着说。”
“啊?”
“刚说到你等人。”
“我……没等到。”
张启山等了半天,见没下文,又问:“没了?”
于曼丽摸不清他在想什么。
他脱了军装外套,解了袖口扣子,随意坐在沙发里,见于曼丽站着不动,指指沙发:“坐。”
于曼丽坐下,她这副懵懂听话的样子叫张启山觉得十分有意思,忍不住笑道:“困迷糊了?”
“……没有。”
张启山心情挺好:“困了就去睡,要报恩也不是这么个报法。”
于曼丽愣了,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林间啃草走神的小鹿。张启山盯着她看,如初见时一样,她若有一千面,他便一面也不想错过。
于曼丽终于记起报恩这事,还是她下墓前自己留信说的。她舒了一口气,却又疑惑起来,想了想,怯怯地问:“佛爷……”
“嗯?”
她见张启山兴致不错,便大着胆子挤出一个调笑:“想问佛爷要个差事。”
“什么差事?”
“佛爷还缺副官吗?”
张启山觉得好笑:“你不喜欢张副官?”
“不不不,我没有那个意思,张副官很好。我……我只是想……谋个佛爷身边的差事……”
张启山扬眉。
她连忙补了一句:“……方便报恩!”
张启山几乎掌不住笑出声,他起身捏了捏于曼丽没什么肉的脸颊,解着衬衫扣子往床边走:“还能再睡一个小时,早餐到饭厅报道。”
“是!”于曼丽喜出望外,对着他的背立正敬礼。
张启山转过身,胸前大敞着:“还不去?还是说,要陪……”
“长官晚安!”她丢下这句转头跑了。
张启山想想实在可爱,摇头笑了半天,倦意全无。
早上,两人在饭厅门口碰见。
于曼丽精神得很,见到他立正敬礼:“长官早!”
张启山笑着回应:“早。”
于曼丽跟着他进了饭厅,女佣向他们道早安:
“佛爷早。”
“早。”
“太太早。”
“……”于曼丽登时站住了,“太太?”
张启山是个军人,他府里一贯规矩严,下人懂事话少,这会儿一个个低眉顺眼站在那儿不吭声。
张启山自顾自坐在主位上端起牛奶:“你不是要谋个我身边的差事?我仔细想了想,好像除了这个没有其他职位合适。”
一个年纪轻点的女佣把头埋得很深,身边的人狠狠瞪了她一眼,她才强忍住笑意。
张启山睁眼说瞎话,管于曼丽叫太太,是他昨天一早就召集全府人训话的。昨晚于曼丽问他要差事,他正好顺水推舟。
“你……你说话不算话!”
“我说什么了?”
“你昨晚明明说的是……”
“是什么?”张启山仿若一无所知。
于曼丽脸上挂不住了:“你……”
正当这时,张副官军装笔挺走了进来:“佛爷,太太。”
他手里端了个扁平的盒子,张启山眼神示意,他便打开盒子递到于曼丽面前。
一把配枪,两个弹夹。
“我查过,国军没有叫于曼丽的中尉,你将就将就,给我当个文职秘书。这是给你防身的,平时不要外露。明面上的事有张副官,你只听我的,我叫你做什么你才能做什么,明白?”
于曼丽喜出望外,连忙立正站好:“明白!”
“现在,你的任务——吃早餐。”
量身定制的女式军装,军帽压着后脑勺的发髻,就算不收腰依然不会显得宽大的上衣,长筒军靴踩着张启山的步调跟在他身后,所过之处惹来一片瞩目。
领子和肩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连胸牌都没有,但她站在张启山身后,看人时像是遮掩着满目杀气,好像只要张启山一个示意,她便能叫人立时毙命。
一把未出鞘的利刃,一枝带刺的玫瑰,致命而美丽,神秘而引人探究。
“于秘书。”张启山这么介绍她。
于曼丽出列,扫视了一圈,轻轻带起的笑有些邪气;她的动作干净漂亮,一看便知是接受过长期训练的正规军的作风。
张启山展示完他的新属下,转身带着一拨心腹进了门,留下那些站着的几乎都在偷偷倒吸凉气——女版张启山?
有人眼尖认出她:“是不是那个穿洋装吃棒棒糖的于小姐?上回来过的,和佛爷一起吃饭的。”
“是有点像,不过差太多了吧,我记得上回来好像笑眯眯挺可爱的……”
轮值过靶场的知情人闭紧了嘴巴不参与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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