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惊梦
娇娇冷眼瞧着火势越来越大，也冷眼瞧着周围禁声屏气恨不得自己不存在的丫鬟，嗤笑一声，又看着她那位父亲领着一行人远远的急步走来，衣冠不整，虚发散乱，面上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曲氏步子小人弱跟不上落在了后面，面如金纸，还有一个是那曲氏所出之子。
暗叹一声：可真真是……沉不住气儿。
“大胆！”驸马爷走近，见自己平素最为珍爱的女儿被当成鸡鸭一样在火楼上烤着，再不顾长公主的面子也不去想眼前这人也是她的女儿，抄起旁边扫地的扫帚对着娇娇就当头打下去！
“你们还不熄火救人？”
“水龙队呢？可有通知水龙队？”
“快去请太医！”
……
当下吵吵嚷嚷的一团，也是一片混乱。
娇娇抬手，手腕上一串珠子升起一幕屏障，薄薄如纸。
可是那棒子却怎么也打不下去了。
娇娇清咳两声，眉尾冷不丁的扫了扫旁边吵作一团缺怎么也救不下人也灭不了火的人，面色肃穆厉声道“老爷可真是厉害！”竟是怒得连老爷也不叫了。
“一句不问便是要屈打成招了吗！”
“屈打成招？”苏翎气不打一出来，看着娇娇目光如同杀父夺妻之仇人！
“我真是恨不得活活打死你！”
当下一片寂静，鸦雀无声，连苏谨言也被烟熏火烤得没了力气交换，只低低的抽搐呻吟。
曲氏母子二人不说，其他当差的不当差的根本不敢弄出丁点儿声响。
有眼睛的都能看见，郡主这是要立威了！
不管苏谨言做了什么没做什么，她都惹了郡主不快！
这个府邸，终究是长公主府。
“哦？”娇娇细细的挑眉，声音恰若那九曲回折的流水“看来父亲原是不想要我这女儿了。只是不知道，曲姨娘到底有没有告诉父亲，谨言妹妹到底做了什么事？”
“不管她做了什么事，她也是你妹妹，你是姐姐便该让着她。”苏翎冷静下来，语气却也没好。
娇娇嗤笑“老爷竟是忘了，我不过比她早了那么一两个时辰罢了。”还是母亲用药催的！想到母亲身边的嬷嬷告诉她的一点一滴，她还真觉得这些人，碍眼！
“此外”娇娇敛了神色，漆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曲姨娘“你觉得她得罪的是谁？”
“那是国师的师侄！道门的掌教！”声音陡然转烈，让人如坠九幽。
“想来你们也不知道。”似笑非笑的看着曲姨娘“她砸了如懿楼，整个金陵也不过一个如懿楼，那是道门掌教在金陵落脚的地方！”
“谁给你们的胆子，招惹那位？”
“还是说，你们真不怕国师上门问罪？”
一字一句，字字如钉子敲在三人心上。
国师身后是皇帝，他们三人不知道那晚之事，不过并不妨碍他们对皇帝天威的忌惮……以及渴望。虽然因着和昭得皇帝垂怜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娇娇看了这模样，心里却有些遗憾，当初应该让人大肆宣扬阿玥的道门掌教之事的么，也不知道衍琊为什么讳莫如深，大约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威信？毕竟他如今也是国师，可惜阿玥不能做大周国师，不然就能经常见面了！不过想到秦夫人那张吞了什么一样难堪的脸色她心底就一阵快意，哼，瞧不起阿玥，也不想想秦彧配得上阿玥拿大道来赌？真是不知所谓！
看了看三人脸黑如锅底，却还是乖乖的跟个鹌鹑一样，娇娇心底讥笑眼尾不自觉带了些，道“更何况，阿玥还是我好友。”
“怎么？谨言妹妹这是得到了我回不来的消息？还是我死在外边儿的消息？痛痛快快的砸了如懿楼，还真以为我没法收拾她？”
曲氏脸色直接就更白了。
苏祁脸色也不好看。
而苏翎，直接就跟被打了一巴掌一样火辣辣的疼。
好歹官场摸爬滚打多难，也知道那位国师简在帝心，长公主又不会护着他们，如何开罪得起？不过今日到底是娇娇手段错了些。
行差就错，尤其是个女儿，可不是什么好名声。曲氏心底盘算着，却漏了一件事：娇娇可不是一般人，她注定要秋长生求大道，昆仑山的师父让她归金陵也不过是因为她的机缘在人间。
更何况，还有更深一层……和昭。
“也罢，既然如今几位都来里，时间也差不多，想来她也得了教训，便放下来吧。”见那房子都烧得差不多了，娇娇挥袖雨水天降熄了火，又施法将人挪了下来。
喲？这是吓晕了？娇娇看着晕倒的苏谨言，耸耸肩，反正和她没关系了。
“也罢，曲姨娘酒辛苦一点，照顾一下了。”抖了抖袖子，娇娇混不在意的说道。
“对了，还希望曲姨娘记住一件事。”转身回头，凤眼半眯着和和昭有四五分相似“谨言，慎行。”
苏翎顿时脸色就不好了，这话说得如何又不是他？可真真是不孝女！
可是哪有如何？
这姑娘压根不归他管！外有国师黄帝，内有合照！哪怕是口头上占便宜也要当心这心思狭隘的闺女会不会报复回来！
这哪里是闺女！分明是仇人！
“老爷，水龙队的大人来了。”另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上前小声道，身后是一溜提着灭火用具的高大汉子。
为首的那一个，方脸浓眉，鹰眼锐利，一眼看到了娇娇。
这便是那位声名显赫的郡主？倒是柔柔弱弱的模样。
娇娇也看到了对方，道“既然水龙队的来了，那剩下的就交给大人了！”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曲氏，悄悄低头嗤笑。
“水龙队欧阳弘见过郡主。”那高大男子抱拳问候，神色探究。
“娇娇。”笑着留下两个字衣袂蹁跹而去。
回了如懿楼，娇娇立刻便去见了沧姻，带着醉栀。
“你擅调香，可有没有那种能让人半夜梦魇，日日夜夜被惊吓得睡不着觉的那种？”喝了口茶，还真是渴里，又怕她听不懂，补充道“就是那种让人天天做噩梦的！”
沧姻坐在椅子上冷硬的回道“没有。”
醉栀用茶碗掩去了眼底神色。
还真是……看不清拎不清的。
娇娇也没恼，笑眯眯的打量了她几遭“你有没有忘记什么事？”
沧姻瞬间就像是被逮着了狐狸尾巴的兔子，炸毛了，恨恨的看着娇娇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耸耸肩“也没什么么，不过是几道咒印。”
于她，自然没什么，不过至于沧姻麽，就得一辈子奉她做主人喽！
“你！”沧姻眼底震撼，面上被气得通红。
却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察觉到了，一道静静的躺在她识海处却能随时要了她命的符咒，还有一道镇压在她的丹田，只有眼前这小姑娘不乐意，她大概这辈子就得跟个废人一样了。
“见过主人。”知道了处境认命也是个好习惯或者说为了保命不得不认命。
“起来吧。”娇娇对这种识时务的很满意，虽然她也知道这人不可信，不过打打下手什么的做些她不方便做得是还是可以的。
醉栀倒是拧了拧眉，复又在娇娇轻巧的拉她袖子时，舒展了。
“我方才说的可有？”
“有。”
“怎么做的？”娇娇起了兴致，或者说，她不乐意在一个地方栽倒两次，所以沧姻才能活着。
沧姻面上露出为难，娇娇也不催，和醉栀笑着说话喝茶。
沧姻眼底沉了沉，一时的屈辱若是能换来安康，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这样，她离帝王香才又更近了一步！其他香她不过缺几味料，不过这位有权势有地位又有钱！她完全可以……
“禀主人。有味香叫惊梦。是拿鬼节出生的鬼子心头血七滴，鬼节死去的妇人心头血七滴，鬼节葬下的妇人心头血七滴做引子，拿七年生的槐树最阴处的叶子，用四十九年份的香灰四分，并四十九年的养尸地的坟头土四分一起放入丹炉练成的，再埋入背光的槐树根底下七夜，便好。”
“哦？”娇娇不动声色，心底却另有一番盘算。“那此事你去做好了，记得好了之后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要让苏谨言用上。”却没说用多久，怎么进去的机会。
醉栀知道，这是在考验她了……
不过她也猜得到结局，不过是娇娇借她之手习香，也借她之手，除人。
此后不久，苏谨言果真夜夜难眠，一入睡便是噩梦。
“啊！”
嚷得他们小院里的人夜夜不得安宁。也得了苏翎的嫌。反倒是王氏，上位了，连带着苏谨袖都成了苏翎眼中宝贝。
不过都是后话。
今日之事很快传遍了府里，也传到了外面去。
“姨娘，这郡主性子也真是！便是开罪了人家，好歹那也是她妹妹，二姐姐如今这般……”苏谨袖糯糯的道，眉眼全是担忧。
王氏心底也不好“郡主这般不易相处，以后我们可是要小心了。”
“可是就算在小心，我们也讨不了好的！嫡庶嫡庶！这都是不可逾越的鸿沟！”苏谨袖哭着道。
其他人家还好，好好教养庶子就是嫡子的臂膀，可他们家根本用不着这些！谁都知道长公主这婚事是已故去的太后定下的！不过是为了隔应皇帝，见不到皇帝登位，她抱养的皇子病逝！还特意挑了这五服之内都没有亲戚的风流探花！皇帝这些年早就不满，不过因着娇娇和苏鄞，才不好处置苏翎！
他们家……原本就用不了什臂膀的！和昭长公主和当今陛下就是活生生的后台！不管日后继位的是谁，都少不了苏鄞的荣华富贵！而娇娇？聪明人都知道，这位不可能困在后院，一个郡主也不可能是最后的封赏。
另一处。
“主子，老傀儡师来了。”依旧是细细高高的嗓音，白白胖胖的男子。
烛喑点头，示意将人带来。
“老臣见过殿下。”一来便下跪，行的是魔族大礼。
倒让烛喑惊了一下，到底修炼多年不动声色，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亲自弓腰扶人起身。傀儡师很少有自己名字的，即便是有他们身上最大的标签最为人知的也是那一手傀儡术，不过到底有伤天和，因此傀儡师一脉不过一人，一人出一人退，一人死一人生。眼前这个是例外。有一子遗落在外，百年前方找回，有一个徒弟，刚死。傀儡术虽然在魔界没什么大用，对于想要入侵人界的魔界人来说却是可以规避女娲法术的好方法，因此，魔界入侵人界之心未改，不论是谁，哪怕是魔族如今的帝君对于这傀儡师，那也要捧着！
“这是我那不成器的小子。”嘴上这么说，可这里谁会当真？
“黎真见过殿下。”恭恭敬敬的跪地行大礼，看起来倒真是个乖巧听话的。
烛喑心底盘算着，莫不成传言有误？不过想到自己内线查出来的事，倒也觉得好笑。不过不管如何，他和东华的盟约没毁，娇娇就不能被这两人下手要了命。其实想想也是，这两个人怎么可能要得了那丫头的命！便是他在经了之前的事也说不准了。
那晚娇娇扔掉的雷符他看得分明，引来的九天上的雷，却不是娇娇引来的，那是东华！乃至后来那云层之上，雷池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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