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恶人不绝
有京府后堂,阒其无声。
众人沉默着,隐忍着,等待黄秉林之后的供词。
他跪在后堂的门口,低着头,一字一句地说着:“我那时已两年不能行房,虽然期间又娶了两房妾侍,也偷偷找一些暗宅子里的女人,可都不见好转。直至那日我看到那场景却有了反应……最后,鬼使神差的参与其中。”他竟也流出眼泪,说道:“毕竟是恶有恶报,我竟然只有在行那等…那等恶事之时,才会正常,便因此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不知祸害了多少有京城里的闺女。”
阿玉听后,觉得心中冰凉,怎会有这样的人,为了一己私欲,却毁了那些女孩儿的余生。这等草菅人命有犯伦常的人,当受天地之诛灭!
就在这时,杜微问道:“你所说当时除了你弟弟之外的那人,是谁?”
黄秉林连忙磕头却不再言语。
堂上众人都觉得吃惊,他既已坦白己罪并且有那么深的罪恶感,为何却仍不肯交代同伙呢?
“黄秉林,你既已对罪行供认不讳,为何还要包庇他人?难道你还要他继续害人么?”杜微见黄秉林并不为所动,继续好言相劝道:“虽然黄秉泽死于非命,但是有京尹已经加派人手保护你的家人,你不必畏惧其身份地位,大胆地说出来,还百姓一个交代。”
黄秉林依旧牙关紧咬,双手铐在铁链里,哆嗦起来带起轻微的金属碰撞哗啵声。
熊岳见状,起身怒道:“想来有京城歌舞升平,我一直自得都城内繁华富足,百姓清安。哪成想,这朗朗乾坤之下竟有这种难堪的龌龊事。你黄氏兄弟当京差吃皇粮,私下里却做着猪狗不如的事情,你们该死,不止你们该死,你们黄氏一族都该死,不说诛灭九族,就是全国的黄姓之人,都该人人得而诛之。”说着,他一声冷笑起身要走。
黄秉林见状怕极,瑟瑟缩缩地求饶道:“王爷,饶命啊!”
熊岳冷哼道:“就你,还好意思苟活于世么?”
黄秉林一边向他磕头一边说道:“王爷,小的该死,也愧对黄氏列祖列宗,小的甘愿堕入阿鼻地狱永不超生。只是我们黄家一族在京里都是平民百姓,他们对我的品行并不知晓,还请王爷饶过他们。”
钟尺坐在门口,从旁提点道:“黄秉林,不是王爷饶不饶他们,而是你一心把整族人往棺材里带。”
黄秉林也是心中有数,依旧磕着头,供认道:“王爷,还望王爷为小的一家做主,小的这就交代。”他微微抬头,见熊岳并无反应,可也不再怒言相向,便大着胆子说道:“那人是有贤院大学士高秒先生的嫡子——高诀。”
这真是,拔萝卜带出了土豆,一挖就是一串啊。
虽然挖出了真相,却不是想要抓的人,顺手还带出了个麻烦。
杜微趁热打铁,继续问道:“那你可还知有什么人参与此案?”
“回大人,我还知道的几个衙役捕快之前都交代过了,的确不再有了。”他见杜微神情似有疑惑,脱口而出道:“可是……”
“可是什么,快说!”
“小的只是妄自揣测,我们、我们行事之时,该不是第一伙。听说,听说……”他一紧张又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只听杜微说道:“听谁所,说的什么?”
“听说,听,听我死去的兄弟说,高公子不怎么与我们一起,不是因为他不……不爱玩,不是,是不不不不……”
杜微见他不知如何用词,催促道:“你且按自己的意思说吧,没空计较那些了。”
“是,高公子是因为经常有,有鲜食儿吃……而他之所以有时参与我们的那波,是因为他,他好那口,喜欢……人多。”他哆哆嗦嗦的说完,只剩下他自己的喘气声。
阿玉忍了好久,嘀咕了一句:“一群畜生。”
想必众人心中,比这还要恨。
“来人,将黄秉林押至天牢,严加看管,除本府本人持御赐令牌,任何人不得探监。”杜微又命令道:“中书古黎,率领有京府衙役十人持本府印鉴文书,去高府拿人!”
熊岳和阿玉进府,就见今桥小跑着往主屋去,熊岳喊住他问道:“慌张什么呢?”
今桥一见主子回来,忙将他往厅堂里带,熊岳不乐意了,问道:“怎么没了规矩。”
今桥急得一脸汗,原本满脸的老褶子也都浸着汗水,答道:“爷,您院子里正在洒扫,等风干了,您再回吧。”
熊岳对今桥从不起疑,说道:“那也好,就先去长歌院坐会儿吧,也没个客人在厅堂里做什么。”
此时钟尺吸了吸鼻子,问道:“今桥,府里杀猪了?”
今桥摇头道:“府里不养猪,哪儿来的猪杀。”
“是么?怎么有股子血腥味儿?”钟尺挑挑眉,看看熊岳再看看阿玉。
阿玉却有些不自在,不出声也不管闲事,回自己院子去了。
半路上却被熊岳和钟尺追了上来,果然,这离自己院子越近,就越觉得有股血腥味儿。
钟尺机敏,先跃进了主屋大院。阿玉就听他说道:“启斐,你在这儿做什么?”然后就是一阵止不住的笑声。
等他们二人进去,就见假山处围了不少人。
阿玉窘得想逃回长歌院去,却被熊岳一把拽住:“跑什么,杀人了?”
阿玉挣不开他,被连打带拽地来到假山另一侧,偷眼去瞄,果然心肝躺在里头,眯着眼睛喘着粗气,小胸脯小肚子一起一伏的。
阿玉终于忍不住,问道:“生了?”见阿堇点头,忙兴奋地东瞄西瞅问着:“在哪里在哪里?”
阿玉顺着阿堇的手指一望:“哎呀,心肝怎么生了好几个小耗子?乱,乱,乱,伦啊!”
众人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就连在一旁擦血迹的王府丫鬟小厮都忍不住的乐。阿玉直想钻到心肝躺的小石洞里算了。
“阿玉,心肝没什么事儿,睡醒了就好了。以后可莫要再找我做这种事了——完全搭不上手。”郑莫开净了手,一边擦拭一边说:“既如此,我先回去了,春日风大,草药怕是都吹到地上去了。”
熊岳不同意,说道:“那怎么行,难得起清回来,我们几个聚一聚也是好的。”
“就是就是,启斐难道不想我么?”说着,他朝郑莫开眨眨眼:“我可是刚从蜀地回来,峨眉毛峰还有涪陵的榨菜,郑兄不想尝尝?”
郑莫开闻之一笑:“尝了反而更想。对了,阿堇说你们去观审,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熊岳摆摆手,说道:“审了一个,本以为能审一个再抓一个,哪知带出来一串儿,不好办了。”
“哦?还有让千岁王犯难的时候?”郑莫开倒有些好奇。
“走,咱们去屋里说。”熊岳回头问阿玉:“长歌院里可又空屋?”
“当然。”阿玉一字一咬牙地回道:“干净整洁,无花无草。”
“什么?高秒要反了不成?!”霍典拍着桌子大吼:“这就叫我爹去参他一本,亲自审他!”
熊岳拉住他,安抚道:“你不要急。高诀现在藏在宫里是自寻死路,我倒要看看五皇子能保他几时。”他顿了顿,看着霍典,问道:“倒是你,何时来的,怎么连今桥都不知道?”
“你净是问些没有用的,我在王府何时不是来去自如的?倒是你,怎么就能和高家杠上?蔚贵妃有两位皇子傍身,高家又是有名的书香世家在有京城的文人骚客里颇赋盛名,到时一人一滴墨就能淹死咱们。”
“阿典莫不是怕了?”熊岳笑嘻嘻地问道:“这可不是阿典的作风。”
“我当然是怕了,你这般莽撞,我怎么放心得下。”
阿玉在一旁看着,心想,你们,你们二人平日里藏得果然够深!有秘密,一定有秘密!
钟尺也开口道:“阿典,这的确不像你,你应当是见鬼杀鬼,遇佛杀佛的。若是有京的文人敢有微词,你就会一人一缸醉花荫淹死他们才对。”
阿典脸色微红,窘道:“我怎会,那般……浪费。”
“噗”阿玉笑道:“对,你会制些假酒,全卖给那些个酸腐门生。”
郑莫开倒是更关心案情,问道:“阿岳,皇宫里能拿人么?”
熊岳摇头:“拿人倒是次要。现在高家人说高诀失踪几天了,怕是藏在了宫里头,就不好找了。”
钟尺想到个注意:“要不,我去宫里,帮那高诀一把,就让他好好地留在姑姑身边伺候。”
阿玉愤愤道:“断子绝孙了也是个祸害,这样的人,必须先阉后杀!”
熊岳闻言,又想起某一个早上,悲摧的宋夏雨。
他站起身,说道:“阿玉,你先陪着几位公子用膳,我进宫面圣。”
“不会打草惊蛇么?咱们又不能证明高诀就在宫内。”
“所以才要去,否则,怕是先被蛇咬着。”
阿玉几人在门口送别熊岳,见他一身宫装纵马而去,阿玉心里莫名地软了下来,人与人,错过了便是一生;即便再有交集,如今也变了样。只是自己仍会心疼这个人,他的耿直、聪明、坚强、谋略和小心眼,种种面目背后都是一个疲惫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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