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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巷内遭袭


  熊岳本在前面,到了酱肉店,下马,回头,阿玉却不见了。

  酱肉店门向北开,阿玉牵着小水从西胡同进了后院的巷子。巷宽十尺有余,隔壁紧邻着有溪的是间卖瓦具的铺子,因东头是林子,便将门朝西胡同开了,巷子这边有个小木门,可是看样子也是没人走动的摆设。

  两侧院墙涂了石灰浆,远看着还很亮堂,近瞧就有年长日久留下的污迹,虽然有些什么泥点、脚印的,也都是孩子玩耍留下的小手印和涂鸦。边走边看着,似乎没什么疑点,他又弯身去查看墙根,长年溅起的泥点下方,是刚刚拱出土地的草芽,短得连春风吹过也纹丝不动。无果,阿玉起身要回,就在转身时,似乎见到了什么东西泛着小小的光泽,他又蹲下伸手去拿,就被人用线勒住了脖子。

  阿玉顿觉喘不上气来,又被人提起向前推按到墙上,下意识的张嘴喘气,鼻子也被摁得生疼。她双手去护脖子,细线割得手指像要断了,无暇细想,阿玉猛地闭了嘴憋了一股劲儿,用了全身力量转身;那人似乎没想到她会全力反抗,被阿玉带着狠狠地掼在墙上。阿玉右手护着脖子,抬起左肘连续撞在身后人的腹部,那人虽死撑着不放手,却也吃痛。阿玉见机又使劲向后靠去,只将那人撞得松了手,这才闪开身,伸腿将他别倒跪在地上。她喘了口气,将他右手背到身后,抽出袖里小刀逼着他的颈子,那人却还不老实。

  熊岳匆匆赶到后巷,就见到这番景象。他看着阿玉擒住一个少年,那少年只是稍有挣扎,阿玉便狠狠地像他下面踢去——熊岳站在旁边只觉小巷里冷风那个飕飕的吹啊。

  熊岳走过去,拣起地上的细线,要将那人绑住。阿玉咳嗽不止,开口道:“羊肠线,绑不住,还伤人。”他虽想的周全,可是手下小刀却一刻未松。

  熊岳抬头看看阿玉,他穿着高领的织锦,浅色的绸缎里隐隐绰绰看到一丝血痕,问道:“现在如此仁义,刚才不也恨不得踢死他。”

  阿玉嘴里哼了一下,转身出了巷子。熊岳怎能知道自己这些年在外游走是如何小心翼,若论被勒住的那一刻,她意识到的只有一件事——男女间力量的差距,是怎样努力也无法弥补的。其实她多想用那羊肠线将贼人吊起来,好好尝尝那滋味!唉,这次的大意怎能怨别人,她摸摸后脑勺,检讨道:“最近太放松了么。”

  小水不知什么时候跑去了前院和骓水站在了一块儿,阿玉抬手拍拍它脖子,笑问道:“是来给我搬救兵么?”

  阿堇和郑莫开从酱肉店里出来,问道:“你们是去了哪里,把马留在了…公子,你手怎么伤了,这,颈上也有了?”他责备着阿玉的不小心,在小水的挟袋里拿出药来,说道:“郑先生,还请为公子看伤。”

  郑莫开也不知怎么了,磨磨蹭蹭走上前来,客气道:“阿玉,把手给我瞧瞧。”

  阿堇插话:“先看颈子上的伤,留疤了不好看。”

  阿玉不依:“手伤了更不好看,挣不了银子了。”

  郑莫开听了,只是摇头苦笑。这手,虽然白皙,却不够修长,骨节因长年弹琴拨弦而有些粗大,指甲两侧也无嫩肉,这是双不美的手。他接过药膏,小心涂抹着,又细细用布带缠好。阿玉看了看双手,问道:“脖子上可别缠布,太丑了。”

  郑莫开应了,抬头看见熊岳,顺势便把药交给阿堇去涂,又回头对阿玉说道:“这几日不要沾水。”

  “嗯,知道。”

  “也不能弹琴。”

  “啊。”

  “少应付我,阿堇会看好你的。”

  阿堇立马应了:“寸步不离。”

  阿玉甩甩手,见包扎得紧紧的,露出一口白牙对阿堇说道:“你看,不用担心的。”阿堇却将他双手攥住,继续去涂药。

  郑莫开顺着熊岳的话为那少年查验伤势,少年却不配合,蹬腿扭头的好一顿扑腾。

  阿玉这么半天却第一次看清熊岳手里的人,他的束发用来绑手,披散着头发有些狼狈,长了一双鹰眼,看谁都恶狠狠的,肤色微黑也不难看,人却是比同龄看上去要壮实许多。阿玉问道:“你是宋夏雨?”

  那少年转过头去,不吱声。

  熊岳嫌弃道:“去去,把你那长脸转过去,爷不爱看。”

  那少年很能挣,竟要朝熊岳的脚踩去,熊岳一把将他推到地上,朝着屁股踹了脚,骂道:“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竟使些女人的招数。”

  阿玉看着熊岳那张大不到哪儿去的脸,扑哧一乐,熊岳毛了,睨着他,说道:“你小子也一样,案发之地,你自个儿跑去逞什么能。”

  阿玉不理他,和阿堇走了。

  熊岳看了看天上飞过的大雁,想到,“焚琴煮鹤的小子,果然非我同类。”

  顾溪楼内,阿玉喝着茶,正觉无聊。

  小环就来报说:“千岁王来了。”

  阿玉心下一乐,不无聊了。

  熊岳迈进屋来,不同于阿玉的轻松,他进屋就说道:“阿玉,我是来接俊俊的。”

  “等案子结了不行么?”

  “等不得的,不过先接去我府,之后再做打算。”

  “案子有进展么?”

  “这几日我和霍典在外寻人,都没有结果,宋夏雨在牢里呆了三天,一个字也没有,倒真是好样的。”熊岳这几日也没少头疼。

  “这样的硬骨头,倒是少见,只是他越是沉默,对他姐弟越不利。何苦呢?”阿玉这几日被命好好养伤,一直是听关于案子的传报的,心里也有些感慨。

  “这宋家的人都不好琢磨啊。”熊岳问道:“那日宋王氏的作态你可察觉?”

  阿玉心领神会,点头道:“果真不是我自作聪明。那日她太过镇静,之后的惊慌也可以假乱真,可是惺惺作态必有破绽,答话无半个错字,也不知练了多少遍;言辞怨愤之时,表情很是到位,可惜双手太使劲了,不过,也算是个好手了。”

  “她步步为营只为引我们上道,目的何在?”

  “也许宋叔知道。”

  “也许,就连他也不知道。”熊岳问道:“阿堇呢?”

  “你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的?”

  “没看到当然要问问啊,郑莫开不也和他很熟?”熊岳问道:“我怎么就不能?”

  “王爷忘了?郑先生是朋友,您却是主顾。”

  “是么?爷是主顾,可惜你不是个姑娘。”

  阿玉看他两眼放光,不怀好意的样子,故作镇定道:“我说的是客人,可不是你说的那浑话。”

  熊岳并不是个啰嗦的,随口问道:“你可知那日我们为何见到了曲迎峰?”

  阿玉撇撇嘴:“民不闻官非。”

  熊岳却不信,说道:“我说你就当没听到好了。那日他早早去了玫醉楼,赴了个美人之约。”他得意的看着阿玉一脸你怎么了解的表情,继续道:“户部尚书的三女,拿着周尚书的一纸荐书帮他去刑部和有京府。”

  阿玉收不住自己不敢置信的表情,问道:“他真好意思去?”

  “你不是见到了么?”熊岳摇摇头道:“他以为外人不知,自欺欺人觉得自己是送拜帖。可惜啊,玫醉楼、刑部,这两样都撞到了霍典的手心里啊。”

  阿玉只觉自己越来越收不住表情,愕然道:“玫醉楼是霍典家的?”

  熊岳鄙视地摇了摇头说道:“不是。”

  阿玉刚觉心下安慰,就听他说道:“是霍典自己的。”

  话音刚落,就听阿玉咬牙切齿道:“这恶人,我托他买的玫醉,那厮竟抱怨说每次要排很久的队,还管我要跑腿钱!”

  熊岳肯定地说道:“他所要的跑腿钱,还一定是些小物件吧。”

  阿玉简直要哭出来了,都是坏人!

  “说道小物件,我这里倒是有一件。”说着拿出一只小小的耳坠子,只串了三颗米粒一样小的珍珠,阿玉叹道:“珍珠固然是小了,只是长成这个细长的形状也很奇特了。”

  熊岳拿着看了看,问道:“就因为这个打起来了?”

  阿玉跳脚道:“谁说是打起来,明明是我被偷袭了。”

  “当真是不够小心啊。”

  “你!”

  “怎么当日不交出来?”

  “我才想起来呀!”

  熊岳苦恼,认识阿玉也没几天,可一见他笑得如此人畜无害,心里就觉得毛毛的,认真道:“现在想到有什么作用么?”

  阿玉一耸肩,说道:“先交给杜大人吧,至于用处,就看它的主人是什么表现了。”

  二人对着喝了会儿茶,就过了大半个下午。

  阿玉问道:“王爷,嫣儿怎么没来?”

  “她就要搬去别庄,眼下正整理行装,没有闲暇。”

  “王爷真是,这么好的姐姐,就抛弃了?”

  “什么抛弃,还不是…咦,我家的事干嘛和你说?”说话间又续了茶水。

  阿玉想了想,继续道:“嫣儿姐姐掌管府里事物,这个可以让我知道吧?”

  “嗯,有事?”

  “之前有事耽搁,可今天见您很悠闲啊,”阿玉顿了顿,说道:“顾溪楼向来是不赊账的,王爷什么时候算算咱们的钱啊?”

  熊岳瞪眼:“爷还能亏了你不成?”他本就是杏眼,一瞪就更圆,阿玉笑道:“王爷长得诚实相,断然可信。”

  熊岳继续闷头喝茶。

  “对了,王爷,旁边那屋就有恭桶,你不必每次都跑楼下去。”

  “你……”熊岳心里堵着气,偏要到楼下去。

  走下楼梯,就见阿堇上来,熊岳问道:“有宋家姐弟的消息了?”

  阿堇摇摇头,手里却拿了另一只耳环说道:“在柳林里捡到的。”一点头,上楼去了。

  熊岳心想:“我到底是下去,还是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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