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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月盈则亏,水满则溢,薛家本自尊荣,等长女入宫,又诞下皇六子,更是荣宠至极,这一得势明里暗里也不知多少人盯着你,也不知会得罪了多少人,舒坦日子过久了,到今天真是不知在哪着了道了。

  有道是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弹劾她爹的奏章从冬里到今就没有停过,更兼薛启明在任上监守自盗,亏空了数十万两白银,好在现在还压的住,可又不能声张还得偷偷的补回去,这可就难了,若能尽快补回去还好,若被人看出了苗头,添油加醋的追究起来,薛家的路就怕是更难走了。

  你得势别人便抬举你高看你,你失势他人自然就避之不及,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本是稀疏平常的事情。

  有情饮水饱,岂不是笑话。

  眼前,薛卿月望着扭作一团的两个女人,不禁冷笑了一声,如今薛家失了势,连两个半路上道的小妾都骚动了起来。

  呵,两个被颜嫂子半路捡来的丫头,当初感激涕零地说是夫人有再生之恩,到后面费尽心机爬了床,便摇起尾巴来穿金戴银的,和薛启明日日说恩道情,怎么到如今就一刻也按耐不住,火急火燎地哭喊着要走呢?

  薛卿月心中冷然,方才她前脚刚踏在门槛上,就听到一阵吵闹声原来就是从这里面传来,是大哥启明平日里最受宠的两个小妾媚人和熙儿又折腾起来了,自父亲从朝堂上回来,不二日,大哥便挨了一餐毒打,到如今还躺在床上,到如今薛家上上下下像是蒙了一层霜似的,外面更是传的风言风语,这后院也不逞多让慢慢骚动起来了,不过也算是不出她所料。

  银屏见她薛卿月示意,忙厉声喝道:“李妈妈,你们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好看吗,你们也是有年纪的人了,就由着她们这么不尊重还不快把她们拉开!”

  婆子们看着二人争闹,内心本自正在嬉笑,见银屏来了就慌了一半,待及发话,也顾不上手中的力道浅重,赶忙将纠缠在一起的几个白膀子扯开。

  熙儿和媚人两人发散钗乱,红着眼,衣衫半散,白白的膀子也露在外头,虽被拉开,却正在气头上本犹欲再争闹,但回过神来见是薛卿月来了,这气焰就短了一半。

  只见薛卿月笑了一声眼皮都没抬一下,提脚便往上房去了,婆子们只听得一句:“吩咐下去,去备马,我看完大哥就去请颜嫂子回来。”

  车轮滚滚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印子,银屏掀起一角帘子往外望了望,伸手出去,在一旁小憩的薛卿月忽觉一股凉意拍在脸上,她半睁着眼问:“银屏到了是吗?”

  “姑娘,”银屏看起来似乎有些为难,“到是到了,只是外面突然下起来雨了……”银屏转过身摊开手,上面是已经化开的水珠染湿了她手心。

  “这才一小会,好好的天怎么就下起雨来了。”薛卿月皱眉,“罢了,几步的路,一会子的事,我们快去快回就是了,银屏你包好东西,莫要弄湿了。”

  银屏点头,替薛卿月戴好帷帽,又整理了一番,便扶着她下了车。

  薛卿月抬起头,眼前是个高高的匾额,上面是铁画银钩明晃晃的两个刺金大字——月阁。

  京城有名的地方很多,可最富贵的除了皇宫,便是这朱雀街,而月阁更是独占了最好的一段位置,朱墙碧瓦富丽堂皇的坐落在此。

  入室是一股暖风夹着淡淡的芳香向她们袭来,室内是雕梁画栋,楼上楼下是娇声笑语的小姐神采飞扬的公子,和来来往往满脸带笑忙碌的掌柜和伙计,珠钗翠环华服锦衣乱人眼目。

  “小姐,我替你擦擦。”

  “不必了,几滴水珠儿不妨事的。”薛卿月侧身,径直往楼上前面去了,银屏没有多言掂了掂东西紧跟在后。

  那是颜嫂子

  往楼上走来的人不是别人,高挑的个儿,容长的脸,乌黑的头发,云鬓翠钗,月白色的锦长衣,还有嘴角的胭脂痣,那正是薛启明之妻,倪颜。

  倪颜一脸憔悴,后年的丫鬟莺儿抱着什么东西,似乎正朝她这边走来,薛卿月猛然醒神,遭了,颜嫂子过来了,可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到这来了。

  薛卿月递了个眼神给站在楼梯口的银屏,银屏见了倪眼,虽是一愣,但一眼见着了倪颜心下了然,即刻往楼下退去。

  薛卿月看了看,估摸着倪颜要往这边来,一边思畴着一边往往后退,冷不防却撞上了一个人,薛卿月刚想道声歉,余光却瞟到一个人,黛蓝的锦衣墨冠束发,那是——

  沈公子!

  来的巧不如来的好,薛卿月眼睛一亮,也顾不上失礼不失礼,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眼见着这人多,更快速走了过去,却不巧被人一碰,一下重心不稳,随即往前撞去。

  “嘶,我怎么就这么霉呢!”薛卿月嗷道,但不是预想而来的疼痛,而是温凉柔软的触感。尴尬,往日里习惯了,喊的太快了……原来是一只手托住了她的额头,随即拉着她的臂膀,借着这股力薛卿月稳稳当当的站好了。

  薛卿月羞赧的道了声谢,猛然想起自己的目的,一时情急忙拽着他的衣领问道:“沈公子你可知道这附近有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沈清逸本来正要往楼下去,冷不防迎面扑来一个人,帷帽迎风吹起一角,露出半张白洁的脸蛋与饱满的红唇,是她,薛三姑娘,沈清逸立刻回过神来,手疾眼快的接住了她。

  “藏人”

  “对对对,你比较熟悉这里”薛卿月不迭的往后看去,遭了,颜嫂子似乎要这边来了,她不由得急到,“沈公子!”

  沈清逸略微思索了一下,“你往这边来。”沈清逸没再多问。

  聪明人就是好说话!不会问东问西,追究个没完,难怪平日里相识的的人里十个里九个说他好,薛卿月自觉心中甚是舒畅。

  ……

  薛卿月感觉空气有些凝滞,这地方未免太小了吧,倒也不能说小,这是这里似乎恰恰好是为了容纳一人而设计的,一个人的话倒还宽敞,而方才走的急了,她急急燥燥的,不知怎么的,等她回神,她与沈清逸便一起躲在这了。

  薛卿月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地方倒是小小巧巧,看样子是个内室,这样和沈清逸大眼瞪小眼,她忍受不来,今朝虽然不比前朝,风气更开放的多,但基本的男女大防还是在的,要这样挤在一个个小小的空间里,她还是不有点儿受不了,稍微转个身又只觉得很是失礼,背对着沈公子,拿着后脑勺对着人家,似乎不大好,薛卿月又忍不住在腹中嘀咕,这沈公子怎么不吱声,怪尴尬的。

  薛卿月越过沈清逸往后看去,那边似乎有坐具,便好奇的往那走去。

  还没两步,却感觉手上传来一道力度拉住了她。

  她的手好凉,沈清逸见眼前女子满脸诧异的望着他,急忙放开手,一声轻咳,“三小姐别去那。”又笑了笑道:“这里有点挤,”沈清逸尽量避开身。

  薛卿月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到门外遥遥飘来一阵谈话声,她辨得出其中一人就是颜嫂子,她也顾不上别的,往前走贴近木门,想听清楚倪颜究竟在说些什么。

  沈清逸望着眼前的女子,眼见她离木门越来越近,最后只差没把脸贴在那门上。

  女子脸上表情瞬息万变,一会似乎在烦恼,一瞬又是满脸的焦躁,一下又好似露出淡淡的笑意,始终不变的是那双眸剪水,清澈动人,让人见了心生欢喜。

  往下看,女子的头发有些乱了,几缕鸦黑的头发胡乱的散落在白皙的脖颈旁,黑发雪肌相衬,愈发的显眼,一瞬他甚至忍不住想伸出手帮她绾起那几缕青丝。

  她究竟在听些什么呢?沈清逸头一次这么迫切的想知道一件事情,也不觉自己凑得越来越近。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外面更有许多杂音干扰,薛卿月集中精神,却始终不能完完全全的听个真切。

  “只能这样吗?不能再通融通融……”

  “小的已经问过了,已经给您最好的价格了,这东西虽好但最多也只能有半年的期限,夫人也莫急,好自斟酌斟酌……”

  “嗯……容我想想……”

  倪颜的声音越来越低,薛卿月能感觉到她的情绪似乎十分低落,后面还有些声音,她也听不太清了。

  薛卿月心中长叹一口气,一回首,却是一张近在咫尺的脸,她与沈清逸,鼻尖几乎顶在了一起,唇瓣险险只有一寸之差,四目相对,俱是一愣,一时天地皆静,只余呼吸声和砰砰砰的心跳声在耳边回荡。

  沈清逸最先回过神来,微微一笑,带着一丝歉意,不着痕迹的拉开距离,脸上仍是不咸不淡的表情。

  沈清逸避开她,不再看着她,侧脸露出一个完美的弧度,薛卿月却开始忍不住偷偷的打量他。

  那是一张十分十分,嗯,应该形容呢,剑眉星目,丰神俊朗,气宇轩昂一时,薛卿月一时觉得怎么都不够形容面前的人。

  沈清逸眉眼间是一股凛凛的英气,但每每她遇见他时,沈清逸脸上却时常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而将这俊朗的面容压下的是却是一种说不清的气质,就好像是一种从容的自信,这样的人好像给人一种,我永远不会输的感觉,这样的脸在一个商甲之子身上,反倒像是在塞外的常胜将军。

  冷不防,薛卿月突然想起关于沈清逸之母,陶姬的故事,薛家与沈家并不相熟,但这件事她想不知道都难,说来也是京城的一大传奇,也是轰动一时。

  听说当年沈父惊才艳艳,年纪轻轻便位列高官,更是当时京城远近闻名的美男子,更兼洁身自好,除了性格冷淡为人孤僻醉心学问之外,竟是一无缺点,是多少京城娇女心中的春闺梦中人,后来竟然被青楼的一个无明女子勾住了心,更誓言,此生誓要娶此女为妻且平生再无二色,其后果然喜结良缘,至今琴瑟和鸣,独有此一子。

  至于陶姬,坊间流出的各种传言不一,说起容貌,似乎又不是特别出众,又听说她的身上流着塞外的血,热情奔放,故此便勾住了沈父的心,只是陶姬自嫁入沈家便甚少出门,到如今各类传言也就淡了。

  薛卿月一面留神门外声音,一面随口问到:“沈公子这屋子是做什么用的?”

  “如厕。”沈清逸仍旧笑道。

  薛卿月:“…………”

  沈清逸又补充道:“方才三小姐喊的急,这最近的地方便是这了。”

  ……不愧是京城第一楼,这如厕都修的玲珑别致,连味道也……无…,但究竟还是个,如厕。

  薛卿月不由的又往门边走了走,她现在只想快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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