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追忆往事桃林间
我看着七瓦那副呆样儿，强装出来的最后一点怒气也绷不住了，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七瓦看了看我，犹豫了下还是走到我身前关切地问：“那东西走了吗？被吓坏了吧。”
我暗暗叹了口气，抬手示意七瓦坐到我身边来，七瓦也顺着我的意思坐在我的旁边。
我老实地说：“七瓦，我刚碰到我死时的故人了。”
七瓦神情一震，明显有点吃惊，但他只是凝神了片刻便问我：“那人可是害你的人？你会有危险吗？”
七瓦的关心让我心头一暖，摇摇头说：“害我的人不是她。只是这么多年我都没有碰到我死当日有关的人，如今她突然出现很是奇怪，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七瓦继续问道：“那你说的这个故人刚跟你说了什么吗？”
我还是摇头：“只说了自己的名字就消失了。”
我没敢说是被七瓦吓跑的，这件事有些诡异，我一时没有想通其间关节，不如先按下不表。
多说无益，还会惹得七瓦紧张。
七瓦叹了叹气：“既然她出现了必然有所求，总会再出现的。这几日你就不要乱跑了，不用害怕，晚上我会守着你的。”
守着我？守着我那魂魄就不会再出现了。
但我却没有反驳他，只是感觉总有什么事情被我遗漏了，但一下子却摸不到头绪。
算了，我不惹事事自来惹我，只能见招拆招，随机应变了。
七瓦看我神情黯黯，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安慰我，但又不知从何开口。
他心里更是有很多的疑问，这个木蓿到底是谁？什么身份？
一个女子，文武皆会，绝不是一般小门小户的姑娘，但到底富贵到什么地步呢，他又不敢去想。
怕这一开口之后，原本微妙的平衡就会被打破，而更怕心中所求变成云中月水中花，永远无法再触及。
两人各有心思，沉默无言，过了许久，我才开口说道：“从前我家中的庭院里，种了一院桃花。每到春天，妖妖娆娆开满了花朵，纷纷绕绕，灿若烟火，格外好看。过了夏天，桃树过了花期，结出一树水灵灵的桃子，我娘就会摘下最好的，腌在蜜水里做成桃脯，我和哥哥最喜欢了。虽然哥哥嘴上说是要跟我抢，但实际上却总是让着我，挑出最好的果子，笑眯眯地看我吃。”
这是木蓿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提到从前的事，七瓦不禁抛开脑子里各种乱七八糟的杂念，只是认真的听她说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他听得仔细，仿佛都可以看到个娇俏可爱，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笑意晏晏地窜行在桃林之间。
身上粉红色的襦裙上沾满了红的粉的的白的花瓣儿，在春光烂漫的清晨里，如同最娇艳柔软的花骨朵儿，沁着晨露的润泽，好看的让人觉得天地云霞都不如她颊间的一抹颜色。
“那时大哥最疼我了。对了，大哥是唯一和我同父同母的同胞哥哥，我的父亲和木掌柜不一样，他不止我母亲一个妻子。我是家里最小的，排行老七，我前面有六个哥哥。”
我自顾自喃喃地说道，心里却是另一幅画卷徐徐展开。
因为我是家中老七，娘生我时刚好又下了那年第一场雪，所以父王给我取名叫柒雪，寓意期期艾艾，踏雪而至。
娘说抱着刚生下来还肉乎乎软绵绵的我，父王高兴极了，一向儒雅斯文的他也手舞足蹈开心的像个孩子，大笑道他有了世间最珍贵的宝贝，慕容柒雪将会是垣国最尊贵的公主。
娘和我说这些时，慈爱温和的眼里满是化不了的柔情。
但现在的我回想起来，却猛然发现，在我转身而去时，娘努力掩藏住的眼角眉梢满满的疲惫和衰老，却是我从没有在意过的。
听者有心的七瓦心里暗想，明明是家里最小的幺女，本该是最受宠的，为什么还会逃不过惨死的命运？
他不自觉怜惜地看着木蓿，静静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大哥当时最受父亲重用，文采武略，样样拔尖。我在家也很是受宠，有一阵子被宠的无法无天，做出了些很是荒唐的事儿。但总算没闯出什么太出格的大祸。总结下来就是小孩子任性淘气，但是我嘴甜又受宠，基本上也没受过什么大罚。虽说别的哥哥不一定喜欢我大哥，但对我这个妹妹，总体都还算不错。至少在我快死之前，我是这么认为的。”
七瓦不禁有点紧张了，如他所料，木蓿绝不是普通高门大户家的女儿。
那些豪门里的龌蹉事儿他也听说过不少，尤其是这种子嗣众多的，兄弟间面和心背的，互相残害的数不胜数。
可木蓿毕竟只是个女孩儿，本说与这些乌糟事儿关系不大，他心疼木蓿，是不是也是无辜卷入之中并为之丧命。
“之前你问我是谁，从哪儿来，又是怎么死的。当时我没想好，现在我觉得也该告诉你了。七瓦，我叫柒雪，但我不知道我姓什么。以前他们叫我慕容柒雪，也有人叫我淳馨公主。但我死时随了我娘的姓，自称叶柒雪。我娘是垣国的追月大将军叶如莘，我爹是垣国的亡国之君，慕容言。而我是怎么死的，七瓦，一个亡国公主，除了自伐这一条路，要不就是被敌人□□杀死，你猜我是哪样呢？”
七瓦一下子愣住了，他猜到木蓿身世不凡，但没想到她竟然是个公主！
不知为何他的拳头紧紧握住，心一下子变得格外沉重，脑袋里嗡嗡作响，根本没注意到木蓿说的最后一句话，只是表情一片肃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见七瓦被我骇住，有些不悦地拍了他一下：“你想什么呢！难道是嫌弃我这个亡国之人不祥吗！”
不祥？我只是怕自己配不上你，辱没了你才对。七瓦心里苦笑着。
我看七瓦眼神黯淡也不答话，心里不知为何钝钝生痛，也恼怒着转过身子不理他。什么福祸相依，相守一世，说的什么好听的都是骗我的。
父王也是，哥哥们也是，七瓦也是，男人都是骗子！
一时间不由悲从中来，一下子勾起了我许久没有发作过的公主脾气，操起身边顺手的东西就胡乱往七瓦身上砸去。
“你走你走！虚情假意之徒，我知道你嫌弃我死于非命，还是个亡国之人，我不要再见到你这个坏蛋！”
七瓦这才发现木蓿一脸悲愤地朝他抛掷着各式各样的物件，枕头，外衣，绣包，还有贴身的小衣！
看着飞过来的那物件，七瓦一下子羞红了脸，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竟然被那轻薄的一片直接砸到在了头上，然后慢慢滑了下来，乖巧地落在了七瓦的手上。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感觉所有的血气都涌到脸上去了。
七瓦又何尝不是一样，就僵着身体站在那动也动弹不了。
我一下子就忘记了刚才为什么暴怒起来。两个人就呆呆地望着对方，好似两尊石化的塑像。
半晌我才反应过来我又做了什么丢人事儿，顿时羞愤交加，一个人就钻到被子里痛哭起来。
许久没有忆起往事，憋闷在心中的委屈随着泪水宣泄了出来。
好似从我死后，除了木掌柜去世时哭过一次，还多半是为了怜惜木掌柜一家的遭遇，而对于亡国身死这件事，我似乎从未流泪过。
这是我上一世身为公主时应尽的义务，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也不曾伤感过多少。
但今天也不知怎么了，看到七瓦那副暗淡的神色，心中就是郁闷无比。
也不知哭了多久，久到我以为七瓦已经走了时，我才从被窝里冒出头来，一脸的眼泪鼻涕甚是狼狈，正准备下床去清洗下，一只手就捏着一块洗好的帕子递了过来。
我一抬眼，竟是七瓦还没走，站在床边幽幽地看着我。
我又是一阵气闷，赌着气也不去接他的帕子，只是自顾自从床上起来，偏过身想错过他自己去拿水。
谁知还没站稳就被七瓦长臂一拦，整个人都被他一把拥在怀中。
七瓦身上有股淡淡的青草香味，他的气息呼在我的脖颈之间，暖暖的轻轻的有点让人发痒。
他的心跳沉稳有力，我靠在他怀里，心却不由自主就安稳了下来，原本想要挣扎的双手也乖顺地垂下。
刚才是我偏激了，毕竟这么突然的消息，纵然是七瓦也需要消化消化，至于嫌弃什么的，我现在这副模样还有什么值得让人高看得吗。
这么想着想着我就原谅了七瓦。我轻轻推了推他，低声说：“刚刚我在气头上，现在我已经不生气了，你可以放开我了。”
放开你？此生绝不可能。
七瓦心中念道，不管你是谁，公主也好，贱民也罢，我都会做配得上你的男人，护你一世安好。
我再推七瓦，他还是毫无反应，只是箍住我的双臂收的更紧了。
我咬咬牙，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刚刚一时伤感的情绪已经烟消云散了，现在的我是木蓿，何必为些前尘往事自寻烦恼。
我想起月娘之前跟我说的玩笑话，说的是情人之间打闹的一些闺房情趣，其中有一招就是挠痒痒肉，怕痒的男人必定惧内。
我眼睛一转计上心来，慢慢将垂在身旁的双手抚在七瓦腰间，我明显感觉到七瓦的身体怔了一下，胸口都变得僵硬起来。
这是怕了吧！
我心中嘿嘿奸笑着，掐起他腰间最柔软的嫩肉间就上下挠动。
这块地方我试过，以前侍女伺候我敷花膏时，稍微一碰我就痒的不行，眼泪都会笑出来，我就不信七瓦不被我挠的跪地求饶。
得意如我上下其手，对那块地方搓挠抓弄，七瓦的腰身精壮，那块肉也是硬棒棒的，和我身上的不太一样，好像这么折腾他也无甚反应。
难道是我找错了地方？
我想抽出一只手在自己身上试上一试，谁知才挣脱出几分就立马被七瓦抓住，我停下动作狐疑地抬头问道：“你不怕痒啊！”
七瓦的脸却毫无征兆地凑了过来，一张俊脸瞬间在我眼前放大，眉眼间噙着笑意，白玉般的脸庞美的有点惊心动魄。
这家伙什么时候长的如此妖孽啦。
我被面前可口美色迷得心猿意马了一瞬，不自觉吞了吞口水：“你干嘛，我不就开个玩笑嘛，月娘说了，怕痒的男人会怕老婆，我帮我嫂子提前验验不行嘛！”
说完觉得自己还特有理，不忘狠狠用眼刀剜了七瓦一眼。
嫂子？惧内？
七瓦被木蓿的话气的都快没脾气了。
他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虽然木蓿加上这一世活了快二十岁了，但她说过她死时已经十五了，寻常人家女儿十三四岁就会定亲，到及笄后就可出嫁。
那她有没有定过亲，亦或是对谁有过男女之情？
他不是在意这些，只是希望这辈子她都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那些过去的，能不碰到就不碰到。
想到这，七瓦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我看七瓦半天不说话，继续挠了他两下，这下却感觉到他的身子微微颤了颤。
果然还是怕的。
我乐起来，抬起头来看他似乎憋着笑忍的很辛苦，手上越发用力起来；“哈哈，七瓦哥哥你怕痒啊！不要忍啦，忍不住就求我啊！”
一声哥哥叫的七瓦无比受用。他笑眯眯地看着乐在其中的我，也舍不得打断，只是更凑近了轻声问道：“你父王给你定过亲没，你自己有意中人吗？”
我正弄地不亦乐乎，想都没想就答道；“没呢，父王说舍不得我嫁人，挑来挑去都不满意，大哥倒是打趣过要把我这个麻烦精嫁出未央宫，但我看，真有哪家公子来提亲，他估计也会嫌这嫌那，反倒觉得我哪哪都好了。我是不想嫁人的，那帮大臣家里的小子，没几个成才的，长的不如我大哥好看，又没父王对我好。我嫁他们做什么？”
七瓦笑意更浓，假装受不了痒颤动着身子，硬是把脸贴近了我：“那我有你哥哥长的好，有你父王对你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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