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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亡者的歌谣(十)


  买足50%, 刷新后可看  直到后来出了周延璟那事,自觉理亏的老夫人才收敛了许多。婆媳之间依旧免不了会有些小摩擦,但也相安无事过了这么多年。

  不想近两年,老夫人又开始恢复本性, 甚至还妄图插手周延璟的婚事。

  “母亲,这话可乱说不得。”曾氏的好心情在听到老夫人的声音后瞬间败掉了大半,她沉下脸色来, 看向从院门外往里走的老夫人与许安彤,不赞同道,“安彤不过是来府上陪你老人家的,怎么就跟子安扯上关系了, 这让她日后如何相看好人家?”

  老夫人闻言, 横眉瞪眼,冷声道, “曾氏,你莫与我装糊涂,就延璟这个情况, 太京城中但凡好人家的女儿都不会考虑他,安彤愿意嫁进来已经是委屈她了, 你别不知好歹!”

  她说着话, 视线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 最后停留在瑶光身上, 眼底掠过一丝意外之色, 又很快恢复正常, “再说了,延璟他不娶安彤,莫非是要娶这位姑娘不成?”

  老夫人其实只是随口一说,在过来之前她对于瑶光的印象就已经固定了,如今见了真人,就更确定是要进献给今上的美人。

  却不想,还真让她说中了。

  看着曾氏等人的反应,老夫人顿时皱起眉头,呵斥道,“简直胡闹!延璟是个什么情况你难道还不清楚,这位姑娘留在府上也不过是浪费,不若献给……”

  “祖母,是我要成亲,阿瑶也是我带回来的人,该如何做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周延璟冷冷打断了老夫人的话,虽然用了敬称,说出来的话却是一点也不客气。

  老夫人气急,端着长辈的架子,开始训斥起周延璟来。

  原本安静的青竹小院,一时之间变了味道。

  ……

  谢府。

  谢夫人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把孩子给盼了回来,只是谢弈甫一进门,她就察觉到他的状态有些不对,关切问道,“文初,这次出门可是碰上了什么事?”

  谢弈弯起唇角露出让人安心的笑容来,“未曾,只是坐了许久的船,有些不舒服罢了,母亲不必忧心。”

  由于他自幼就是那种让人很省心的性格,一时之间,谢夫人也未曾多想,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圈,虽然瘦了一些,但是瞧起来安然无恙,她便稍微放下心来,“既然累了就先去休息吧,我让厨房给你做喜欢吃的,晚点你父亲回来,一道用膳。”

  谢弈点点头,“那孩子便先回去了。”

  他说着话,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行动间稍有不慎,牵扯到了背上的伤口,疼痛来得猝不及防,他下意识“嘶”了一声。

  受伤的事原本已经要瞒过去了,这下前功尽弃。

  谢夫人一颗心瞬间高高提起,忙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而见事情已经瞒不住了,为了不让母亲太过担忧,谢弈只能将归程途中发生的事简单与说了一遍。

  “是阿瑶……不是,李姑娘她救了我。母亲你想不到吧,她一个弱女子,在那种时候竟然能毫不犹豫的跳进水里。”

  他说起瑶光的时候,语气与目光都不自觉的温柔了几分,温润俊雅的眉眼,宛若话本中万千女子的梦中情郎。

  “当时天色已晚,那么宽广的江面,人落在其中就像是一只蚂蚁那么渺小,很难想象她是怎么带着我游到岸边的。后来子安与我说,找到我们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那是昏迷着,阿瑶……李姑娘她一个在黑暗潮湿的芦苇丛里守着我。”

  “她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子,且很聪慧,我教她下棋的时候,她学得很快……”

  谢夫人是过来人,只一眼,就知道谢弈这样怕是动了心。不过从他的描述中,她其实也猜出了大概。年少慕艾,于生死之境有人愿意救你一命,那人恰巧又是年轻美丽的姑娘,会动心是再正常不过的。

  谢弈虚岁十九,京中像他这个年纪的人,大多都已成家,他却是连房中人都没有一个。谢夫人曾问过他有没有心悦的姑娘,不一定要世家贵女,只要家世清白性格讨喜即可。那时他只摇摇头说没有,也不急着成家。谢夫人便由着他。

  不想这次去了江南归来,竟是有了喜欢的姑娘。

  “文初可知这位李姑娘如今身在何处?她救了你一命,这是天大的恩情,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回报,只能先上门拜访一番,余下的看情况再谈。”谢夫人询问过后,忽而又打趣起谢弈来,“也不知李姑娘家中都有些什么人,可是许了人家……”

  她说着说着,忽然见谢弈的目光一下子暗淡下来,甚至垂下了眸子,眉宇之间抹不去的愁绪,看得人心忧。

  “文初,怎么了?”谢夫人面上笑意淡去,重新浮现担忧之色。

  谢弈沉默了片刻后,缓缓抬起头来与谢夫人对视,“母亲,阿瑶她……是子安要娶的女子。归来的途中,子安与我说过,希望父亲能认阿瑶做义女,给她一个身份,让她在嫁入侯府后,不必承受太多流言蜚语。子安他……大约是真的心悦阿瑶。”

  “我,我答应过他了。”

  谢夫人闻言,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儿子,沉默许久后,才开口道,“文初,感情的事向来是先来后到,勉强不得,且子安的情况你也知道,一辈子能遇见这样一个喜欢的女子,都是上天开恩。”

  言下之意,谢弈只能放下。

  谢弈心里其实也是清楚的,只是知道跟付诸行动之间,隔着一道巨大的鸿沟,轻易不能跨越。

  但是为了让谢夫人安心,他还是点了点头,“母亲,我知道的。”

  谢夫人爱怜的看着他,“你既然答应过子安,就要做到。待你父亲回来,我便与他说说这事,明日抽个时间,到永定侯府拜访一番。”

  谢弈闻言,愧疚道,“孩儿不孝,又让母亲忧心了。”

  ……

  永定侯府。

  老夫人抓着瑶光的身份这点不肯放。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同意延璟娶那个李瑶!我永定侯府是太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因为延璟的事,这些年来一直被旁人指指点点,如今要是再娶一个商户之女,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只能沦为笑柄!”

  而曾氏每每说起儿子的事,都觉心如刀绞,偏偏老夫人还要雪上加霜,往她心窝上捅刀。她已经忍了许多年,此刻终于被逼到了极点,一股脑爆发出来。

  “母亲你以为子安会变成这样是谁害的?!如若不是你,我的子安早已娶亲生子,别说你们许家的姑娘,就算是公主他都配得上!”

  “如今你反而倒打一耙,责怪起我的子安来……母亲,你的良心何安?!”

  最后再以老夫人索性倚老卖老,拿袖子掩了脸干嚎收尾。

  “小小一件事记恨我至今,曾氏你是不是要我把这条命赔给你才肯罢休?!也罢,我便如了你的意,早日去下面见老侯爷他……”

  听到这话,曾氏顿时就知道要糟。

  果然,下一刻,就听一直未曾说话的周永衡开口了,“母亲,你究竟想如何?”

  周永衡重孝,平日里老夫人无论做什么,只是不是太过分,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只要老夫人用上了这等撒泼哭闹的手段,再提到老侯爷,基本上就没有不成的事。

  老夫人闻言,哭声顿时都止住了,“延璟只能娶安彤,不能娶那个李瑶!”

  曾氏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唯恐周永衡真的答应了。好在他终于有点理智,还顾念着儿子,拒绝了老夫人的要求,“母亲,子安难得喜欢上一个姑娘,这个人无论如何都要留下来。”

  他话音落下,曾氏一口气还没松,又听得老夫人说道,“那就让延璟娶了安彤,再纳李瑶为妾便是了,一个商户女,入得王侯家为妾,也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曾氏下意识便要拒绝,周永衡却先她一步回道,“母亲你容我考虑考虑。”

  虽然没有立刻定下来,但是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老夫人心满意足的带着婆子离开了,余下永定侯夫妻二人在正堂。

  “夫君你为何总是……”曾氏从未如此心累,余下的话甚至都不想说了。

  “阿茹,我……”周永衡自知理亏,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面对曾氏,沉默片刻后才又道,“大不了我豁出这张脸去,向皇上讨个诰命给李瑶,也不比正妻差……”

  他话未说完,便被曾氏打断了,“这话你自己去跟子安说,这些年来我亏欠他太多,如今已没有脸面去面对他。”

  她说罢,站起身来离开了。

  ……

  转眼到了傍晚。

  晚风徐徐,从竹林间穿梭而来,竹叶摇动间,发出一阵阵的沙沙声。

  瑶光一个人坐在石桌旁,自己跟自己下棋。手中黑子方才落下,忽而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向着这边走来。

  她抬头看去,一道女子的身影映入眼中,是白日里见过的,那个站在老夫人身边,名为许安彤的姑娘。

  “阿瑶妹妹。”许安彤不请自来,在瑶光对面坐下,“这是在下棋呢。”

  “许姑娘前来,所为何事?”瑶光收回视线,继续落子,白皙细腻又纤细的手指与墨玉做的棋子,对比鲜明。

  许安彤直盯着瑶光的脸看,眼里藏着一丝嫉妒,“阿瑶妹妹你长得真漂亮啊,怕是后宫之中最得盛宠的徐贵妃也比不上你,难怪表哥他会喜欢上,这样的绝色谁不喜欢呢……”

  她就像是自言自语。

  “表哥他说过要娶你对吧?”许安彤忽然就笑了起来,是那种满怀恶意的笑容,“可惜呀,侯爷他已经答应了外祖母,让表哥娶我为妻,而你只能做妾,只因为你的出身实在太低了。”

  “所以说,长得漂亮有什么用呢?”

  “你说是吧,阿瑶妹妹?”

  瑶光稳稳落下一颗白子,复又抬起头来看许安彤,“他的确答应过娶我为妻,然,良禽择木而栖,他若是做不到,我自然要为自己谋更好的出路。许姑娘你也承认我长得漂亮,且还说了宫中最得宠的徐贵妃或许都不如我好看,你觉得,我若入宫,会是怎样一番情形?”

  “你看吧,长得漂亮还是有用的,至少能让你趁兴而来,败兴而归,在我手里讨不了好。”

  用上这个词,已经不仅仅是长得好看的范围了。

  老夫人原本是没什么兴趣的,听婆子这么一说,倒是有些想去看看究竟是何等的绝色了。只因周延璟碰不得女人,带这样一个大美人回来,按照正常思维来说,很大可能是献给皇上的。

  今上正值壮年,英武圣明自不必说,只是但凡男人少有不好美人的,今上当然也不例外。如今后宫之中最得宠的徐贵妃,便是因为生了一张美艳迷人的脸,衬得后宫之中其他佳丽都失去了颜色。但即便如此,俆贵妃也当不起‘倾城绝色’这四个字。

  若是周延璟带回来的女子当真是献给今上的,提前结识一下,也未尝不可。

  ……

  周延璟坐在书房里,旁边是他的父亲周永衡,后者此刻正紧皱着眉头,握着茶杯的手像是要把杯子捏碎一般,可见心情很差。

  不久之前,周延璟带着瑶光刚回到侯府,进门时碰见了周父。后者面上一贯没什么表情,当时应该是因为见到他平安归来,难得露出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只是在看到他后面站着的瑶光后,很快就变了脸色。起初是惊艳,回过神来后,顿时就皱起了眉头,语气不悦的呵斥道,“你是怎么回事,这次出门就学了这些歪门邪道?”

  “简直胡闹!”

  “你且随我来!”

  进门就是一个黑锅指责约谈三连,且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周延璟完全搞不清是什么情况,只能匆匆嘱咐谢六将瑶光带到青竹院先安顿下来,余下的以后再说。

  随后他便跟着周父来了书房,后者坐下后就一直不说话,他只能自己问,“父亲,此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周父狠狠瞪他一眼,“子安,我这些年来一直在教导你做事要脚踏实地,你也的确都做到了,但是这次江南之行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也学着那些人一样,妄图走歪门邪道,靠进献美人去巴结讨好陛下?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与为父……”

  “父亲,你等一下。”听到这里,周延璟瞬间就明白过来,父亲此前的一切反常表现到底是因为什么。他也不等周父说完,直接开口打断,“你之所以生气,是因为你以为我带阿瑶回来,是要把她献给陛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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