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命案
“蛇毒……”疏朝云沉吟着向苏绛的方向看去,后者刚好也在看他,二目相视之余,他心里没由来地“咯噔”一下。
一时间,朝堂之上公堂对簿也好,闲言碎语也罢,统统再入不了他的耳了……
“朝云?”薛易乐见他如此紧张失神,忙提醒道:“你且放心,不可能是六殿下。”
“昨日别苑,子焉在场吗?”
薛易乐第一次听他正经叫苏绛的字,正要称奇,忽然意识到什么,难以置信:“你不会是怀疑……”
他兀自摇了摇头,然后将声音一压再压,压到几乎快听不清:“不可能,子焉在寻芳台过的夜。”
——寻芳台?
为这一命案,众臣议论了良久,最终由陛下拍案,全权交于襄王和大理寺查清。经此,相府长孙无故横死街头这一消息,一下子在大街小巷疯传了起来。
而位于清都不起眼的一角,因着主人多日未归,尚微水榭愈发冷落。最终打破了院子沉寂的是“咚咚”两下敲门声,很是清脆。
——来人并不是苏绛。
听到动静,蒹葭停下手中浣洗的活儿,慢慢靠近大门,试探道:“谁呀?”
门外传来女子娇柔的声音:“寻芳台阮娘,特来归还苏郎之物。”
——难怪郎君这几日不着家,原是去会寻芳台的头牌美人儿了。
蒹葭忿忿然打开门,只见门外女子一袭绛色裙衫衬着莹白似雪的娇躯,仿若柔弱无骨,她分明将裙衫穿得规规矩矩,不见一点浪荡,可抬眸间,泪痣衬着的双眼含情脉脉。
她样貌算不上惊世绝色,可一举一动都带着股娇弱易碎感,又不矫揉造作,让人不由自主想要爱护。
同为女子的蒹葭都忍不住担忧她穿得单薄。
阮娘将东西奉上,盈盈一拜,音色婉转:“还请您替我转告一声——多谢郎君抬爱。”
蒹葭自身也是为奴为婢的,受了她一声“您”有些过意不去,忙接过她家郎君遗忘的革带,回礼道:“娘子且放心。”
她看着阮娘离去的身影,又看了看手里的东西,不由叹道:“完了……郎君这番不会动真情了罢。”
蒹葭刚合上门,没一会儿又是两下敲门声。
她以为是阮娘有事忘了说,去而复返,“怎么了娘子——”开门一见来人,愣了愣:“疏大公子?”
疏朝云冲她颔首致意,礼节性地抿唇浅笑:“阿绛可在?”
“回公子的话,算上围猎回来那天,我家郎君已经三日没回尚微水榭了。”
疏朝云一怔,一时顾不上问他去了何方,喃喃道:“尚微水榭?”
“嗯?怎么了?”
“尚微是哪两个字?”
蒹葭吟道:“朝云霭霭暖尚微的‘尚微’。”
“当年此处刚盘下来的时候,郎君便拟定了这个名字,虽没挂匾额,但一直这么叫着。”
个中渊源她略知一二,便笑着打趣:“您跟我家郎君关系真好。”
疏朝云苦涩又短暂地笑了一下,问了苏绛的去处。
“花萼楼今日花魁亮相,应该是去了那儿。”
疏朝云一面道谢,一面腹诽:今日花魁怕不能如期亮相了。
见人转身就走,蒹葭急忙叫住他:“您还真去啊?”
“怎么,我去不得?”
“那地方是出了名的风尘俗地,您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阶庭兰玉,仔细别被那些纨绔教坏了。”
疏朝云得了她的夸赞,反倒低了低眸:“不会的,子焉不是也在嘛。”
蒹葭:“……”别人我还不担心。
清都城内要论广为人知的红尘风流之地,莫不有三——红袖添香问柳阁、醉生梦死寻芳台、歌舞升平花萼楼。
其中,问柳阁的鹭鹭姑娘蕙质兰心,可谓活招牌;寻芳台更是有一位风情万种的阮娘做头牌,堪称一绝;只有花萼楼美女如云,却迟迟选不出花魁。
如今风声一放,半个城的老少爷们都跑去看花魁了。即便万人空巷算不上,但花萼楼门前绝对是人头攒动,门庭若市。
“各位郎君,今日客满,唯恐招待不周,还请诸位稍后再来吧。”花萼楼的管事并不像别家似的是个半老徐娘,反倒是个美妇,说话也周到有礼。
“我说季娘子,咱们爷们候了这许久,就这么赶咱走了,不大合适吧?”门前大汉面露愠色。
季娘子似乎见惯了这样的场景,并没有回答,微笑着冲众人福了福身,便转身又进了帘内。见状,众人又是一阵喧闹。
“郎君,”清和看着人群,望而生畏:“人这么多,咱们进不去啊。”
疏朝云拉开车帘,见此场景也不免知难而退,“那便算了吧……”
“——安小公爷,别算了啊。”
疏朝云偏头一看,原是景襄,当即又惊又喜:“怀昭兄?”
“我方才看到安国府标识的马车,还当里面坐的谁,竟真是你。”景襄抬了抬下巴:“怎么,你也想进去。”
疏朝云颔首:“你有法子?”
景襄说:“自然有的,花萼楼岂是什么人都接待?”他笑了笑,示意疏朝云下车。
“喏,看见旁边那家店了么?”
“珠玑坊,”疏朝云看得真切:“卖首饰的?”
景襄眼角含笑,带着几分沾沾自喜:“里面大有乾坤,你且随我来。”
珠玑坊内胭脂水粉样样俱全,簪钗头凤熠熠生辉,因而聚着不少姑娘,看着并无不妥,唯一突出的大概就是他们三个。
年纪最小的清和率先不好意思了:“郎君……我们还是走吧。”
疏朝云抿了抿唇,也有些不自在,向景襄投去询问的目光。景襄则轻车熟路地招呼掌柜:“近来可有上新的钗环?”
“有有有,”掌柜是个而立之年的男子,正对一位买胭脂的娘子天花乱坠地夸,见了他们忙撂下人赶来:“您来得可真巧,都在库房里,正要上货呢!”
“哎呦!”景襄救星似的拉着掌柜往仓库走,便走便暗示疏朝云跟上,嘴里还不忘念叨:“我近来又惹我家娘子不悦了,你也知道她那暴脾气……赶紧把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我是一天书房都不想睡了!”
门外的娘子们好奇张望,闻言皆掩帕偷笑。
走到里面,掌柜才无奈地瞅了他一眼:“这两位也是?”
他看了看清和:“这么小……不学好。”
清和:“……”我就是个小厮。
疏朝云被这一说,也羞赧地偏过了头。
“还让不让人进了,”景襄佯装不满道:“再磨叽小爷我可自己开了。”
掌柜摇了摇头,一面领人进仓库,一面嘟囔:“您哪守过规矩啊,那暗号都改成什么样了,来一次换一个样,也没见您什么时候真领个娘子来。”
景襄满不在乎地还嘴,说他这张脸就是暗号,又说他的娘子都在里头。
“所以,本来的暗号是什么?”疏朝云问。
景襄苦思冥想:“……忘了。”
只见这时,掌柜打开所谓“仓库”的门,里面哪有什么存货,分明只有一扇门。
——是的,这扇门内还有一扇门。
两扇门之间没什么空间,几乎是近挨着的,一扇是往外拉的铁门,另一扇则是双开木门。
清和懵然:“这……这是什么情况?”
景襄推开门,作了个“请”的手势,口中也斟酌改称:“郎君这边移步。”
到底是个从小长在重重宫墙内的少年,哪能对这些奇特的东西不感到好奇?加之疏朝云又为寻苏绛而来的,当即入了门。
门内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入目是重重叠叠的纱幔,微风轻拂,粉黛氤氲,愈往里走香味便愈浓,甜而不腻,颇为醉人。
清和跟在疏朝云身边伺候,一向不被规矩拘泥,倒也保留了几分的天真烂漫,童言无忌道:“这里人也不多啊,为何不让人从大门进,还多此一举地弄了个暗道?”
疏朝云也不解,只见景襄颇为嫌厌道:“不是我心高气傲、高人一等,只是外头那些个五大三粗的哪懂得怜香惜玉?”
“咱虽说是纨绔,但好歹也都是有些家世的,有自个的体统,出门在外多少顾着家族脸面。外面那些可就不一样了,急色起来一个个如饿虎扑食般,哪管你是卖艺还是卖身。”
疏朝云自打与薛易乐等人交好后,从其口中对这些个青楼楚馆探知一二,听了这些话也不似从前一窍不通,只是有些不大好意思。
“平时倒也罢了,坏了规矩自有护院赶走,可今日是大日子……这道暗门可不就是为了防他们?”景襄耸了耸肩,将纸扇敲掌一收,言语间很是不屑,分明是厌恶的神情,却因为面容青涩的原因显得孩子气。
清和听了一会儿便歪头看着他家郎君,等他开口说话。
“怀昭兄,”谁知疏朝云犹豫了一番,思忖道:“实不相瞒,我今日也是听说今日花萼楼公布花魁,特来凑个热闹。”
“只是来了这一会儿,花魁究竟何在?”
景襄闻言略一挑眉,表情微妙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促狭一笑:“怪道小公爷突然来此,原来竟也是为了南潇湘。”
疏朝云不擅说谎,但毕竟关系到苏绛,他只得作出一幅确实如此的模样,浅笑:“南潇湘这名字,听着便有佳人之意,让人不禁好奇。”
“我本以为小公爷是个纯直的,一心只读圣贤书,不想也是个爱玩的……”景襄勾着唇,笑得愈发开怀:“爱玩就好,你这个年纪不玩,更待何时?怀昭兄今日必带你尽兴。”
疏朝云点点头,见四周客人为了一睹花魁芳容皆兴致盎然,忍不住问:“吴相嫡孙在这此丧命,怎的事后花萼楼丝毫没有影响?”
“花萼楼的常客都是些权贵富商,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啊。”他笑说:“更何况,六殿可是这儿的座上宾。”
“明谏?不可能……”疏朝云摇了摇头。
“怎么不可能,你若不信跟我来。”
“去哪?”
“六殿下今日便在。”
“啊?”疏朝云一时有些惊慌失措,只见景襄大步上前,果真敲开了一间包厢。
这包厢大概是花萼楼最大、视野最好的包厢了,隔音也不错,一开门里面沸沸扬扬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景怀昭,你爬来的啊这么慢?”
“胆子不小哈,六殿下的约也敢姗姗来迟。”
景襄笑着打哈哈,给六殿下行礼道:“路上偶遇一位大才子,给各位引荐一下。”
“什么大才子,没看见苏大学士在这儿嘛,会不会讲话?”众人插科打诨,哄笑一团。
“疏大公子别不好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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