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遭了强盗

　　张小伟第一次坐宋代的船，见这船虽稍微有些旧，却也干净精致，耳边听得到汩汩的水声，而船身并不晃。感觉相当新鲜有趣，情绪好了许多。

　　在船上，张小伟让张爱玲仍跟着李平阳念书。他本也要张居正继续念书，张居正却推说晕船难受。张小伟便让他暂时休学，待上了陆地再补课。张居正十分高兴，连连感谢主公开恩。第二天，张居正就精神百倍地和张三一起，跟着船工学撑船收帆等事了，不需念书，连船也不晕了。李平阳斥责他是朽木不可雕，张小伟则笑着摇摇头。

　　张小伟也给自己安排了学习任务。他想既要到北方去，便至少得学学这个时代的普通话——官话。李平阳是读书人，也曾在汴京游学过，官话说得好，他平日教张爱玲和张居□□书，用的也是官话。张小伟向李平阳说出要学官话的打算，李平阳很高兴。

　　宋代官话与现代开封话、粤语有类似之处，张小伟一听便懂，在船上才学了几日，发音也有模有样了。李平阳啧啧称叹：“主公实是神人！任何学问，皆是一点即通！”张小伟也不谦虚，洋洋得意地笑了。

　　但既定学习目标已达成，水景也看腻了，张小伟也开始感到有些无聊。一无聊，便要想到郑小姐，便要想到自己尴尬的身体，心里就烦闷难解。何况旅途之中，生活方面也多有不便之处，船上活动空间也小。他晚上就常回了现代去洗澡睡觉上网，有时白天也不回来，竟报了一个驾校，长跑之余，也开始折腾着学车。好在张居正等人早知他有凭空消失之术，也并不慌张，只告诉船主说是主公在房中静坐，不得打扰。

　　张小伟不在，张三闲极无聊，就开始琢磨张小伟的性别。他偷偷问张居正：“你时常跟在主公身边伺候，可有发现主公的性别？”

　　张居正诧异道：“你说什么？”

　　张三笑道：“主公的头是你梳的，鞋也是你脱的，你时时贴身伺候着主公，竟没发现主公是女儿身么？”

　　张居正大怒：“你胡说什么？主公怎么会是女的？”

　　张三只是笑：“你这呆小子！下次伺候主公时，你留意一下，再与我说。”

　　但张居正并未等到张小伟回船，便遭了劫难。

　　这一天上午，张小伟跑完步洗完澡，换好衣服，回了宋代。一到船上，便闻到一股血腥气，屋里一片狼藉，外面隐隐的有孩子的啜泣声。阿古见到他，便凑过来哀哀低鸣。他焦急起来，边叫着“居正！张三！”边往外走。

　　往日只要一叫，张居正和张三便会马上回应一声并小跑过来，可这一刻，两个人都没声没影。张小伟走到门口，正遇上急急赶过来的李平阳。李平阳没戴帽子，额头肿了个包，脸色苍白，说：“主公，昨天半夜这里遭了强盗了。”

　　张小伟忙问：“人有事没有？”

　　李平阳满脸悲愤：“居正和一个船工受了伤，张厨被抢走了。”

　　张小伟着急起来：“带我看看居正！”

　　李平阳带他走到张居正房中。一个叫何三的船工正守在居正床边，见到两人过来，便侧开身子，让出床头。张小伟只看到床上堆着一堆船工们的脏旧衣物，走近前去找了找，才找见了衣物堆里的那张脸。那张脸毫无血色，脸上、嘴唇上一片黯淡的青白色，人正昏迷不醒。他扒开那堆衣服，仔细查看张居正的伤势，见他头上和手臂上各包着一块渗血的白布，衣襟上也洒满了大片已干结的红黑色血渍。张小伟握紧了拳头，问：“怎么不给他盖上被子？看过医生了么？”

　　李平阳说：“床上被褥都被强盗裹走了。张三和金船主去请大夫了，应该快到了。”

　　“那个船工伤情如何？”

　　“伤在手臂，人很清醒，情况比居正好得多。”

　　“张厨的下落呢？”

　　“昨晚她被那群强盗绑走了，不知道那群强盗是哪座山头的。船主和张三进城去，打算请了大夫就报官。”

　　“爱玲呢？”

　　“拙荆正陪着她，她哭了几个时辰了，这孩子忒命苦！”李平阳皱紧了眉头。

　　正说着，张三背着一个药箱，引着一个大夫进来了。张三看到张小伟，凄切地叫了一声“主公”，眼里就要滴出泪来。张小伟向大夫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便站起来，把床头让给大夫，走到张三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并不言语。

　　那大夫皱着眉，看了看床上的那堆衣物，又环顾了一下已被洗劫得不见一件半件值钱物件的室内，脸色难看起来了，却不向张居正看上一眼。

　　张小伟心中气恼，说：“大夫，诊金少不了你的。请先看看伤者情况。”

　　那大夫傲然道：“我的诊金可不便宜。”

　　张小伟冷笑一声，扯着身上穿的那件素有“寸锦寸金”之称的蜀锦长袍，说：“我这件袍子也不便宜，可抵得过你的诊金？”

　　那大夫细细看了看张小伟身上长袍的成色，确定了它的价值足够看一百个伤筋断骨头破血流的伤者，这才收敛起傲色，俯身察看张居正的伤势。

　　张小伟牵着阿古回了房间，到现代拿了十来个大小不等的金锭银锭，再回到张居正房中，慢条斯理地，将金银锭从左到右、从大到小，一锭锭整齐排列到桌面上。那大夫眼尖，斜对着桌子，已经被满桌的金光银色晃到了眼睛，忍不住就回过头去，瞪视着那条亮闪闪的队列。张小伟傲然望了大夫一眼，并不言语。

　　等大夫给张居正仔细敷好药，重新包扎好伤口，张小伟才问：“情况怎样？”

　　那大夫躬着身，谄笑着说：“手臂上的刀伤较深，可小的已将他的血止住了；额头上的伤差点伤到骨头，可小的能保他元神不损。等小的看完另一个伤者，再一起开几帖药，煎好了，等他醒来就给他喝下。不是小的夸口，小的可是本地赫赫有名的大夫，三日后伤口换药时，保管您府上这位小哥起得了身。”

　　张小伟点点头，张三便领着大夫去看受伤的船工。那大夫给二人开好了药，就回来见张小伟领取诊金。张小伟斜着眼睛看着他，手指从左到右，慢慢从那一排金银锭上移过去。

　　那大夫瞪圆了眼睛，见张小伟的手指在一个五两重的金锭上停留了片刻，不禁吞了一口口水；见张小伟的手指又继续向右移去，移啊移啊，移到了银锭上面去了，还没有停息的迹象，不禁急得眼里要冒出火来。

　　张小伟的手指，终于在一个二两重的银锭上停了下来，五指将那银锭捏起，向那大夫抛了过来。那大夫连忙接住。二两银子的诊金，也已超过这大夫应得的酬劳一倍以上了。那大夫捧住了银锭，点头哈腰连声道谢。

　　张小伟这才微微一笑，说：“三天后还有劳大夫再来换药。”

　　那大夫又向张小伟弯腰鞠了几躬才退了出去。

　　张小伟对何三说：“麻烦小哥陪小仆去抓药。抓完药，就有劳你先把药送过来煎上。”然后拿了三个五两的金锭给张三，对张三说：“抓完药后，你再到银铺里去兑换了银子，买些被褥等必需品来。”两人答应一声，马上出发了。

　　张小伟请李平阳坐下，说：“请先生把昨晚经过说一说。”

　　李平阳叹了口气，说：“昨晚船泊在岸边过夜时，像往常一样，只留了两个船工在甲板上看守着。半夜时分，忽听得守夜的一个船工叫了起来，我便醒来。刚下得床来穿好鞋子，还没披上外衣，就听得外面啪嗒啪嗒一阵乱哄哄的脚步声响，房门就被踹开了。两个歹徒一手拿刀子，一手举着火把，后面跟着一群凶神恶煞的歹徒，也是手上拿着明晃晃的刀子，进来一阵乱翻，把银钱和稍值钱点的各种物件都拿走了。

　　“后来，他们要踹主公你的房间，居正不肯，死死守住门口。一个歹徒上去，举起刀来，就砍在了他的手臂上。居正这孩子也真忠心！说来惭愧，在下枉读了圣贤书，这忠义二字，却学得不如他好。他一只臂上还滴滴答答地淌着血，却不退缩，背顶着门，伸开双臂抵紧门框不动。另一个歹徒就用刀背去砍他的头，把他砍得昏迷在地。

　　“歹徒搜完所有房间，把各种银钱器具和主公房内的灯具搜刮干净后，为首的那个，竟说：‘有财无色，美中不足。这船的怎么回事？财物不少，美貌女子一个没有？’说完，盯着张厨和拙荆看了看，笑道：‘这两个好歹是女的，将就着也可以用。’就问手下那些畜生谁要。其中一个就指着张厨说，这个虽丑，还不老，还可以用得。那为首的歹徒便唤那畜生将张厨绑了拖走。

　　“爱玲跑过去，举起小拳头要打那个绑人的畜生，被他一脚踢开。我去扶她起来，她站起来后，又要去救她妈妈。我也跟着走，走到近前，我也被踢了一脚，摔了一个跟斗。再起来时，那群歹徒已经上了岸，嬉笑着走了，只听得张厨的哭喊声远去。”

　　这时，只听张居正低低地唤了一声“主公”，两人忙向他望去，见他已经醒了。张小伟说：“我在此，你感觉怎样？”

　　张居正说：“主公，对不起，东西都被歹人抢走了。”

　　张小伟说：“你不要说话，好好休息。东西不要紧，人最要紧。”

　　张居正点点头，感激地望着张小伟，不再说话。

　　“大官人。”张小伟听到背后有人叫他，便转过头去，是船主金十一。

　　张小伟对张居正说：“你好好休息，李先生陪着你。”然后随金十一走到舱外，问：“报官了么？”

　　金十一瞪着双眼，气愤地说：“报了，没卵用！大官人恕罪，小人实在气不过，一时说了脏话。”

　　张小伟说：“报官过程受了气么？”

　　“是。小人一早到官府外面，请人写了状纸递进去。小人在外等候了半天，衙役出来，把状纸扔到我脸上，说船是移动之物，船上物品被抢，不一定是在本县被抢，这案不归本县管，县官不肯签押。说来说去，就是那县官不肯多管一事。偏偏船上一切钱财，都被那些歹人抢劫一空，想行贿赂让县官接了案子，都没法行贿，他娘的！”

　　“你有提到我是韦婉容的表叔、广平郡王的表叔祖么？”

　　“提了！这县令姓蔡，和蔡太师沾了点七拐八弯的亲，他仗着蔡太师的熏天权势，大概只有对皇后娘娘和太子，才肯不收钱而卖个面子。”

　　张小伟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蔡太师，便是著名的大奸臣蔡京。他心里气恼：这未来的的宋高宗也太没存在感了！不过花钱就能解决的问题，对老子来说都不算问题，老子现在别的没有，有的是钱。张厨是我的人，老子可不能撇下她不理；居正为了我，被砍成那样，这口气老子也咽不下去。你老母的！这贪官若仅是贪而不庸，让他贪就是，只要能替老子把事情办妥。于是他对金十一说：“金老板，你此地也常路过，根据你对这里官府的了解，若是他们尽心办案，几时能够抓住歹徒、救出张厨？”

　　金十一想了想，说：“昨晚那群歹人数量众多，小人那时偷偷数了数，共有二十八个，都有刀剑在手。官府里那群只知欺压良民的捕快，哪怕尽心尽力，也未必能对付得了他们。”

　　张小伟冷笑道：“这么说来，行贿也没卵用了。”

　　金十一听到这个比一般女子还要秀美几分的年轻人，居然说出和自己一样的粗话，不由得笑了一声，说：“恐怕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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