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小天使

　　（1）

　　叶翔并未因为夏天在病中的照顾而调整自己的位置，正如他自己说的，如果注定是他的，就会是他的。他只是站在那里，等待夏天自己觉得准备好了就可以。

　　夏天自己觉得准备好了，但不是为叶翔，而是全身心地投入到与钟克非重新开启的这段恋情中来。钟克非飞回香港后，紧接着就飞去美国处理并购的事宜。每天都会有微信沟通，有时候钟克非也会抽出时间微信视频聊天，那种感觉好像是回到大学初恋的时候。

　　夏天刚刚开完电话会议，就看见手机上有八个佳琪打来的未接来电。因为只开了震动，夏天并没有注意到电话进来。她马上给佳琪打回去，哪知道佳琪在电话那一端哭得伤心，好像是因为生孩子的事情，她和欧阳冷战了一段时间，今天早上大吵了。她在电话中哭喊着，自己已经搬了行李在夏天家了，让夏天一定早点下班回家。

　　夏天知道，这几年佳琪最大的烦恼就是欧阳家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在催着他们快点生孩子。

　　听见好友那边出了状况，夏天安排好下午的工作，直接开车赶回去。佳琪有自己家门的钥匙，到家的时候佳琪已经在她家的沙发上，茶几上扔了一桌的纸巾，看起来是哭了有一阵了。

　　佳琪的眼睛已经哭得像桃子一样，见到夏天的时候，整个人都扑倒她的怀里，哭得更是抢天动地起来。

　　“说清楚，到底怎么了，什么孩子的事情？”

　　“我和欧阳说好了，想晚几年再要孩子的，和他说了很多次，他也同意的。可是，现在，他……”

　　“欧阳怎么了？”

　　“他故意害我怀孕的，实在是太不尊重我了。”

　　“什么，佳琪，你是说你怀孕了？”

　　“是啊，这么不尊重我的意愿，我就是给他们欧阳家的传宗接代工具吗？”

　　“傻瓜，你不是迟早要和欧阳生孩子的吗？既然孩子的缘分提前来了，你就要珍惜啊。哭成这样，可不能伤了小天使。”

　　佳琪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眼泪汪汪地望着夏天。

　　“你想啊？你和欧阳的孩子，那得是多可爱的小天使啊？我这个当干妈的想想都美得不行。”夏天拿起纸巾擦佳琪的眼泪，“不许再哭了，伤了我的干儿子，我这个干妈可是不同意的。”

　　佳琪噗呲一声笑起来，“你怎么知道就是儿子啊？”

　　“你这么强势，生儿子的几率比生女儿大很多。”

　　夏天的电话响起来，是欧阳的电话，“放心，佳琪在我这里呢。让她陪我一晚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佳琪女王，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可是，不管怎样，也不可以故意......耍诡计让我这样吧？”

　　“好吧，欧阳作为男人也许是有点卑劣，耍了诡计，可是结果还是很喜人的。”

　　“你到底是站哪一边的，怎么一直帮欧阳说话？”

　　“我当然是你这一边的，但是熟话说得好，吃人家的，就嘴短啊。”

　　“讨厌，你是收了欧阳多少恩惠，居然就投敌了。这要是在战争时期，有你这么个同志，是在是太心寒了。”

　　“好了，现在是孕妇了，听说开始的几个月要特别小心的。以后自己不要再这个孩子气，要给我干儿子提供一个良好的母体环境。”

　　佳琪眨巴着大眼睛，撇着嘴角说，“那我要吃你做的糖醋藕和红烧鱼。”

　　“好的，佳琪女王，微臣这就退下去火速买菜准备您的晚膳。”

　　夏天的厨艺不错，糖醋藕和红烧鱼也是得了母亲的真传，卖相和口感都是一流。佳琪看起来也是真的饿得不行，一会就吃了两碗饭

　　下去。

　　“我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开始养猪模式了。”佳琪躺在夏天的床上，一边摸着肚子，一边嘟囔着。

　　“有孩子不都是这样的吗？”夏天靠在床边，“多好啊，我都羡慕你。”

　　“那你也赶紧生一个，我们一起生孩子，”佳琪支起身子，“其实钟克非也好，叶翔也好，种子质量应该都很高的。”

　　“干儿子听着呢，”夏天拿起手来敲了敲佳琪的头，“你说话就不能文明一点？”

　　夏天的手机忽然响起来，是钟克非发来的微信视频的邀请。她拿着手机躲到小阳台上接受了邀请，钟克非看上去神采飞扬，“想我了吗？”

　　“嗯，”夏天甜蜜地笑着。

　　“这边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钟克非在镜头前亲了一口夏天，“周日在家，等我回来。”

　　“如果下周在上海没有安排，就不要专门飞过来，你还要倒时差，”夏天心疼地说，“我可不想你累垮了。”

　　“想着你，再累也不会垮，”钟克非有些调皮的样子，“而且我下周在上海还有其他安排。”

　　佳琪忽然从夏天的身后跳出来，她趴在夏天的肩膀上对着画面喊道，“钟师兄，你来上海也看看佳琪学妹嘛？”

　　“佳琪，是啊，好久没见，我周日过来的时候，一起聚聚？”

　　（2）

　　周日下午两点多，钟克非拖着行李箱直接到了夏天的小公寓。夏天开门的一瞬间，钟克非一把搂住夏天，像是恨不得把她的身体揉捏进自己的体内。

　　佳琪拿着牙具从洗手间出来，嚷嚷道，“钟师兄，你们这样，让我这个一百万度的大灯泡怎么办？”

　　“嗨，佳琪，好多年不见了。”钟克非放下行李，走过来给佳琪一个大大的拥抱。

　　“钟师兄，这么多年没有见，你还是这么man，这么迷人，”佳琪夸张地用手抚弄着钟克非的肩膀，“难怪我们家夏天心心念念，念念心心这么些年，就是无法逃出你的魔掌哦。”

　　钟克非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夏天，笑着问佳琪，“当真？”

　　“佳琪，好啦，快点进去刷牙，有的是时间慢慢聊。”夏天把佳琪推进洗手间，脸上红红的，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钟克非，“看样子是要住在我这里？”

　　“怎么，不欢迎？”钟克非又搂住夏天，环顾了一下四周，50平米的大单间一目了然，“嗯，看起来还是很喜欢蓝色系列，七彩的布艺沙发很出彩，也打破了蓝色的冷清，很温馨特别的猫窝，关键是有我的小猫咪在这里。”

　　“那要不要洗个热水澡，休息一下？”夏天甜蜜地笑着，“还有红豆百合羹，给佳琪做的糖水。”

　　钟克非把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舒服地靠在沙发上，“我要把这些年缺的事情好好补回来。先喝你做的糖水，然后洗个热水澡，再一起去菜市场买菜，一起做晚餐。一起过日子就是这样吧？”

　　“太好了，我双手双脚赞成，”佳琪从洗手间出来喳喳地说着，“你们可不要嫌弃我在这里哦，有机会试试钟师兄的手艺，我可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而且，我有好多好多好多问题想要问钟师兄呢。”

　　“好，不会让你错过，”夏天佯装出一副对佳琪无还手之力的样子，转念一想，“那条件是，欧阳也过来，我们四个人一起聚聚。”

　　“看在钟师兄的面子上，我就让他过来聚聚，”佳琪嘟着嘴看着钟克非，“欧阳是我的老公，我们两个吵架了，所以我离家出走跑到夏天这里来了。”

　　钟克非笑起来，“夏天发了微信告诉我。你是准妈妈了，心平气和比较好。说吧，想吃什么？我和夏天来掌厨，招待你们家欧阳大厨和佳琪宝贝。”

　　佳琪很认真地想了想，“让我列张单子哈，你们照着单子采购。”

　　夏天和钟克非手牵着手从菜市场出来，拎了满满的两大袋菜。钟克非冲完澡后已经换了一套深灰色的加绒休闲服搭配一双同色系的运动鞋，看起来阳光而俊朗。夏天不时地望着他，下午的阳光有些晃眼和热力，映衬着路两旁的梧桐树灰白相间的色调和韵致，街道的尺度刚刚好，就这样牵着手漫步其间。

　　“看不出来，你这么会讨价还价？”

　　“小时候，经常陪我妈妈去买菜，这一套都是净得我妈妈的真传，”钟克非故意摆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其实生意场上，道理也是一样的，共赢的结果大家都想要。”

　　“阿姨现在身体还好吗？还是一个人？”

　　“身体还好，还是一个人，舍不得离开小姨他们，还有原来单位的那些老姐妹们，不愿意和我去香港生活，”钟克非叹了口气，“我给她和小姨家买了隔壁相邻的两套房子。平时多是给她电话视频，不过能回去陪在她身边的时间太少。”

　　“你母亲一定是非常爱你父亲，这么多年才会一直一个人的？”

　　“我也这么想，其实妈妈自己很少说，倒是小姨和我说了不少爸妈年轻时候的事情，”钟克非放慢了脚步，“家里的亲朋好友都说我像我父亲，只是父亲去世的时候我太小，只有些照片里的记忆。”

　　他停下脚步，看着夏天很认真地说，“春节的时候，陪我回去看我母亲？”

　　夏天被阳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睛，她眯着眼睛望着钟克非，背后的阳光洒落在他的身后，包裹着令人感动的温情，她的心轻轻地被揉在其中，“嗯，我其实一直都希望有机会能够见到阿姨。”

　　夏天第一次看见钟克非在厨房的身手。他有条理地整理着各项素材，色香味俱全地一道一道地出炉了。做菜的时候，他认真的样子也让夏天觉得无比迷人。这十年，两个人似乎真的错过太多，太多平凡的生活点滴，太多琐碎的人情世故。一切来得那么迟，又来得那么快，总有一点不真实的幸福感。

　　6点多钟的时候，钟克非已经做出了一大桌家常美食，红烧肉、酸辣鱼头、肉饼蛋汤、清炒上海青、醋溜土豆丝和海带排骨汤。四个人第一次有机会这样聚在一起，开了一瓶红酒祝贺起来。

　　“恭喜欧阳和佳琪！”钟克非举杯祝福，“我干了，你们随意。”

　　欧阳搂着佳琪，“谢谢大师兄，你是佳琪的大师兄，也就是我的大师兄了。”

　　“我还要感谢你们帮我照顾夏天，”钟克非又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钟师兄，夏天和我是十年的好朋友了，我就是希望她健康快乐，”佳琪拿着酒杯碰了一下钟克非的杯子，轻轻地缀了一小口红酒，“她这些年，可就是傻傻地在站在原地等着你回来呢。”

　　钟克非用手揽住夏天，笑着说，“是吗？傻傻地站在原地等我？”

　　“才不是呢，你听佳琪这么夸张，”夏天嫣然一笑，拿起酒杯说，“为我们十年后的相聚干杯！”

　　欧阳拿过佳琪的杯子，“我来干杯哈，这么开心的事情，一定要干的。”他用手摸了摸佳琪的肚子，“为了小宝贝，妈妈现在不可以喝那么多酒哦。”

　　佳琪翻动了一下她的大眼睛，很幸福地享受着专业代杯的服务。她的胃口好极了，一边吃一边赞赏钟克非的手艺，“钟师兄，你这是天分吧，你不可能像我们家欧阳经常练习厨艺的啊。”

　　“真的，这么好吃？”夏天拿着筷子点了点酸辣鱼头，“估计是这道菜打动你的芳心。孕妇就是不一样哦，喜欢酸。”

　　欧阳很认真地说，“真的是炉火纯青的手艺，我不得不说，钟师兄的厨艺，也是江湖人称一等一的高手啊。”

　　“谢谢欧阳兄，”钟克非很认真地作了个揖，“来来，在下敬欧阳兄一杯。”两个男人一饮而尽，倒是有点厨艺界高手相恨见晚的感觉。

　　“钟师兄，你老实交待，这么些年纵横四海的，有没有想我们家夏天，”佳琪一副酒足饭饱、沟满喉平的样子靠到一旁的沙发上，“也稍微顺带想想我的？”

　　“当然有，你和夏天可是外语系的三高美女，”钟克非和欧阳碰了碰杯子，“欧阳兄，你知道吧？高颜值高个子高冷系，她们两个经常出双入对的，估计看过后都很难忘记。”

　　“真的是哦，刚到单位来的时候，不管我怎么套近乎，就是不太搭理我的样子。”欧阳煞有其事看着佳琪，满脸幸福地说，“不过，后来有了夏天做内应，也就顺其自然、水到渠成了。”

　　“欧阳，你不要打岔，”佳琪立起身子，“今晚的主角是钟师兄，不要绕道到我这里。”

　　夏天端着水果从旁边的小厨房出来，“餐后水果，孕妇必吃哈。”

　　“哎，不对啊，”佳琪忽然皱起眉头，“夏天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内应啊？”

　　“是不是内应重要吗？”夏天拿起一个葡萄喂给佳琪吃，“都是准妈妈了。”

　　“哎，还是不对啊，难道这是一孕傻三年的前奏，我明明是要关注钟师兄的啊，”佳琪一边吃着葡萄，一边嘟囔着，“你们两个不要打岔，让我专心拷问钟师兄啊。”

　　“好了，佳琪，难得能见到钟师兄，大家又喝得这么畅快，”欧阳拿起杯子说，“喝完这杯，我们也要早点回去了。钟师兄从美国直接赶过来看夏天，时差估计也没有倒过来。”

　　钟克非笑起来，“来来，欧阳，再喝一杯。”

　　“那我就问一个问题？”佳琪不依不饶地，竖起一个食指，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望着钟克非。

　　钟克非一边喝着红酒，一边摊开一个手掌，示意随意，右眉轻扬地浅笑着。

　　“十年后又在一起，什么感觉？”

　　钟克非望了一眼夏天，拿起酒瓶慢慢地给欧阳和自己斟酒，一字一字地说道：“佳人犹在，恍若隔世。”

　　大家静下来，不知道是在品味这八个字的意味深长，还是被钟克非某种专注的气场震撼到。欧阳回过神来，“来，钟师兄，我代表夏天娘家人敬你。”

　　“钟师兄，被你电到哦，”佳琪站起来，“好了，我们还是早点告退吧，我忽然觉得要把世界尽快还给你们，否则好有罪恶感。”

　　欧阳立马过来搂住佳琪，“是啊，是啊，我们还是快快告退。”

　　佳琪稍微收拾了一下准备和欧阳离开，夏天抱住佳琪，“回家要乖乖的，心平气和地迎接我的干儿子哦。”

　　“好了，知道了，”佳琪越过夏天的肩头看向钟克非，“师兄，你也要好好照顾我们家夏天哦。”

　　钟克非含笑点头，用手掌拍了拍胸口，一副你绝对放心的样子。

　　夏天住的是老楼房三层高，两人送佳琪和欧阳很快就走到了路边。“你们回吧，我实在是吃得太饱了，让欧阳陪我走到淮海路上再打个的士回去，”佳琪又上前抱了抱夏天和钟克非，“晚安了，享受美好的夜晚吧。”

　　夏天望着佳琪和欧阳的背影，在暗黄的路灯灯光下，拉出一道长长的相依偎着的斜影。一阵风吹过来，夏天拉了拉毛衣领子，靠在钟克非的臂膀上，“很羡慕佳琪，和自己心爱相伴的男人，然后生孩子，多幸福啊。”

　　钟克非紧紧搂住夏天，“这只白骨精小猫咪这么传统，要不，给我生个孩子？”

　　夏天被钟克非的手环腰抱着，觉得痒痒的，“在街上呢？”

　　她试着逃出钟克非的怀抱跑回家去，却被钟克非紧紧拉住，靠在梧桐树旁热吻起来。夜色中，爱的火焰烧起来，妖魅无比。

　　第二天清晨夏天醒来的时候，钟克非还在睡。她仔细地看着他的眉眼，轻轻用食指沿着他的眉骨、鼻梁滑下去，然后是唇。钟克非忽然轻轻咬住夏天的手指，顺势压在她身上，“这么淘气，要小小惩罚一下。”

　　两人闹做一片的时候，手机闹铃响了起来。夏天知道钟克非来上海还有其他的工作事宜，看来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钟克非定了闹铃提醒自己。她双手勾住钟克非的脖子，眯着一双新月眼睛，“看你怎么惩罚？”

　　钟克非拉下她的双手按在枕头上，亲了亲夏天的唇，“等我晚上回来，你这只坏猫。”

　　夏天站在阳台上，看见李师傅开着奥迪轿车接走了钟克非，李师傅应该也知道自己住在这个花园。看起来钟克非可能是因为李师傅跟着他做事也有七八年时间，是很放心李师傅不会乱讲他们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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