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盯梢的小师弟（六）
忽然，沈卿如听到身后传来一种很奇怪的声音，好像有人受了重伤，在大声呻‖吟。
沈卿如听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想起了方才那忽然消失的赶车老人。
莫非这里真的有什么吃人的恶鬼？
他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慢慢转过头来。
视线一点点向后蔓延，每多看一寸，他心里就多一丝紧张。
待他完全转过头去，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身后并没有什么恶鬼，只不过是那头老黄牛在叫。
可老黄牛见他转过头来，却好像看见恶鬼似的，掉头飞奔，绝尘而去。
“我可不是老黄牛，你吓得了它，却唬不住我。”沈卿如喃喃道。
他定了定心神，打算向城隍庙的方向继续前进。然而刚一回头，他就被吓得打了个踉跄。
前面的黑暗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盏煞白的纸灯笼，还有一条人影。那灯笼的光微微弱弱的，照在那人的衣服上、鞋上、裤子上，却偏偏照不到他的脸。
他的头上戴着一顶硕大的斗笠，压得低低的，把整张脸盖得严严实实。
然而沈卿如却知道眼前这人绝不是约他来的那个麻子。一是因为这个人没有那么冷，二是因为这家伙只有一条腿。
沈卿如屏住呼吸，暗自提高了警惕。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虽然眼前这家伙只有一条腿，但他来的时候自己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好巧啊，没想到在这里能遇上同路人。”沈卿如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朝那人微笑着点了点头，权当作是问好。只要别人还没有伤害到他，他对什么人都是很友善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碰巧在这里遇见的你？”独腿人压低声音，冷冷道。
“难道不是？”沈卿如反问。
“不是。”独腿人道。
沈卿如笑了笑，玩味道：“那你莫不是专门到这里来找我的？”
“是。”独腿人道。
“找我干什么？”沈卿如问，“劫财？还是劫色？”
“要你回去。”独腿人道，“从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
沈卿如眨了眨眼，道：“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到城隍庙去？”
“是。”独腿人道。
“为什么？”沈卿如问。
“那是个不祥的地方，去的人必遭祸事。”独腿人道。
沈卿如挑了挑眉。他不知道这赶车老人、独腿人和麻子是不是一起的。如果是，为什么把他约出来又让他回去？如果不是，那他们又都是些什么人？分别又抱着怎样的目的？
不管怎样，他都打定主意，今夜一定要去那城隍庙看看了。
“多谢指教。不过我们素不相识，你又何必对我如此关心？”沈卿如笑道。
那独腿人冷哼了一声，似乎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感，维持表面的镇定。
难道是仇家？沈卿如心道。
“你一定要去？”独腿人问。
“一定要去。”沈卿如答道。
“好，那你就击倒我，再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吧！”说着，那独腿人忽然把手一挥，那灯笼便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刚好插在沈卿如旁边的那棵矮树上。
“原来你是特地来找我打架的啊。”沈卿如叹了口气，道，“不过尸体什么的就不要再说了，我现在不杀生。”
“你以为凭你现在的样子能打得赢我？”独腿人看着他，冷冷道。
沈卿如又笑了，道：“就因为我未必打得过你，所以才要打，若是我有必胜的把握，打起来还有什么劲？”
“疯子。”独腿人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是那趁人之危的人，你若是输了，我也不会取你性命，最多只砍断你两条腿。”
“我最多只砍断你一条腿，因为你只有一条腿了。”沈卿如笑道。
他本不愿说这种尖酸刻薄的话，毕竟有系统在，恶口是要遭雷劈的。
但他今天已经被戏耍了一整天，不管是那麻子、赶车老人还是这独腿人，都像是早就串通好了的，设下圈套等着他来上当。
现在他已经快掉下去了，却连这是个什么样的圈套都不知道。
这一战敌暗我明，敌众我寡，实在是有失公平！
沈卿如觉得自己已经这么可怜了，就算故意说几句尖酸刻薄的话来激怒对方，也是可以原谅的。
最起码他自己已经原谅了自己。
俗话说的好，骂人不揭短。那独腿人听沈卿如提到自己的断腿，果然动了火气，大喝一声，手中的拐杖带着劲风向他扫来。
大家都知道，拐杖最长不过三、四尺，而那独腿人站的位置距离沈卿如至少有三丈。可是他手一挥，那杖竟转眼就到了沈卿如面前。
沈卿如此时手无寸铁，根本没法子招架抵挡，只能连连闪避。
然而那独腿人招式连绵，一招之后紧跟着另一招，虽是不快，却也让人没有喘息的余地。
沈卿如被那杖法逼的连连后退，狼狈非常。
他虽然看不出这人武功的路数，但也知道这套杖法必定大有来历。
根据经验，一般而言擅长使杖的有两种人：一种是乞丐，一种是和尚。
乞丐大多属于丐帮，他们用的短杖，通常被叫做打狗棍，而他们的杖法也叫做打狗棍法。
沈卿如虽没见过打狗棍法，但听名字大概也能猜出这杖法的来历。按照他的推测，既是打狗，那动作自然不能太慢，应该走的是技术流，靠招数取胜。
可这独腿人用的招式，虽然厉害，但其间变化倒并没有什么精妙之处。
沈卿如眼珠子一转，忽然笑道：“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了，你瞒不过我的。”
那独腿人闻言一愣，全身的肌肉都僵硬起来，手上的动作自然也慢了不少。
他听了这句话为什么这么吃惊？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生怕被人看破了行藏？
沈卿如虽然心中有所疑问，但并来不及细想，见独腿人慢了下来便挥起拳头，抢攻空门。
这下子，那独腿人的招式就更施展不出来了。
不过，沈卿如的目的可不光是让独腿人施展不开手脚。他方才被这独腿人欺负得那么惨，现在当然要好好讨回来。
突然，沈卿如连攻三拳，击向独腿人的胸腹，但等到独腿人用杖来挡的时候，他的招式又猛地一变，一扬手，打落了独腿人头上的大斗笠。
他若是想打到独腿人的头的确有些难度，可这斗笠又宽又大。而且人在打架的时候通常只会想着保护自己的头，又怎会留心头上的斗笠呢？
斗笠落下，沈卿如快速瞥了一眼那独腿人的头顶，果然如他所料，上面有九颗受戒的香疤。而后，他凌空一个跟斗，窜得远远的，大声道：“我猜的果然不错，你是个大和尚。”
独腿人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突然一扬手，拐杖脱手而出，打掉了方才卡在枝头上的灯笼。
四下顿时又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
而那独腿和尚也趁机就着这夜色逃之夭夭。
“系统，你说做和尚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跑什么？简直比被人认出他是个被通缉的逃犯还紧张。”沈卿如实在想不通那和尚为什么要逃。
“阿弥陀佛，被你看见了脸，他怎么可能不逃？”系统道，“得饶人处且饶人。”
沈卿如这下算是听明白了，系统这是不想让自己去追那和尚。
“我自己已经麻烦缠身了，又哪有功夫去理会别人的事？”他笑道，边说边继续朝前走去。
走着走着，他忽然看到有栋灯火通明的小庙。
城隍庙终于到了。
不过，这荒郊野岭的，又是谁点的灯呢？
沈卿如不敢大意，悄悄躲在一棵树后面，朝门上扔了块石头。
“吱呀——”
门被石头砸开了，可是却没有人出声，更没有人出来查看。
沈卿如直起身子，不再东躲西藏，神闲气定地走进了城隍庙。东张张，西望望，就好像他只不过是个乘着月色来闲逛的游客似的。
庙里燃着九盏灯，但是却没有半个人影。
沈卿如不敢大意。他知道这人既然点了灯，就一定料到自己会来。可自己既然来了，他又为何不出来相见？
他相信麻子这么做，肯定不是为了跟他闹着玩。
那家伙太冷了，像这种人通常都很孤高，绝不会为了开玩笑而费这么多心机，花这么多本钱。
现在，沈卿如能做的只有在这里等。等那麻子自己出来，说出他的目的。
沈卿如不由得叹了口气。
等待本就是件让人难耐的事情，更何况他连自己等的是什么，等多久都不知道。
他找了个地方坐下，静静地看着庙门，眼睛一眨不眨，等着那麻子来找他。
忽然，神案上的一盏灯闪了两闪，熄灭了。
这里并没有风，一盏燃得好好的灯怎么会忽然灭了呢？
沈卿如皱了皱眉，起身前去查探。
原来这盏灯之所以会灭，只不过是因为里面的灯油燃尽了。
不过，灯虽然是自己熄的，但这神案倒的确有些蹊跷。虽然没有人碰它，桌面一颤一颤的，就好像下面藏了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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