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58章 长情告白
润草在镜子里看着自己眼角和额上的皱纹，感叹到：“真是岁月不饶人啊！”她的脸上绽出了很久没有过的笑容，那笑容里透着满足和幸福。
在医院，润草避开马全，在过道的僻静处对马明说：“这是十万块钱，你拿着，给你爸看病用！”她拉着马明的手，把钱塞进了他的手里。
马明把装着钱的袋子在手里攥的紧紧的，低着头，不敢看润草一眼。他想起自己曾经对润草的谩骂和诋毁，此刻让他无地自容。他没有想到她对自己的父亲是这般不计回报！他的眼睛通红，嘴唇颤抖，他找不到要说什么话才能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激，就那么杵在润草面前，他的肩在微微抖动。
润草轻轻扶着他的肩膀，小声说：“我知道你嘴上说恨你爸，其实你心里最怕失去他。我和你一样……”润草收住了话，没有再说下去。
马明的眼泪滑落嘴角，慢慢地身体沉了下去，膝盖砸到了地上，传来压抑的闷响声。他的嘴里不住地向润草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润草懵了，着急忙慌的拉起了马明，“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啊……快起来，不要这样！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们要向以后看……”
马明摇晃着站起身，眼泪洒了一脸。“……”他的情绪过于激动，嘴里说着什么已经听不清楚了。
润草在一旁不停的安慰着他，“如果你爸时间真的不多了，就让我们好好陪他走完这最后一程吧！”
“阿姨，谢谢你……”马明终于说出这句在心里憋了好久的话。
润草侧身抹去了眼角的泪，笑着看向马明。
马全醒来想要喝水，床边却没有一个人。他正在疑心润草今天是不是不会来了，正想着，就看见润草走进了病房。
马全笑了笑，“我以为你没有来了，我醒来都没见你！”
“我在门口跟马明说让他去给你买早饭，怕吵到你，我们就在外面说话。”润草拿着脸盆和毛巾，要去水房接水。
“润草，你辛苦了……”马全忽然说。
润草一愣，心里翻江倒海似的，“没事儿……”她赶忙避开马全的眼神，落荒而逃。
“他就那么说了句，瞎紧张啥呀……莫名其妙！”润草接水的时候还在心里自嘲。
马全吃了早点，润草用椅子推着他，到院子里晒太阳去了。
“润草，你的店现在怎样啊，你成天在医院，店里谁在看？”马全问。
“自打来医院我就关门了！店里就招了一个伙计，她不会做饭，再说我怎么放心让她一人看店啊！”润草说。
马全沉思了半晌，喃喃到：“哎！我一个将死之人又拖累你，我这心里真过意不去！要不你明天别再来了，我这两天好多了。老是这么拖着你，你的日子怎么过啊！现在我又不能帮你……”
润草听着听着心里就凉了半截儿，有些生气的说到：“那我现在就走！”她立马起身就要离开，却被马全拽住了胳膊。
“我不说了，行了吧！过来坐着……”马全的那只手仍旧抓着润草的一只胳膊，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了。马全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马全，剩下的日子就让我好好陪陪你吧……我们一起走下去！”润草安静的坐在马全身边，轻声说着。
“嗯，好，我天天都想着了，现在终于盼来了！”马全笑着……
一个花坛边坐着一位四十五六的妇女，旁边的轮椅上坐着一位虚弱但很幸运的男子，他们说说笑笑，沉浸在温暖的阳光里。他们感受着蓝天白云，倾诉者彼此的衷肠，遥想着美好的未来。
日子就像翻书，一页又一页，那些感人的故事都沉淀在了心田。润草一直陪着马全，陪着他走过了最后的时光，直到五月的那一天……
那天破晓，街上的行人稀少，他们都是步履匆匆的，不知道要赶去哪里。润草穿过马路，脚下就像踩着两只风火轮，拼命地向医院的方向跑去。
清早，还在睡梦中的润草，接到了马明的电话，马全奄奄一息了……
润草跑到医院时，马明哭得稀里哗啦，声音哽咽着说：“他在急救室……”
润草来到马全的床边，紧紧地抓住他的手，接二连三的叫着：“马全，马全……我来了……”
马全的神志一瞬间清醒了，他的嘴唇微微抖动，想要说话，可是却不能大声喊出润草的名字。
润草把脸凑近，听见马全说：“……润草……对……对不起……我……我不能陪你……走下去了……你……你要……好好的活着……”
润草拉着马全的手，痛哭流涕，嘴里不住地说着：“你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她又听见马全说：“……这辈子……我始终欠你的……等下辈子……一定还给你……”
润草泣不成声，眼看着马全遭受死神的召唤，可她却无能为力。只有哭泣，也只剩哭泣，才能缓解自己内心的痛楚。
马全等来了自己要等的人，说了自己要说的话，他终于可以摆脱病痛的折磨了，他可以安息了。润草来后没多久马全便离开了人世，他走得很安详。
握在润草手里的那只手，渐渐冰凉，可她不愿意松开，就那样紧紧的握了很久。她的两眼呆滞，散发着忧伤无助的目光，看着让人心痛。
马明跪在地板上，低着头，似在忏悔自己内心的罪过，低声啜泣着。
润草的眼泪或许是流干了，此刻，她看上去是那么平静，好像已经接受了马全离开的事实。但她一句话不说，一滴泪不流，一动不动，只是紧紧握着马全的那只手。那只手再也没有温度传递给她了。
马全，你就这么走了吗？你曾经给我的承诺呢？我们的幸福就这样划上了句号？你真狠心！你这次真的抛下了我，留我一人在这世间，品尝苦楚……你怎么能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不可怜可怜我，给我一个好的结局！我先死了丈夫，再失去了我爱的人！这是要让我跟着去吗？马全，你等着，我就快来陪你了！你等着……
润草在心里默默地向马全许下诺言，她是真的对剩下的日子不报什么希望了吧！
马全的后事在老家料理，润草不便出面。那几日，润草日日想着马全下葬时的情景，这不禁勾起她曾经的回忆。每想一次，她便伤心欲绝一次。好几次，因为伤心过度，昏倒在家里。
涛涛看见母亲这般模样，哪里有心思再去上班，他已请假好几日了。他必须照看母亲，以防不测啊。
马全葬礼后的一天，马明来看望润草了，他开着父亲的那辆黑色大众。
润草对马明说：“我想去坟上看看他……”
马明说：“我就是来接你的……”
涛涛陪着母亲坐在车里的后排座位上，马明开着车，缓缓驶在回老家的路上。
润草坐在车里，感受着车里残留的马全的气息，心里升腾起一股股夹杂着悲伤的暖意。她的目光扫视着车里的一切，忽然驾驶位前面的玻璃窗那里挂着的一个红色的香包吸引了她的目光，她的记忆又回到了从前。
有一次端午的时候，他们在天水休息，车停在路边，他俩在街上溜达了一圈。润草看见一个老婆婆眼前摆着一个木架子，上面挂满了各式香包。润草顺手买了一个，回到车上后她就把香包挂在了驾驶位的前面。
多少年了，那个香包还挂在那里。随着车身的摇晃，香包也左右摆动着，它身体里藏着两个人美好的回忆。
马明忽然说：“阿姨，这香包是你挂的吧……我爸以前很爱惜它……”
润草把头扭向了窗外，看着外面葱郁的树木不断的向后退去，她的眼泪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
人的一生就像这路边的风景，不断地在变化，又不断地重复着同样的场景。
马全的墓碑矗立在宽阔的田地中间，和英子的墓碑紧紧挨着，他们生前少了很多夫妻并肩的时刻，以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润草看着这一对墓碑，心生安慰：我祝福你们……
她一步步寸到马全墓前，伸手抚摸着马全的墓碑，轻轻地，一点点地，缓缓地摸着那碑上的字纹。她在心里对马全说：“你，会永远活在我心里……永远……”
涛涛和马明站得老远，他们不想打扰他们的相见。
看着母亲弯曲的脊背，涛涛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儿蹦出眼眶，他极力克制着自己。马明给他递烟，涛涛淡淡回了句：“我不抽……”
润草在马全坟前停留了很久，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那么坐着。安静的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生前没有做完的事情，死后也可以如愿。
一个小时过去了，涛涛走到母亲身边说：“妈，我们回吧……”
润草缓缓起身，对马全说：“就这样告别吧……愿你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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