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傻瓜
班主任踏着铃声进来上课，像是知道什么似地静静地环视一周，看得大家心虚地埋了头，才不紧不慢地开始上课。
唐鉴在桌下偷偷展开那幅被撕破的画，是一幅唐代仕女工笔。
虽然被撕破被踩脏了，还是可以看出绘画者的用心和功力。
工笔画讲究细节，画上的一发一丝俱是仔细描绘，必是下了心力的。
现在却被毁得一塌糊涂。
唐鉴心底咒骂，该死的，这都是什么事？！
他想起刚刚叶君沁的眼神，那样锋利无情，却是对上了他。
他不由苦笑，如果唐珊珊是男的，叶君沁肯定早就把他揍趴下了吧，哪里还会只踹倒桌子了事？
他卷起画，眉头皱得紧紧的，这事，该怎么解决？
他看向远处的叶君沁，怕是道歉也没用吧？
他收回视线，看了眼身边的唐珊珊，这样骄纵的性格，又怎么会真心诚意地道歉？
过了一堂课的时间，叶君沁冷静很多。
班主任招呼她去拿批改好的作业，她跟上。
路上，班主时不时地看她，却没出声，像是在思量怎么开口。
到了办公室，班主任给叶君沁倒了杯茶，让她坐下，摆出一副长谈的架势。
叶君沁笑笑，坐下来，等老师开口。
“嗯，咳，发生什么事了？”班主任喝了口茶，润润嗓子，问道，声音温和。
“跟之前一样，唐珊珊看我不顺眼，把我的画撕掉了，我气不过，就把她桌子踹倒了。”叶君沁垂着眼看着茶水热气腾腾，轻描淡写地道。
“就这样？”班主任有点追问的样子。
“嗯？还有什么吗？”叶君沁抬起头来，一脸无辜地眨眨眼，看着班主任。
“哦？真的没什么了吗？”班主任嘴边似乎隐隐有些笑意，学她的样子看她。
两人对视半晌，叶君沁轻咳一声，败下阵来。
“哦，我想起来了，”她一副恍然的样子，“后来唐鉴来了，我就把气连带着撒他身上了，想踢他一脚，没踢中，再想继续，就被阻止了。当然还有些生气，我就和韩思思换位置了。”
“哦，”班主任了解地点头，“原来是这样。”然后又问，“那你现在还生气吗？”
“呃，还可以。”叶君沁笑笑。
“那行，你先回去吧，记得把位置换回来。”班主任道。
“嗯。”叶君沁拿了作业离开。
“对了，等一下，”班主任又喊住她，“虽然你是受害者，不过动手打人不管如何都是不对的，”他道，“回去记得写份检讨上来。”
“哦。”叶君沁转身就走。
“要用英语写的哦～～”班主任在她身后喊。
叶君沁脚步顿了顿，一点不敢再多停留，埋头加速离去。
下节是自习课，叶君沁回到自己位置上，目不斜视，只认真做着作业。
唐鉴悄悄碰碰张旭，挑眉询问。
张旭回过头来，一脸无奈，顺便狠狠瞪了眼唐珊珊。
唐鉴拉住要出声的唐珊珊，警告地看她一眼，然后对张旭抱以苦笑。
唐珊珊瞪了眼唐鉴，将正在做的作业本翻得呼啦啦响。
唐鉴看着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叶君沁，微微叹气。
班主任走过来，在唐珊珊和唐鉴两人桌上微微敲了敲，示意跟上。
两人相视一眼，起身跟上。
班主任靠在栏杆上问唐珊珊：“上次的保证呢？”
唐珊珊低着头没出声。
“你下周一前做一份书面保证，写好了让叶君沁签字，然后交到我这里。”班主任道。
唐珊珊猛地抬起头来：“她怎么肯签字？”
班主任笑笑：“这我管不着，好了，你回去吧！”
唐珊珊跺跺脚，气冲冲地进了教室。
班主任转头对上唐鉴，先是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道：“唐鉴，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老师不是已经清楚了吗？”唐鉴淡淡道。
班主任没出声，只是看他。
唐鉴安静了会，就将知道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班主任温和地笑笑：“看来叶君沁说得还是很客观的，可惜太轻描淡写了点，没有紧张感。”
唐鉴忍不住默默翻个白眼，你是在听故事吗？还要求紧张感咧！
班主任看他一眼：“虽然你是被动参与，不过毕竟是班长，也有点连带责任，你就负责监督唐珊珊的签字吧。”
“……”唐鉴点点头。
“那就这样吧，回去做作业。”班主任摆摆手。
唐鉴立马转身回教室。
这天，叶君沁在洗手间洗手，身后围上来几个女生，都挺好看，只可惜阴沉着脸。
叶君沁暗暗翻个白眼，脸上漾起一贯的笑，向她们点点头，便关了水，往一旁走，想要离开。
结果不出她所料，手刚刚碰上门把，就被人大力拉开。
“等一下！”
叶君沁看向说话的女生，女生个子高挑，神情骄傲，有点领头的意味。
“什么事？”叶君沁问，声音柔和。
高个子女生不屑地笑笑：“虽然你的男朋友是老大张旭，不过你居然敢对唐鉴动手，我们也顾不得给他面子了，今天就好好教育教育你。”
她挥挥手，另外几个女生就围上前来，想要出手。
“等等，”叶君沁出声，还是笑得温和，“你们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啊？”她奇怪地问，“我只是想打唐珊珊而已啊，怎么变成唐鉴了？”她耸耸肩，“你们也知道唐珊珊那副样子很惹人厌吧？”
几个女生面面相觑，高个女生盯着她：“真的假的？！”
叶君沁笑道：“唐鉴这么好这么帅，哪个女生会对他动手啊？再说了，就算要动手也是张旭上而不是我啊，你们说是吧？”她停了停，一副苦恼的样子，“不过很奇怪，这种无聊的谣言是谁传出来的啊？”她双眉一展，“难道是唐珊珊？哦，有可能，她打不过我，就只好造谣生事。”
几个女生低声交谈了一会儿，那个高个女生转过头来对叶君沁点点头，道：“有可能！就像上次说你是街头太妹一样。”
然后对叶君沁笑笑：“不好意思啊，叶同学，我们没弄清楚。”
叶君沁笑得很宽容：“没事，你们这样直接面对面地处理问题我很欣赏，哼，哪里像那个唐珊珊，就会搬弄是非。”
那个高个女生听了很受用，笑着走过来搭住她的肩，替她开了门：“谁说不是呢，也就仗着自己漂亮点，那些男生对她言听计从的，却看不清她的为人。”
叶君沁一脸愤慨：“就是！”
两人一副姐妹淘的样子从洗手间出来。
高个女生一脸义气地说：“我是高二的杜媛，以后有麻烦找我，姐姐我罩你！”
叶君沁一脸受宠若惊：“真的吗？姐姐真好！”
杜媛笑笑：“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然后又道，“要不是唐珊珊是唐鉴的妹妹，姐姐我就帮你修理她了！”
叶君沁摆摆手，认真道：“杜姐有这份心意就很好了。”
被奉承得开心的杜媛乐呵呵地带着几个女生回去了。
叶君沁看她们离开，摇摇头笑笑，准备回教室。
“小君。”身后有人唤她，声音悦耳，带点清冷。
“哦，思思啊。”叶君沁转头停住脚步。
韩思思快走几步上前，仔细地看了看她：“你没事吧？”
“嗯？我能有什么事？”
“我刚刚去洗手间，发现门被反锁了。”韩思思被黑框眼睛遮住的秀气眼睛里含着担忧，“然后就见你和那帮女生出来，她们威胁你了吗？”
叶君沁笑笑：“你没听见她说的话？”她问。
“我，”韩思思神情变得有些愧疚，“我有点害怕，就站得远了点。”
“哦，没事，”叶君沁道，“那高个女生叫杜媛，她说要罩我来着。”
“就这样？”韩思思有些诧异，毕竟她也经历过被堵在厕所这事。
“嗯。”叶君沁笑着点点头，“快走吧，要上课了。”
韩思思放下心来，点点头道：“好。”
叶君沁刚刚坐好，上课铃便响了，这一节是无聊的政治课。
她拿出写了一半的英文检讨，一边听课一边写。
以前哥哥写检讨，总是拉她帮着操刀，所以她熟悉怎么又快又好的写检讨，虽然这次是英文的，也没费多少时间。
写完检讨，她看看身边将书立着做掩护，却已然躲在书后进入梦乡的张旭，调皮地笑笑。
她趁老师不注意，偷偷地将书放平，于是趴在桌上睡觉的张旭便被暴露得很彻底。
“张旭！”政治老师走到张旭旁边，敲敲他的桌子。
张旭被惊醒，迷糊地抬起头：“老师？！”
“你就站着听课吧！”政治老师看他一眼，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摇摇头，继续上课。
张旭站起来，可怜兮兮地看着叶君沁：“小君，你又捉弄我……”
叶君沁收起笑，一脸严肃：“哪有，明明是你自己技术不行！连书倒了都不知道。”
张旭横眉：“还不承认！书自己会倒得这么端正吗？！”
叶君沁斜他一眼，“哼”一声：“我就是故意的，怎样？！”
张旭笑笑，见老师不注意，摸摸她的头，宠溺地看她：“小君高兴就好。”
叶君沁突然有些鼻酸：“傻瓜！”
她转头看向窗外，湛蓝的天空还是这样澄净高远。
带着独特的秋日温暖的微风轻轻拂过她的耳际，她垂落下来的发丝随风飘扬，连带着她的思绪也渐渐飘散……
那时，还是上小学的时候吧。
也是这样的秋日午后，一家人坐在庭院里晒着太阳喝着茶。
平日里威严的爸爸在对着家人时总是笑得很温柔。
虽然那时她已经是个大孩子了，爸爸却还是会像抱小娃娃那样将她抱起来，让她待在他的怀里。
那时的自己很调皮呀，总是将爸爸穿得笔挺的军装，扯得乱七八糟。
温柔的妈妈便装得严肃地呵斥她。
爸爸却总是揉揉她的头发，笑着说：“没事，沁沁高兴就好！”
……
叶君沁觉得自己眼眶微微发酸，赶忙微微仰头。
她嘴角含笑，笨蛋，笨蛋爸爸……
一滴晶莹的泪无声无息地自眼角滑下，滴落在风里。
唐鉴看着她，眼里泛起波涛。
心无法控制地轻疼。
刚刚不是还笑得顽皮吗？
仅仅一瞬的功夫，怎么又落下那样哀伤的泪？
他握了握拳，看向站着的张旭，微微皱眉，果然不够细心！
然后又将视线移到叶君沁身上，却见她已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看起来像是很认真地在听课。
他愣了愣，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真的很会隐藏情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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