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074
潮州是个好地方,是边界少有的富饶府邸,有塞外小江南之称。虽没有什么奇珍花草,秀气山水,但是百姓的生活却过得相当富庶。
民富则安,这儿的治安也是边塞几个城镇中最好的。
守城的将领是魏里,南梁如果要说还能有打仗的将军那大概就只有他了。年少跟着几位老将摸爬滚打过来,曾经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意气风发,这些年积淀下来没了浮躁,倒是多了几分大将之风。
魏里是个中立的将军,他幼失双亲,自己吃饱全家不饿的长到现在,虽然成了亲,不过夫人命薄,只给他留下一个儿子。
他的年纪和谢凉差不多,谢凉和他也算有点交情。
因为谢凉的父亲是他的习字师父,他有了儿子之后,又负责教他的儿子。虽然后来他听从皇命,举家去了边塞,但是逢年过节还是会给谢家捎带点东西。
滨州被攻占,裴济护送已有身孕的明安前往潮州,现在就住在他的府邸。
虽然到了故人的地盘上,理应去打个招呼的,但是谢凉目前并没有撞上裴济和明安公主的打算。
“你吃完了吗?”谢凉托腮看着眼前的人,虽然她觉得成渊有时候动作故意弄得很粗鲁,很有所谓的男子汉气概,但是世家出身的他还是不经意间就透露出从小养成的良好教养,例如吃饭的礼仪以及细嚼慢咽的习惯,还有收拾包袱时一定要按照一定的顺序来,一定码放的整整齐齐挑不出半点错。
看着自己已经空了许久的碗,再看下对方还在动着腮班子细嚼慢咽,她的心情莫名觉得不爽。
“每次看你吃饭都会觉得很饿。”
他连回答她,都是等咽下去之后才开口:“要不要帮你再叫一碗。”
她瞪他一眼,看他一脸懵懂,瞬间无奈了:“你以为我为什么瞪着你?不是因为我饿了,而是因为我吃饱了。”就是吃不下去只能干看着才让人心情更加不好。
成渊没有理会她的怒目相视,依旧慢条斯理的吃完了最后一口面。
“这里开始我们分头行事吧。血衣教的事情劳烦你去跟着韩修,我去找下我爹的旧部。有些旧物也要取回来。”
“你自己小心。”成渊点点头,从怀里掏出匕首递给他:“知道你能防身,不过还是带着,有备无患。”
“嗯。”
先起身的是谢凉,成渊看着她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人海中。不觉有点恍惚,好像回到了他和苏瑂第一次分别的时候。他出征在即,她来送他。他不想她看着他的背影,于是让她先转身,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在紧闭的城门中。望着紧闭的城门,想着即将面对的敌人,却比任何时候都平静,因为心里有牵挂,因为知道自己一定能活着回来。
那一战,
他一战成名,
获封战神。
到底年轻气盛,不懂得隐藏锋芒,才会最后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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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滚,老子宰了你!”皮鞭就要挥下,毫厘之差——
啪!
“啊!”一身狼藉的女子看着谢凉手臂上的红痕不住惊呼,身体却还在瑟瑟发抖。
“你算哪跟葱,敢管老子的事?”
谢凉皱了皱眉,秀气的眉毛聚敛成峰,上前一步,同那彪形大汉相对视。
这女子虽看着弱小,但是眼神却很凛冽,颇有些气势。
他心理虽然有些发怵,但是气势上却不肯输,“丑娘们,你知道老子是谁吗?滚边说,老子的闲事你都敢管!”说着鞭子就当头挥了下来。
站在谢凉身后的姑娘见到这情形,拉了谢凉一把。只是她的动作不够快,眼看鞭子就要朝着谢凉的脸落下。
突然听到一阵哀嚎。
确是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
“又见面了。”
一身黑衣,他笑起来有点邪气,没有完全扎起的发丝垂落在身后,正落在黑袍上的一朵黑莲上。
“苏大哥——”不,不对,谢凉脑中一闪,往后退了一步:“是你。山崖的那个人。”
她退了两步,正考虑着该如何办。
这人看着同苏淮有些过节,只怕不好对付。
只是他却只是静静的停在原地,反倒是朝那个捂着手臂哀嚎在地的大汗走过去,一脚踩在他的脚踝上,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你倒是说说,你是谁?我在潮州城数年,还真没见过阁下呢?保不齐是什么大人物,好叫我认识认识?”
“你——啊——”
谢凉只听到接连不断的惨叫声,再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那黑衣男人竟然将那大汉全身的骨头都震碎了。
只余下一滩烂泥似的人。
他捡起那大汉落在地上的皮鞭折成两三段直接塞进了那大汉的嘴里。
“再敢让我听见你说一个字,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这幕血腥的场景震慑住了在场所有人,包括谢凉,没有一个人敢靠近,也没有一个人敢阻止他离开。
“还不跟上?”
谢凉没打算听他的话,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不管他和苏淮有什么过节,是他们的事情。以苏淮的能力要自保应该没问题。她不想搅和进去。可是还没走两步,他却突然矗立在面前,从天而降了。
“你——”
“我的话从不说两遍。”
她是被挟持走的。
他原以为他这样血腥残酷的人住的地方一定是漆黑幽深的山中老林或者是暗无天日的山谷,可是相反,他住的地方是座十分雅致的别院。别院里头种了许多花。花色相应,衬得院子一股暖意,幽香淡淡,又给院子添了几分难得的意境。
走进大厅,厅里放了数十个鸟笼子,里头各色各样的鸟儿,都是些寻常可以见到的鸟儿,只是看起来都有些奇怪。
折翼——
“看来折断手足是你的爱好。连鸟都不放过?”
他却没有辩驳,只是安安静静的燃炉点火,烹茶洗具。
“你带我来这儿坐什么?就是让我看你这满屋子的折翼的鸟儿?”
“你若还是不闭嘴,我不介意让你也成为其中的一只。”他倒了杯茶递给她。
她没有接,只是用怀疑的目光盯着茶水中打着旋儿漂浮的茶叶。
“你觉得凭我的功夫,要对付你用得着下毒吗?”
谢凉依旧没伸手,却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你以为我刚刚真的躲不过那一鞭子吗?或者你以为凭你的武功要杀我真的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吗?”
“倒还真是个牙尖嘴利的丫头。”
“你若是还只想着言语上讨便宜,就不只是牙尖嘴利了。”
苏循瞥了一眼她扎得紧实的袖口,还有不住摩挲的左手指。
“百里忧对寻常武者或许有用,功夫越高越吃苦。只不过,你确定就凭这个想药翻我?”他笑了笑,谢凉这才发现他和苏淮的不同,他的右边眼角有一道非常细小的疤痕,虽然不细看不明显,但是一笑就十分显眼,而且那位置十分接近眼睛,若是再偏离那么一两分,估摸着他就应该瞎了。
“你若是想要班门弄斧,丢人现眼,我也不介意陪你玩玩。”他话音才落,就已经捏住她的手腕,才一瞬的功夫就已经将她身上藏着药的东西都卸了下来。
动作快的简直让人毫无防备。
“你是栖凤的人?”
提到栖凤两个字,他皱了皱眉。
“是不是又如何?”
“为什么易容成苏淮的样子?”
听到这句话,他笑得有些奇怪,“扮作?你说这是易容?”他突然拉过她的手,拂过那张面皮。
“这——”不同于易容冰冷的面皮,这是热的,有温度的,这是——
真的!?
她吃惊的抽回手,往后退了退,没坐稳,差点往后倒,被他伸手拉住坐好。
他的手很冷,捏着她的时候,像是一块冰,刺痛皮肤,让人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
“怎么回事?”
“看来苏淮没有告诉你啊。”
“双生子?”她盯着他的脸看了会才开口。
“还不笨。”
“那苏夜——”
“那个冒牌货啊,死了吗?”他提起苏夜的时候,神情很是不屑:“听说为了个男人叛离栖凤了,死在外头了。也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怎么可能还会心甘情愿被当作棋子留在那里?”他起身,将剩下的茶水倒入一旁的花盆中。
而后一松手,就听到砰的一声,一套上好的瓷器就掉落在地,成了碎片:“玉碎了还不如破瓦。”
谢凉起身,打算离开,她没打算再听下去也不想再听下去。
“你若走出这个门口,刚刚你救的那个女人就会死。”他没拦住她,只是轻轻的扔下一句话。
谢凉抬起的腿慢慢的放下,而后想也不想的往外走。
只是走了一会儿,才发现,这是个迷宫,根本走不过去。
明明院子的出口就在眼前,看的到,可是不管怎么走都走不过去。
刚刚入院看到的那些花草总是在不经意的地方冒出来,挡住去路。
最后,
只觉得脖子一麻,
便没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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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求求你,求求你了,救救命吧,要多少钱都行!”
“真的没办法。这伤势太重了。”
“大夫,大夫——”
停了马车,宁九下了马车,看了一眼自家药铺面前的热闹,一个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被抬着堵在门口,一位披头散发的夫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站在门口,揪着大夫的衣袖不放手,旁边有要看病的病人都被这位夫人带来的家丁给赶出去了。
这还了得,他上前几步,派了人先把人弄走了。然后安排了住处,让人带着苏淮先进去休息。
他的伤势没好全,又一个人扫了滨州境内所有血衣教。他真担心他身体受不了。
可是马车还没有走远,那被请走的夫人就直接扑了过来,抓住了刚刚下车的苏淮,“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家老爷吧。”
宁九愣了愣,有点措手不及。
刚刚想上前把人扒下来,却见苏淮竟然破例的走了过去,看了眼躺在那儿的男人,神色微动:“进屋细说。”
见鬼了!
要知道苏淮的医术在栖凤都数一数二,只不过他一般不轻易替人诊治,别说外人了,就连栖凤的人也如此。
他上前看了一眼躺在那儿的男人,只是看出端倪之后,神色一沉。
立刻叫来了旁边的人:“查探一下,这人是怎么伤的?”
若是他没有看错,这人身上没一寸骨头都将断未断,可以接续,只不过在接续的过程中估计会活活痛死。多年前,他看到过同样的伤势,出现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而那个人,
他看了一眼坐在屋子里的人,
至今还依旧饱受病痛折磨。
这样的手段,他认识的人中只有一个人会。
傍晚,宁九就接到了回信,听那人的描述,他确定是苏循无疑。
等到那半死不活的人好不容易清醒一点了,见到凤君的脸却又是眼一翻,吓得连话都不敢说又昏了过去。
他等他洗干净了手,才把毛巾递过去。
“断骨接续需时耗力,那人我查过,是个地痞流氓,专门干些逼良为娼的事情。君上无需为这等人费心劳神。”
“查到的只有这些吗?”苏淮起身,将窗子打开了些,窗外树影斑驳,月冷孤清。
“是苏循的手笔无误。他确实在潮州。只是下落暂时还没有查到。”宁九一顿,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了:“听回报的人说,那日苏循是为了个女人动手,那女人的画像刚刚让他们送来了。”
他把画像递了过去。
苏淮接过,扫了一眼,一愣。
“阿凉。”
宁九叹口气,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
“君上不必担心。根据回报的人说的,谢凉是自愿跟着苏循走的,暂时应该没有危险。”
“传我的命令,栖凤在潮州的所有人都不要错过,务必找到谢凉。”
他没忘记苏循那日在山上的举动,他不是个会心慈手软的人。
“君上。”宁九还想说些什么,只是看着他一脸凝重,也不知该怎么开口。
屋子一时无声,陷入一片沉默。
打破宁静的是苏淮。
“宣儿何时会到潮州?”
宁九刚刚想开口,就听到这句,吃惊了下,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您怎么——”
“蝴蝶心细,回去后必定会叫他来帮忙。此刻怕是已经在路上了。”
“其实我同蝴蝶说过了——”
“也好,他们父子总有一天要见面,有些话也总要说清楚。”
“君上——”宁九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吐出两个字就只能呆呆的望着他的背影。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宁九耳朵一动,走到门边,开了门:“什么事?”
下人将书信递了上来。
这是——
苏淮已经走了过来。
他只能把信递了过去。
“阿凉的字。”苏淮将信封打开:“苏循写的,阿凉在他手里,让我用宣儿去交换。”
宁九有点着急,却见苏淮嘴角一弯,
露出他极少看到的表情,
“过了那么多年,他为什么还是那样天真?”
宁九心里有点发寒,
不知为什么,
他竟然从那笑容中看到了一丝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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