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表白（2）
“没想到林小姐也在这里。”雷业成看在林天辰的面子上，强压下对林泱的不满，打算尽可能礼貌地对她。
“是。雷叔叔您好，好久不见。您和雷夫人最近还好吗？”林泱在不能控制地叫了那声“雷逸扬”之后，很快恢复了得体端庄的笑容，只是她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就变成了18岁的那个林泱。
“我们最近都还好，谢谢林小姐关心。我今天来是找逸扬的，和他有些话要说。”雷业成是长辈，本来不用对晚辈的问候直接说谢谢的，但是因为他对林泱的不满已经快压不住了，所以才异常地客气和疏离。同时他也暗示林泱，自己要找自己儿子说话，请闲杂人等回避。
“那雷叔叔你们慢慢聊，我先出去了。”林泱完全听得出雷业成的意思，也明白自己应该是得罪了雷业成，她礼貌谦逊地说完这句话，还看了一眼雷逸扬示意他，自己会在电梯那里等他。
林泱出去之后，雷业成和雷逸扬陷入了冰冷到让人不快的沉默。好在他们之间不说话是常态，所以父子俩一点也不觉得尴尬。
“去你办公室说。”雷业成知道林泱就在门口，他一点也不想这个女人听到他们俩的对话。
“她听不到的，现在能说了吧。”雷逸扬把雷业成带回办公室，第一句话就没什么好气。
雷业成直接将那份报告扔在了桌上，冷冷地说：“你自己看”。
雷逸扬心里连好奇都没有，他觉得就算不看这几张纸，日子也能照样过，他自觉自己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到能被人抓住把柄的事，所以他一点也不怕明显来者不善的雷业成。
但他为了赶紧解决这件事，还是把那份报告拿过来看了。
他从翻开第一页发现雷业成在调查林泱之后就觉得心里憋气，但他也知道这是雷业成的惯用手段，他强压下那股气继续看，结果反而越看越气。
事情他大概听说过，只是第一次了解这么具体。看到天辰现在对林泱的评价他虽然理性上能理解但感情上还是生气，看到后来他发现原来雷业成还调查了自己和林泱的关系，他已经完全压不住火气了。按照他对雷业成的了解，他很清楚雷业成现在是怎么想林泱的。
“你派人查我们？”雷逸扬看完之后直接把报告扔回了桌上，冷冷发问。
“只是很想知道你对你妈提到的泱泱是谁，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你这种人记着从家里带两个拆封了的月饼，结果发现竟然还是我老朋友的女儿。”雷业成反唇相讥。
雷逸扬当时的确不是故意提到“泱泱”的，只是他那段日子叫顺了口，再加上是在陆幼仪面前，他一时也没有防范。结果没想到被雷业成听了去，才惹上麻烦。
后悔吗？他不知道。要是以前，如果自己身边的哪个女人能让雷业成动怒，他可能会开心个三天三夜。但现在，他虽然还在不断安慰自己雷业成生气了他高兴，但他自己显然不比雷业成气得少。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这到底算是谁赢了？
明显不是自己。
“你想说什么？”雷逸扬不打算继续僵持，他要开门见山，毕竟林泱还在外面等着他。
“只要你和逸然不给自己和家里惹麻烦，你们在外面干什么我是没有管过的。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你知道自己惹上的是什么样的人吗？”
“我没惹上什么不该惹的人。”
“林泱还不算吗？”
“她很好，不图财也不图色。”
“她是不是一直假装精神正常，瞒着你没跟你说过她有病啊？”雷业成看雷逸扬这幅无所谓的样子，到底本身还是护短，所以直接怀疑是林泱心机深沉，隐瞒病情欺骗雷逸扬感情，导致雷逸扬一时无法接受真相还继续为她说好话。
雷逸扬听到“有病”两个字觉得更生气，直接回怼：“她说了她有抑郁症，但我不觉得她有病，也没觉得她精神不正常。”这句话其实很没道理，雷逸扬自己也知道，抑郁症就是疾病，他既然能接受林泱有抑郁症，也就等同于接受了林泱有病这个事实，但他就是听不惯别人直接说林泱有病。
“你刚刚没看到那上面写的她之前闹腾到什么地步了吗？就这样还算精神正常？”雷业成已经觉得自己气到冒烟。雷逸扬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林泱情绪失控这么严重他都看不出来吗？
“看到了，但我没觉得有什么。她那样家境的女孩子，都是从小被人宠到大，她跑去公司找哥哥撒个娇很正常。林焰都不介意，我们一群外人瞎操什么心。”雷逸扬直接暗示雷业成这个外人是瞎操心。
“明明就是抑郁症发作，你还能睁眼说瞎话说成是撒娇？你妈发作时都比她强，至少不会闹得这么丢人，林焰也不管管，还被杂志爆出来，林天辰就算还活着，照他的脾气估计也能被这兄妹俩活活气死。”雷业成原本不想提陆幼仪的，但他被雷逸扬气得没办法，连已经死去的林天辰的面子都懒得管了，一时口不择言。
“得个抑郁症很丢人吗？你这意思是说，我妈丢人，现在泱泱更丢人是不是？”雷逸扬知道雷业成生气，他此时也很生气，但他没想到的是，他听到雷业成提到陆幼仪时还明确表达了对林泱的不屑，之后火气竟然可以更大。
“你们俩同居之后关系这么好了吗？呵，还泱泱，林天辰当年都没这么叫过她。你醒醒吧，你没见过林天辰也就算了，难道连他是什么样的人都没听说过吗？林天辰最偏爱林泱不假，但他绝对没有娇惯过林泱而是一直费尽心力全方位栽培她，他偏爱林泱就是因为林泱最像他。他儿子林焰今年不过25，就比你大哥还会耍手腕，你现在竟然还有胆子把最像林天辰的林泱放在身边？林泱精神状态不稳定，她今天看上去还正常，但哪天她要是病情突然加重寻死觅活，还不怀好意地耍点手段想拉你垫背，就凭你应付得了吗？你真的这么想栽在她身上吗？”
“首先，我们没有同居。其次，她不会那样做的。”雷逸扬觉得自己气得有点抖，也不知道是因为雷业成毫不掩饰对自己的看不上，还是因为林泱被人说成了一个精神扭曲的疯女人。
“哦，没同居啊，那林泱人还挺好的，好不容易国庆节学校放七天假，还每天专门跑去你家帮你扔垃圾，大家闺秀就是和一般人不一样。”雷业成到底年纪大点还比较能忍，不会像雷逸扬一样气得发抖，但说话已经开始不管不顾了。
“随便你怎么想吧。我们俩没什么好谈的了。就这样吧，我今晚约了她吃饭的。”雷逸扬觉得这场谈话可以结束了，再谈下去，他可能待会和林泱吃饭时都没有好脸色。
“想当年我还和林天辰开玩笑，说要不我和他做亲家。你猜怎么着？别说你，就连你大哥，林天辰都没看上。要是林天辰还活着，不论林泱有没有病，你们都绝对不可能在一起。现在刚好，林天辰死了，没人管了，你们俩尽管一起胡闹。你以后捅了篓子千万别来找我，到时候跪下来求我都没用。”雷业成根本不管雷逸扬有没有下逐客令，他要把他想说的话说完，他现在也不想让雷逸扬好受。
“我们俩绝对会一起好好过日子的。以后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来找你，永远都不会。”雷逸扬感觉，雷业成已经不是简单地看不上自己，而是认为自己一无是处。自己和林泱差距有那么大吗？至于被嘲讽成这样吗？可能是自尊心作祟，可能是纯粹想和雷业成对着干，他干脆直接认了自己和林泱关系不一般，这句话真假有待商榷，但后面那句话是真心的，他就是不会去求雷业成，出什么事都不会去求他。
雷业成看雷逸扬已经承认了两人的关系，觉得该好好说的和不该好好说的，都已经全部说尽，此时实在已经无话可说，他直接转身就走。
雷逸扬本来不想和雷业成同路走，但是想到林泱还在门口等他，他不知道雷业成会不会对林泱说些不该说的，于是又追了上去。
他匆忙关灯锁门，出来看到雷业成和林泱都一言不发地在等电梯，林泱看上去没有不高兴，他也就松了口气。
雷业成出来看到林泱的时候依旧气势汹汹，连维持礼貌都顾不上，看都没看她一眼，林泱也就很识趣地没说话。
三个人坐着电梯下楼，全程更是一句话没有。
到了楼下，林泱为了维持做事基本水准，还是对雷业成说了一句：“雷叔叔，我们先走了。您路上小心。”
雷业成冷哼一声本来不想搭理，但是他看到林泱看上去一切正常，总感觉雷逸扬就是被林泱这幅端庄得体的样子给骗了，突然心里又冒起一股火气，恨不得把林泱逼得情绪失控让雷逸扬当场见识一下。
“林小姐不必客气。我和你父亲也是老朋友了。这些年他一直对你管教很严，生怕你一时失足抱憾终身，但听说他去世之后林焰作为哥哥不要说是管教你，就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想来要是你父亲在天有灵，看到他这么纵容你，也不会安心。我儿子逸扬年轻不懂事，做事不懂得把控分寸，男女关系的处理上的确是太随便了，这也是我这个做父亲的过失，我以后一定严加管教。要是他有哪里对不住林小姐的，也请林小姐看在两家长辈的面子上不要和他计较。既然我被你叫一声雷叔叔，那也就算是你的长辈。今天有些话我作为长辈为了你好也是不得不说，林小姐年纪轻轻，还是个学生，那就应该干些学生该做的事，不仅要在学校好好读书，平时更要学会自尊自爱，社会很残酷，不自重者,人必轻之。一个年轻女孩，还没结婚就上赶着跑去和一个男人住在一起，既不好说也不好听，这要是以后传出去，恐怕不仅对这个女孩子声誉有影响，也是给故去的父辈脸上抹黑。林小姐，你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呢？”
雷逸扬一开始耐着性子听，听到雷业成说自己男女关系处理得随便就已经觉得不对，本来想直接打断的，但被林泱扯了下袖子，才由着雷业成继续往下说。没想到雷业成越说越过分，什么这个女孩子？你直接说林泱得了。父辈就父辈你还故去的父辈？你怎么不直接指名道姓说那是已经去世的林天辰呢？他摆明了就是在大街上骂林泱不自重，竟然结尾还问林泱他说得是不是这个道理，难道是要逼着林泱说一句是吗？
他今晚从见到雷业成开始就觉得胸中一团怒气慢慢累积，时不时还感觉气压很大，像是即将爆炸的锅炉，但现在他已经确定那不是锅炉了，而是已经喷发的火山。雷业成说的话让他觉得非常尴尬和愤怒，但他知道，此时比他还要尴尬和愤怒的应该是站在自己身边脸色惨白的林泱。他现在特别后悔，他如果刚刚解释清楚他和林泱根本没同居，而不是破罐子破摔直接承认，说不定雷业成根本不会来这么一出。
他觉得他要做点什么，至少要反击一下吧，否则就让林泱白白被骂一顿吗？
他正要开口，就听到林泱说话了。
“您教训得是。雷叔叔，雷先生，天晚了，二位回去路上还请注意安全。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再见。”林泱语调平静，声音却又颤抖，雷逸扬转头望她，见她眼中已然有泪光，好像下一秒眼泪就能滑落。
林泱说罢直接转身离去，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就跳上去了。
雷逸扬想追上去，但林泱理都没理，摔上了车门地址都没报就让司机往前开。
雷业成听着林泱此时还能压住火气跟自己礼貌道别，心中暗自赞叹林天辰这些年没白培养她，但这种赞叹也就只有一点点而已。雷业成更多的是高兴，林泱已经改口叫雷逸扬“雷先生”，而且饭都不吃匆匆就走了，虽然林泱情绪并没有多失控，但他还是觉得这趟他没白来。
雷逸扬也听到林泱叫自己“雷先生”，而且林泱从没在他面前哭过，现在就这么消失在他眼前，他怒气已经控制不住了。
“你这么欺负她有意思吗？什么自尊自爱自重的，我和她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你这么刺激她，万一她今天真被你逼出些什么事怎么办！”雷逸扬基本是在吼，声音之大惹得路人时不时回头张望。
“你刚刚不是还说要和她在一起好好过吗？现在又什么都没发生了？你不放心她就追过去吧，据那份报告显示，她最近精神看上去还算稳定。反正她要么回家要么回学校，实在不行你给林焰打个电话，两个人一起找找她。我也不希望老朋友的女儿出事，但是我今天就想让你想清楚，这女人不正常的样子，你究竟能不能接受。做人别太高估自己的承受力，否则苦日子还在后面。”
雷业成说完这句话就走了，留下怒不可遏的雷逸扬一个人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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