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归航
“……船上的妖精博士山姆先生病了，不得不留在安条克静养，吝惜的船长舍不得雇佣第二位妖精博士，就匆匆让船驶出了港口。如同命运安排的那样，刚出发不过半天，我们就遇到了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海妖。这些漂亮妖精的贪婪和她们的美丽成正比，加上没有妖精博士与之沟通，我们可怜的船长足足投下一千磅羊肉，才摆脱了她们的纠缠。
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吗？
因为塞壬海妖一旦开口唱歌，水手们根本没有心情工作，而在海上每耽搁一分钟，对船长来说都是巨大的损失。
……
你猜猜那天晚上我都看到了什么，那是一艘腐烂的幽灵船，我们用肉眼都能看到大量的幽灵飘在甲板上。坦白的告诉你，我的裤子当时就湿了，万幸的是它们只是哭嚎，没有表现出攻击性。
……
我讨厌南荒沼泽，因为那里热的不像话，蚂蚁有正常人的脚趾头那么大，还有可怕的食人蛮族，不过幸好有树精灵在和他们战斗。我们停泊在那里的时候，和一队树精灵做了生意，他们买了很多香料和瓷器，看上去靠杀蛮族赚了不少钱。
……
在阿尔及利亚的港口，我见到过一只足足有半艘船大的章鱼，它的名字是保罗，水手们都称呼它为章鱼哥，职业是专门负责帮助触礁海船脱险的抢险员，出动一次的薪金是一万索尔。
上帝啊，我第一次发现自己活得不如一只章鱼。
不过保罗先生无疑是一只好章鱼，临别前还赠送了我们每人一桶它的墨汁，据说这玩意是很好的调味品。
……
亲爱的凯瑟琳，天就要亮了，今天是我负责守夜，现在我得唤醒那群睡死的猪猡。希望我的信能将我的思念转达给你，在海上漂泊的这一年的每一天，在一天每个小时。在一小时的每一分钟，在一分钟的每一秒，我都在想你。
——最爱你并爱你胜过全世界的凯尔。”
晨光烫红了海水，海豚号的水手凯尔缩在瞭望塔里。蜷缩着身子在羊皮纸上写着，他用手遮住有些刺眼的夕阳，自己默读了一遍，然后满意的吹干了油墨。
突然，他觉得光线一暗。这个资历一年的菜鸟水手顿时下了一跳，难道是暴风雨的前奏！？
凯尔将放射性的将手中还没卷好的羊皮纸往衣服里藏，同时连忙抬头望向天空，虽然灰蒙蒙的还没有完全透亮，但是也不见一片乌云。
上面没问题，那肯定就是后面有问题了。
水手接着回身一看，发现从淡淡的晨雾中驶来了一片绿色的帆影，缓慢并坚定地以和他所在的船相同的方向无声滑行着。
这帆影是如此之大，高过凯尔所在的位置足足一倍多，晨雾中逐渐发亮的阳光被这片巨帆遮挡着。黑色的阴影像一只不断膨胀的怪物，爬上了他所在的三桅帆船。
凯尔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海船，这是一艘完全由各种树木拼凑而成的巨船，根须、树皮、枝叶一点没有剥除，大大小小的挤在一起，偏偏还不沉。
船帆是三颗树冠扁平的望天树，在海风中灵活的调动桅帆，上帝啊，原来它们都长着黑洞洞的眼睛。
“……”
凯尔傻乎乎的注视着这艘植物船和海豚号擦肩而过，等对方完全消失在视野中。才猛地蹲了下去，取出那张羊皮纸，蘸了蘸墨汁，奋笔疾书道：
“亲爱的凯瑟琳。就在我打算和你暂时告别的时候，一艘树船从我眼前驶过，完全是由热带树拼凑起来的古怪东西，上面没有船长和水手，只有一颗发光的大果子，还有一位营养不良的漂亮小姐。
……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移情别恋喜欢上一个胸部和后背一样平的女人，你永远是我的最爱。”
……
“啊——嚏！”
蹲坐在树船的下方，南希蓦地打了个喷嚏，她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羊毛毯，有点后怕的看了一眼头顶树冠上的妖精果子。
幸好，那只果子并没有表现出异常情况，看上去精神饱满，手里捧着一张巨大的树叶，像是在计算什么。
“南希，你想成为一名学者么？”
见女孩从睡梦中醒来，妖精学者丢下一片写满古怪符号的叶片，兴致勃勃的问道。
“不想，谢谢。”
南希连忙用毛毯裹住自己的脑袋，尖声回应道。
通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女孩已经充分了解到这位妖精学者有多么神经病，它的学识确实很渊博，但都是些偏门古怪的东西——譬如从粪便中提取食物的方法。
经常一发呆就是一整天，时不时就摊开厚厚的树叶，在上面演算某种冗长的算式，或是蘸着树汁描绘奇怪的符咒，最后大笑着宣布自己的生长周期。
又或者追着女孩想要尝她的粪便，总而言之，如果这家伙不是自己要找的妖精学者，恐怕南希已经跟它拼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还打算帮助你摆脱作为女性的困境呢。”妖精果子遗憾的摇摇头，露出替她惋惜的神色。
“作为女性的困境……”
女孩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胸部，心脏剧烈地抽搐的抽搐了起来，这一瞬间，她感觉血管中流动的不再是温热的血液，而是炙热的沸油。
见她露出意动的表情，妖精学者懒洋洋的躺在树杈上，自言自语般的说道：“其实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小法术，你就可以从此站起来……”
不等对方说完，南希就从毛毯里跳了出来，激动的说道：
“请帮帮我吧！”
“哈哈哈！”
妖精果子得意的长笑了几声，然后从树杈上坐直了身体，慢条斯理的说道：
“虽然你一直对本大师不是很尊敬，但是念你还年轻，我就不和你计较这点小事，以后要多多尊重本大师，知道么？”
“知道知道！”她像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
“嗯……”它拖长了音调，进细短的胳膊负在背后。眯着眼睛说道：
“那现在叫两声听听。”
“觉者大人！”南希甜甜的唤道。
“这还差不多。”
它转身走向树冠内部，从自己栖身的鸟巢里掏出一截事物，丢到了女孩的手中：
“拿去吧，昨晚我就准备好了。”
“这……”
南希捧着手里一截像是树根一样的玩意。露出了呆滞的表情：
“这个怎么用？”
“非常简单。”
妖精学者翻身爬进了自己的鸟巢，骄傲的说道：
“把它按在你嘘嘘的位置，然后配合我的咒语，你就会发现自己长出了男人嘘嘘的东西，从此以后。你就可以成为一个站着嘘嘘的女人！”
砰——！
女孩体表猛然喷射出了白色的光焰，踏步抡臂，一把将手里的那截事物掷向十几码外的上空，砸的鸟巢差点翻过来。
“喂！你这个愚蠢的人类！”
妖精学者扑通一下跌落在甲板上，一股被藐视的愤慨感顿时涌上心来：“我这么好心好意的帮你摆脱生理缺陷，你居然反过来攻击我，简直不可理喻！”
“你去死！”
南希羞愤的抽起脚下毛毯，凌空一抖，将其卷成条状，啪的一声抽在妖精果子的背上。
“嗷！”
它发出一声不知是痛苦还是愉悦的嚎叫。
……
凯尔特岛。敦伦城。
爱莎小步走出旅馆的大门，门框顶上，一道玫瑰花形状的铜饰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瑰丽的光泽。
她穿过宽敞的街道走向不远处的市场，两旁粗糙的护栏边上，晨光映照着一张张朴素的木制招牌，形形色色的商人往来穿梭着，长夜已逝，小城而繁忙和平淡的一天又将开始。
树精灵穿过逐渐变得繁忙而嘈杂的街道，按照计划中的那样，从新开张的面包铺购买了十条白面包。沿着坑坑洼洼的小路向城中心前行。
旭日慢腾腾爬上天幕，将夺目光雨洒面大地，在凛冬的时节，这也许是一天里最好的时光了。
很快。爱莎看到金色的光芒从东方暖暖地照射过来，她迎着那光明，踏上了一条岔路，然后逐渐放慢了步伐，很快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迎面走了过来。
“跟我来。”
他轻轻的说道。
“……”
树精灵不动声色的跟对方身后，眼中尽是一片冰雪般的冷漠。
就在街道边走出一名清秀的金发少年时。瘦小的男人一把抓住爱莎手里的面包，闷头就跑向那位青年。
“抓小偷啊！抓小偷啊！”爱莎连忙急切的呼唤了起来。
“嗯？”
金发少年随即抬起头，就在瘦小男子即将于自己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猛地一记侧踹，将对方踹到了道路的中心。
“啊啊！”
小偷发出一声惨呼，和手里的面包一同栽倒在地，热乎乎的白面包立刻散落一地，沾满了泥巴。
“面包……我的面包。”
树精灵小姐随后赶到，看着散落在地面上的面包，不顾肮脏的趴在地面，将其一条条的捡入怀中。
“小姐，小姐。”
金发少年有些看不下去了，顾不得抓小偷，便快步到她身边，有些赧然的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只知道有人偷东西，没注意到是面包。”
“不关你的事，谢谢你。”爱莎捡起面包，默默的抬起头，露出了自己清秀绝伦的脸庞。
“你是树精灵？”
金发少年看到她的俏脸后，一瞬间露出了惊艳的神色。
“是的，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树精灵露出怯生生的表情，生怕他抢夺似得抱紧了怀中的面包，转身就准备跑开。
“等一下。”
和她预料的一样，金发少年连忙出声的拦住了她，认真的说道：“那些面包脏了……有一部分责任在我身上，这样吧，我买十条面包还给你好了。”
“真的吗？”
爱莎露出了垂涎的表情，看上去既单纯又贪心，十分惹人怜爱。
“当然是真的，请跟我来。”
金发少年不敢看她的脸，快步走向了附近的面包铺，掏钱买了十条面包，指着树精灵手里的脏面包说道：
“你把手里的脏面包给我，我就把这十条面包给你。”
“……”
爱莎犹豫的看着他，迟疑了一小会儿，终于还是将手里的脏面包递了过去：
“给你。”
“给你。”
他接过脏面包，然后将新鲜的面包交给了对方。
“谢谢你，你是好人。”
树精灵小姐嫣然一笑，然后抱紧了怀里的面包，快步跑出了街道。
“……”
阿尔西亚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好半天才从惊艳中转醒，用力戳了戳自己的脸，感觉到疼痛之后，才完全恢复了神智。
她真漂亮，快和爱丽丝小姐差不多了，不过真可怜。
……
爱莎默默沿着愈发热闹的街道，走上出城的直道，抱着手里热腾腾的面包，胸口如同雪块一般的冰凉。
她知道那是一个善良的好心人，自己的计划一定会伤害对方，但是为了女儿……为了可怜的玛塔，自己不得不这么做。
树精灵默不作声的抬起头，发觉阳光逐渐黯淡变弱，是一座高耸的山体挡住了附近的光芒，她目前工作的工厂就在那座山脚下。
那是一座伐木工厂，由于爱莎天生就对木料的质量非常敏感（树精灵天赋），加上又是总督送来的人，工厂对她的待遇很好，已经算是个质检部门的头目。
如果树精灵小姐没有染上毒瘾的话，薪水勉强够支撑她和女儿目前的生活。
不知道多少个夜晚，爱莎都会在悔恨中转醒，如果当初早一点找到总督大人，自己就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但是一切都已经迟了。
树精灵裹紧了身上的衣物，丢掉了怀中的面包，快步走向山脚，把陈旧的城门和城墙抛在身后，她像绿色的幽灵一样飘行在绿色的原野里，直到走近了伐木场。
爱莎停下脚步，闭上了淹没，把双手叠在胸前：
“母树神啊，请庇佑您的女儿。”
余音消失之后，她才继续快步前行，直到被山体的阴影覆盖，如同溶化在阳光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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