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第章 17岁
生活恢复了往日的平淡,除了学习,就是吃饭、睡觉。每天总有做不完的试卷,晚自习后回到家已经九点半了,还要做一个小时习题才能休息。白昼渐短,天气也凉了下来,我换上冬季的校服,早上更加起不来床,唯一令我期待的是我的生日快到了,而且那天正好是周六。每个星期我们只有周六下午休息半天,我预备那一天晚上好好犒劳犒劳自己,吃一顿肯德基,舒舒服服认认真真地看一期快乐大本营,去他的试题,去他的考卷,去他的语数英物化生。
记得那天下午的夕阳洒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大多数同学都自觉留在座位上自习,汪清雅出去了一会,带回来一个小小的草莓蛋糕,接着许云芳从后边递来我们的小本子,那一页满满的笔迹,都写着:生日快乐啊宋允之。哪句话是谁写的,我辨别不了,但回头一看,大家都看着我笑,教室里寂静无声,装着热水的杯子飘出缈缈烟气,草莓蛋糕立在厚厚一沓试卷上面,红得鲜艳热烈,我一下子就哭了,窜上去给汪清雅一个大大的拥抱。许云芳嘟着嘴说:“没我啥事吗?”我便转过去也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朱毅嬉皮笑脸地学许云芳说:“没我啥事吗?”班上的男生都笑起来,起哄道:“来一口!来一口!”朱毅是有女朋友的,他就是嘴贫爱开玩笑,其实他对他女朋友很好的。他们从高一就在一起了,每天放学他都在3班教室后面等着她,然后绕一大圈送她回家。所以我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你过来呀!赵红军,手机准备好拍照!”朱毅便作势要走过来,没迈出两步又跑回去了,男生们便一起吁他。这时候潘怡提议说:“我们一起看电影吧!”说着,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u盘,举在空中扬了扬。汪清雅倒是很感兴趣:“什么电影啊?”“生化危机!原声版的!还能练听力。”刘风喊道:“咦~我听说过,是讲丧尸的,老恐怖了!”汪清雅立刻站起来,学着化学老师教育我们克服实验恐惧心理的经典动作,伸出一只手握拳,卯足了劲拉长声调说道:“要反恐——”情绪眼神架势都绝了,连重音和咬字都一模一样,简直孙老师本孙,班上立刻哄堂大笑,许云芳直接笑到蹲在桌子底下站不起来,我也上气不接下气:“你啊你真是个活宝哈哈哈笑死了。”
等我从大笑中缓过神来,发现窗帘已被拉上了,暖暖的夕阳从纱帘外透进来,整个教室像是实验室里的黄色玻璃杯。投影幕布缓缓落下,留下来看电影的同学们都坐定,期待得等着电影开场。潘怡和厉浩南坐在同一排,中间隔着过道和刘风,她悄悄给刘风使眼色,刘风看不懂,问她做什么,她说:“你不是害怕吗?还坐在这里干什么?”刘风说:“汪清雅不是讲要反恐吗?”潘怡气死了,她站起来扯刘风的衣袖,硬生生把他扯到一边,低声对他说:“你怎么这么笨,把位置让出来给有需要的人不行吗?”刘风恍然大悟,“哦,你意思要我走开让汪清雅坐过来吗?”“你不要讲这么响啦!”刘风似懂非懂:“可我也想看会儿。”潘怡指了指最后一排李天昊空着的座位:“你不会坐那里去吗?”刘风没法子,勉勉强强拿了本英语词汇手册走到李天昊的座位坐下。潘怡于是招呼汪清雅:“清雅~坐过来呀,坐我旁边~”汪清雅看了看她,尴尬地笑着喊道:“你够了!”潘怡又说:“你过来呀,我等下要害怕的,你坐我旁边我安心点啦。”我也笑嘻嘻地怂恿她:“你去好了,我是不害怕的。”汪清雅只好慢腾腾站起来,坐了过去。我一边和许云芳分享着草莓蛋糕,一边开始看电影,英文原声,看两个小时也不亏,权当练听力了。
一开始倒还正常,大家嘻嘻哈哈有看没看的,偶尔碰见不雅的镜头,插科打诨也就过去了,等放到水箱里的人突然睁开眼,尖叫声此起彼伏,我心里暗喜,汪清雅机会来了!于是偷偷回头,不看不打紧,一看肺都气炸了!朱毅这个傻子居然坐到厉浩南和汪清雅中间去了,潘怡和我交换了眼神,她也是一脸生无可恋。汪清雅倒还好,还笑眯眯地看着我。简直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再看厉浩南和朱毅,真是没心没肺啊,一边看电影一边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想着叫汪清雅坐回来算了,要不然就好像倒贴上去人家还不接受似的。
我站起来走到汪清雅旁边,叫她:“你别坐在这了。”厉浩南抬头看着我,我便瞪他一眼:“你看我做什么!”“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他还怼我。我气不打一处来,啊,真的是,学习不如人就算了怼人还怼不过!但我不甘示弱:“反正你别看我!烦死了!”他别过脸去:“不看就不看咯。谁爱看你!”我咬牙切齿拽着汪清雅就走,汪清雅疑惑地问:“你莫名其妙生什么气?”到了位置上,我说:“他都表现那么明白了,你还看不出来吗?”“什么表现?”“他把朱毅叫来坐到你们中间啊!”“朱毅是我叫来的。”“啊?”“对啊,这样大家都不尴尬了。”汪清雅总是这样为别人着想的,哎,她什么时候能为自己想想呢。
我有点抱歉,便在本子上写了“不好意思啊刚刚凶你”,想传给厉浩南,没想到回头一看,他又用他那双眼睛疑惑地看着我,我突然想到他是怎样怼我的,本子也不传了,狠狠瞪他一眼,拿出笔来把那行字划掉。
看完电影,天已经完全黑了,大家意犹未尽地散去,许云芳跟我说她留下来上晚自习,晚饭就在学校食堂吃,不回去了。我点点头,收拾好书包走出教室,空气清冷而凛冽,天上一轮下弦月,黑夜沉甸甸的,有一种特别的香气,像紫薯酒酿,甜而清澈,像小时候田野里的青草香。
今天是我的生日啊,我推上自行车,从孤零零的路灯下走过。仰头望着靛蓝的天空,我是今天最特别的人,我要回去看快乐大本营,我要快乐!可是月考成绩马上要出来了,我有预感这次没有发挥好,一想到学习,我又快乐不起来了。
车子越骑越快,我戴上耳机,听我最爱的轻音乐。这首曲子叫做《鸟之诗》,轻柔的钢琴曲,是我的p3里除了疯狂英语之外唯一的一首歌。冬天了,街边的夜宵摊都撤走了,小城睡得早,只剩下一点两点的霓虹,我从桥上一晃而过,看映在江面的零星灯光,偶尔路边有发廊还在营业,亮着暖色灯,于是曲子也越听越暖,仿佛整整一条街道都是我的,天地也是我的。
进入步行街,夜晚热闹起来,外公和表弟站在肯德基门口叫我,我开心极了,跳下自行车调了个头小跑过去。外公说:”想吃什么,随便点!“我锁好车,关掉p3,大踏步走进肯德基。
真是美妙的一天。这一天,我17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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