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小戏子的故事

崔二姥姥脾气好，但也不是见人便救活菩萨。她之所以会出援手，到底还是有些私心的。她娘家三哥的儿子，还打着光棍呢。

        自己这个外甥，自己晓得。名字叫崔二栓，长得倒是不丑，就是太老实。说好听了就是忒实在，街里邻坊都背地里说他是缺心眼。就是因为他太实在，三十好几了也说不上媳妇。

        崔二姥姥叫了街坊和自己外甥，帮着小戏子把他爹给葬了，待到后来又旁敲侧击的给小戏子引见了自己的侄子。

        那小戏子本就无依无靠，自己一个人就算是走到了东北的老姑那去，也不知道没了爹后，自己受不受人待见。这下崔二姥姥成了自己的恩人，那崔二栓虽然傻不拉几的，可也至少有房有地，不至于流落街头，也就半推半就的应了下来。

        崔二栓终于说上了媳妇，到底也是值得高兴。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小伙子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就他一个人孤零零的。他娘走得早，就二栓跟老头子两个人过。小戏子嫁过来了，家里总算是有个女人了。

        她一路乞讨来到这，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眼下这样虽不说是自己想要的，可也不差。小戏子想开了，也就这样了。她人也勤快，收拾的家里妥妥当当的，对老头子也算孝敬，一家三口还算和睦。崔二栓老实就有老实的好处，虽然年纪比小戏子大了快一半，可家里的什么事都是小戏子说了算，就差没供起来了。

        小戏子是外来的，跟村里的人本就不熟，又嫁给了村里有名的二愣子，自然更是没人看的起。好在她也有志气，没人搭理就不跟人来往，闷得慌了就自己拿着二胡唱一段。崔二栓是祖传的木匠，人虽然不会来事，活儿却没的说。十里八乡的家具什么的都是他打得，所以说，小日子过得还不差。

        村里的老娘们就爱嚼舌根，这眼瞅着崔家过得红火，那小戏子又是个心气儿高看不起人的玩意，那闲言闲语随之就来了。

        什么小戏子眼睛长在头顶上目中无人了、整天不务正业就知道唱些哭丧的歌……更有甚者，说她生性放荡，崔二愣子根本管不了她，水性杨花，家里没人的时候，净是冲着门口路过的后生小子唱“十八摸”那些没羞没臊、勾栏里的淫词荡曲……

        无风不起浪，这传言一出便愈演愈烈，知道的不知道的都爱嘀咕几句，也分不清真假。小戏子一时间名声尽毁，成了东家长西家短众人口中的破鞋。

        好在她不跟人来往，人家也不当着她面儿说，倒也没引出什么风波。

        崔二栓是个木匠，整个乡里都知道他打的家具好，所以就算是离得很远的村子，也都请他去做工。

        那是离我们村不远的一地，主家姓张，因为儿子成亲，得打张八仙桌。便托人稍了个信儿，让崔二栓接这活。

        那张家也算是小有名气，张老头是乡里的会计，大家伙都称他叫张会计。这人也是个要脸面的，打的桌子都是时下最流行的，崔二栓为人实在，三天的活两天就给人干完了。

        张会计打心眼里满意，自是又请来一桌好酒，连带着街坊跟帮忙的，一块喝个完工酒。这崔二栓也是太老实了，连酒都不会挡。人家给碰杯他就喝，喝不下去了也不好意思推脱。张会计又是个敞亮人，客人不说停他就一直给。

        就这么着，晌午的饭一直喝到快三点，崔二栓才摇摇晃晃往家里走去。

        这厢小戏子在家等的都着急了，昨天就听着完活了，今天是去算工钱的，怎么都快掌灯了这人还没回来？她心里挂念着，想拖个人去打听打听，可左邻右舍都跟自己不来往，老公公腿脚又不利索，只好一个人硬着头皮去路上迎迎他。

        哪曾想，都走到人家主家那了也没能找着崔二栓。那张家的人寻么着崔二栓喝了那么多酒，也过意不去，便找了几个人陪着小戏子一块找。

        最终，总算是找到了。崔二栓半道上路过回家的必经之路，那地叫夜猫子沟，搁以前其实就是乱葬岗，那崔二栓，摇摇晃晃的竟是翻下去了。

        等大伙找到他的时候，竟是都已经蹬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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