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影子

四狗子家院外已经堆满了人，正是生产队下班的点，大伙又都爱看热闹，以为是两口子打仗呢，不料看见的是李大喇叭正衣衫不整的在院子里撒泼。

        那厢刘事成臊得脸都红了，自家婆娘却还不知羞耻的撕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拦都拦不住。

        所幸的是平日几个跟李大喇叭处的不错的小媳妇死死地拦住了她，总算是又把衣服给她披在了身上。李大喇叭挣扎不开，也不再反抗，反而伸长脖子朝着院外看热闹的闲汉又唱起了《十八摸》。

        四狗子眼疾手快的堵住她的嘴，不曾想，李大喇叭早有防备，张口就咬在了他的手背上，留了一口血淋淋的牙印。

        我们进门的时候，李大喇叭已经被人扶进去了。院外看热闹的就剩下了那几个闲的没事的老光棍，似乎还在意犹未尽。

        爷爷不耐烦地冲他们摆摆手驱散开来，才进了门。

        屋里依旧吵得厉害，四狗子正皱着眉捂着自己的手腕不住的呻吟，帮忙的那几个妇女有帮着他包扎的，有在一边悄悄议论的。李大喇叭跪在墙角那，像是没察觉到爷爷进门，还在那里张牙舞爪的，谁也进不了身。

        我诧异地看着墙角蓬头垢面的李大喇叭，早上明明还是好好的，怎么晚上就成了这幅模样？我心下一动，下意识地看向屋顶的横梁，那枚铜钱还在。却不知是被谁硬生生的嵌进了木头里面去，天又黑了，不仔细看的话还真发觉不了。

        “三叔，你看看这是不是被迷了心窍？”

        说话的是村支书他媳妇，也就是四狗子的姐姐。她压低嗓门问道：“我听人家说评书的讲过，说迷了心窍的人就得找个杀气重力气大的，轮圆了胳膊狠狠地照脸上来一巴掌！“啪”的一声，把那糊在心眼上脏气一巴掌打出来就没事了，您说靠谱不？”

        我被她的话呛得不轻，有些鄙夷的看了她一眼，心道爷爷不会也这般想吧？

        她边说着话边揩了揩自己的鼻涕，随手抹在鞋底，一本正经的看着爷爷。

        爷爷皱着眉摇摇头：“那还不得把她的嘴给抽歪了？不成！你就别添乱了！”

        “嘴歪也比疯了好啊！照我说啊……”她的话没说完呢，被身后的另一个妇女碰了碰她的胳膊打断了。她不悦的看过去，身后的那人冲她努努嘴，正是李大喇叭的方向。

        我也看过去，李大喇叭终于不唱了，但却跪在墙角那玩命的抽着自己的脸，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声声入耳，抽得嘴角都流血了依旧不见停，嘴里还念念有词：“…我是破鞋…我是破鞋……”

        旁人赶紧想上前拦着，爷爷已经抢先走了过去，我赶紧也提着煤油灯跟过去。

        李大喇叭察觉到了爷爷，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她的脸已经红肿起来，披头散发的瞅了一眼爷爷，突然仰头大喊一声，接着站起来疯了似得撕扯起自己的头发来。

        她叫的突然，唬了我一大跳，连连倒退几步方才站稳。

        我咽了口吐沫，倚在墙上把煤油灯举起来，刚想要把灯放到桌子上，那颗刚刚落下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

        李大喇叭正疯狂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可她身后的墙上，被灯光迎着的影子，却不单单是她自己……

        她的影子里，肩膀上正有一双胳膊，正攥着手一把一把狠狠的抓着她的头发，她自己的手是在不住的去抓那两只手，却怎么也抓不住。

        再看向她，分明只有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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