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林煦与紫来并肩走在通往温室的路上。
定北侯府的温室还是在林玉川的一力怂恿下建起来的,他自塞外带来好些珍惜花种,永安堂既没有财力又没有闲人,只好忍痛割爱出去。
温室打春天里建起来,就一直派专人负责打理,恰好就在年关大开起来。
姹紫嫣红一片,是极好的彩头。
如今府上的女眷正聚在那里赏玩闲谈。
林煦手中端着一壶养生的茶汤,紫来怀里则抱着一件厚实大氅。
刚刚,梁老夫人突然觉得有些冷,便吩咐紫来去取一下大氅,顺便将她炖在路上的茶汤端来。
紫来颇为为难,说自己看不明白茶汤的火候,不知道炖好了没有,梁老夫人便叫林煦帮忙去看一眼。
两人取了东西,正往回走,忽听身后一道轻声呼唤,唤得正是“阿煦”。
紫来抿唇一乐,回头果见梁明辰捧着两本书站在远处。
林煦闻声回头,见是本该在前厅作陪的梁明辰,稍作吃惊,便笑着向他问候:“世子。”
正说着,手上却一松快,转眼便见紫来将大氅搭在肘间,腾出手来取了盛茶汤的瓷盅。
“你们聊吧,我先送东西回去了,别让老夫人等急了。”
林煦想说不用,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事要聊,便见紫来用胳膊撞了她一下,朝她眨眨眼:“你不用怕,老夫人那边我有说法。”
她说着,便端着瓷盅快步走出去一段距离。
林煦站在原地,歪头看了片刻,想不明白什么“说法”,又见梁明辰过来,便向他福福身,问道:“世子不该在前头照看宾客吗?”
梁明辰面上有些局促,将手中书送到林煦面前,说:“这是之前祖母从永安堂借的书,我翻看两页,觉得有趣,便也借来一看,如今正好还给你吧。”
今日晨间,宾客还没来时,祖母递给他两本书,让他见到林煦便还给她。
他一时有些怔愣,再见祖母的眼神,便看出些恨铁不成钢。
“光让人家哥哥喜欢你有什么用,光让人家师傅觉得你好有什么用?你是要娶人家哥哥,还是要娶人家师傅?”梁老夫人说话十分直来直往,拍了两下桌子,幽幽地叹了口气,“你要跟人家说,你得让人家知道你的心意。”
“反正平南王府那个老太太已经将人请过去了,还暗示起婚事来了。我告诉你啊,你祖母我年轻的时候就没输过,你要是输给那个老太太的孙子,我就打死你。”
……
梁明辰本心属意林煦,只是一直坦诚相待,也不觉有什么。如今被人戳破心思,还要接着物件来表达心意,便越想越觉得局促起来。
林煦从他手中接过书,看了两眼,高兴地说:“这两本书我也喜欢看,你觉得哪部分写得最好?”
梁明辰支吾说了两句,林煦觉得不对劲,抬眼看他,便见他原本清朗疏阔的面容飘上可疑的红晕与拘谨,嘴唇嗫嚅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林煦瞪圆眼睛看他,小心地问:“怎么了吗?”
“没事、没事。”梁明辰突然泄气似的摆摆手,深吸一口气,低着头说,“你快回去吧,我也去前厅了。”
说着便转身快步离开,留下林煦在原地一片茫然。
过了一会儿,她也想回去后院,但又想里头人多嘴杂,捧着两本书进去,难免有人问东问西,不好回答。
于是她便先绕道去了停车马处,将书放在来时的马车上,这才往后院走去。
这一边,慕容灵有些百无聊赖。
她看着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女眷们对着几盆红花绿叶啧啧称奇,心里不禁升起鄙夷之情——这有什么了不起,宫里的温室哪年冬天没有这里十倍百倍的花草。
还以为来这里能和魏桓多见几面,不想只在下车时看了一眼,他身边竟还跟着那个医女。
慕容灵想到林煦,牙齿便将下唇咬得死紧——这个医女真是忒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什么人什么东西都敢觊觎,上次死里逃生是她运气好,竟是还没有长教训吗?
这时,身边的侍女匆匆过来,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闻言,慕容灵的眸光陡然发亮,隐隐透出几丝狠厉,小声问道:“当真?”
侍女垂下头说:“回公主,千真万确。”
呵,不想还是个水性杨花的骚浪蹄子。
碰巧紫来回来,将盛着养生汤的瓷盅放到梁老夫人面前,又从臂弯抽出大氅,披在梁老夫人肩头。
梁老夫人喝了一口汤,对陪在身边的一位夫人说:“你刚不是问我冬日手脚发冷怎么办吗?这汤冬日里喝最是养生,我等下将方子给你。”
那位夫人十分惊喜,谢道:“那便多谢老夫人了。”她又看了一眼紫来身后,奇道,“刚才不是一位林姑娘跟着同去的吗?怎么没有回来?”
紫来娴熟应道:“林姑娘看茶汤时,叫水把裙子扑湿了,如今正在换呢。”
话音刚落,便听慕容灵嗤笑一声,说道:“换裙子?”
众人的目光纷纷聚过来,她将手中茶杯放下:“刚才我让侍女回马车取东西,她回来路上吓了一跳,说是看到永安堂的那位林姑娘,正和一个前厅的男子拉拉扯扯地说话呢,好像还送了什么东西。”
她自然不能说那人是梁明辰。
这里是定北侯府,是梁老夫人的寿宴,她把人家的孙子算进去,就是打了人家的脸,不光容易息事宁人处罚不了林煦,还容易引火上身败坏自己声评。
这样说最好。
她倒要看看,这次那个医女到底还有什么本事。
说罢她又起身抱歉:“灵儿自知鲁莽,只是实在不愿看到,老夫人受人哄骗。”
闻言,众人一片唏嘘,议论声渐起。
梁老夫人一直安然喝汤,只在慕容灵说是才悠悠瞥去一眼,此时她将瓷盅放下,结果紫来递上的帕子净了净嘴,这才开口。
“我知道公主的心意。只是这事,属实有些愿望那丫头了。所谓的她‘拉拉扯扯’的那个人,想来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孙儿。”
议论声骤然平息,梁老夫人继续慢悠悠地说:“是我前些日子管那丫头接了两本书,今日便叫明辰顺手还了。”
“原来是这样,都是个误会。”
刚刚的那位夫人见气氛逐渐尴尬,于是笑着打起圆场,其他的女眷也纷纷附和。
梁老夫人眼皮一掀,笑道:“其实也不全然是个误会。我属意那丫头很久了,只是这两个人都是不开窍的,我寻思我便费些心,弄两本书要他还上一还。”
她的语气满是无可奈何与恨铁不成钢,说完一拊掌,女眷们都跟着笑起来。
慕容灵恨恨地坐下,手指用力几乎要将帕子捏碎,面上却还要维持着得体的笑容。
侍女连忙附身安慰:“公主莫气,是这个老太太她不知好歹。”
慕容灵狠狠扫她一眼,形状姣好的眼中满是恶毒与恨意。
侍女惯知自家主子的手段,当即吓得双腿发软,背后沁出一层冷汗。
——
魏桓在听到“建安王”时,原本深陷的思绪骤然清醒。
这位亲王是当今圣上同父异母的弟弟,当今太子要称之一声“小叔”。
只是这般显赫地位加持,他本人却是个闲云野鹤,不光不领职务,还常年不在京中,只在封地逍遥快活。
他生得高大漂亮,年近三十却仍未娶妻,整日流连青楼楚馆,可堪世人称的一声“逍遥王”。
只是魏桓知道,那个人,远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
他背后的仇恨、心里的筹谋,手中的势力,脚下踩的鲜血与白骨,都不是世人能够想象和形容的。
魏桓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今日的宴席上,他知道只要自己手里握住那个筹码,建安王早晚回来找自己,只是这么早,却是有些出乎意料的。
他皱着眉头思索片刻,便以胸口发闷为由,将魏石留在前厅,自己出去信步走着。
刚刚离开众人视线,便见一个侯府小厮打扮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垂着头低声说:“还请世子移步,我家主子有请。”
魏桓垂眼看着他,挑眉问道:“你家主子是谁?”
小厮丝毫不乱,依旧低声回答:“主子说,您知道。”
魏桓唇角微微勾起,点头应下,由小厮在前头领路,两人七拐八拐走到一处亭子。
亭中站着一人,身形高大,气势凛然,一身锦衣玉带彰显着高贵的身份。
他闻声回头,凌厉的面容与当今皇上有六七分相似,只在眉眼处更具威势,一双剑眉上挑,垂眼看人时,总是透出一种无名的杀机。
魏桓远远便停住,拱手相拜,声音肃然:“拜见建安王。”
只是在低头时,眉眼却流露几分了然。
他果然来了,远早于他预期的时间。
慕容渊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远处的人。
他听说过长姐的这个儿子,纵然生得极好,却是身患恶疾性情顽虐,不堪重任。
他对这个外甥也没什么兴趣,只是他实在是挡了他的路了。
本以为只是碰巧,不想派人调查一番,却发现宿州那处,完全像是依着他的性子与谋划来的。
几番交涉毫无进展,慕容渊实在想见一见这个外甥了。
他缓步走到魏桓跟前,却没叫他起身,垂眼看着他,声音低沉冰冷:“皇叔我想要宿州邑山那块地,外甥为何就是不肯脱手呢?”
魏桓起身,面上表情颇为惊讶,他笑了一下:“竟是皇叔想要吗?那何谈买卖,外甥自然双手奉送。”
他坦然地与慕容渊阴沉的目光对视,唇角始终勾着浅淡的笑意:“只是地契如今不在身上,旁人府中也不好议事,不若我与皇叔再约地方如何?”
良久,慕容渊嗤笑一声,淡淡地评价:“世人说你‘不堪重任’,看来竟是误解。”
魏桓点头接下:“世人对皇叔,不也是误解颇深吗?”
慕容渊眼底染上杀机,背在身后的手轻轻惦着,似在思考什么,末了杀机化为一笑,他说:“好,那便再约。”
目送慕容渊缓步离开的背影,魏桓收回目光,走进亭中坐下。
果然,他这个皇叔和当年一样,没有点子值得动心的筹码,是完全无法撼动的。
他正想着,亭外翻起一阵风声,一个暗卫落在亭中,低声禀告:“回世子,林姑娘和侯府世子又见面了,还收了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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