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余韵的演出一直要持续一个晚上，季楚和沈越看到七点就走了。季楚之前吃了一个红薯，到饺子店的时候还不算饿。因为是冬至，饺子店的生意好得不得了，里里外外都是人。
店服务员说堂食要最少要等二十分钟。最后他们选择了打包，去沈越下榻的酒店吃。
房间里黑漆漆的，沈越把卡插上，才亮了灯。暖气倒是一直开着，季楚感觉自己一路上被寒风吹僵了的身体，这会儿终于活了过来。
她进门前张望了一眼：“就你一个人？”
“你还想几个人？”沈越转身把门关上，听到“咔嚓”一声轻响，季楚心打了个突，难得生出了一股紧张的情绪。
不过，她装得很好，看着单人床边上摊放的行李箱，边踱步边道：“我的意思是，你来京市你爸妈怎么没跟着？”
“他们有事。”沈越淡声道。
季楚愣了愣，心想这可是自主招生考试，他爸妈就这么放心他一个人来？
她这么想，也这么原话说了。
“你不也是？”他很聪明，四两拨千斤，话题又扔了回来。
“不啊，我有同学还有老师啊。”她说。
“我不也是吗。”沈越把饺子放到桌上，侧头看她。
季楚还没反应过来，傻傻地问了句：“咱班还有其他人来了啊？”
“……”沈越在想她是真的不解风情还是假的。
好在她还没真的低情商到那地步，在沈越复杂的眼神中恍然明悟过来。她摸了摸鼻子，咳，她也算是咱班同学……对了，还有徐素，徐素是他的小舅妈，这么一说，他也不算孤身一人。
“饺子要凉了，先吃吧。”沈越说着，帮她拉开了椅子。
京市夜晚温度低得厉害，饺子没用保温膜装着，外面一层塑料袋已经布满了水汽。
季楚吃的少，马上要艺考了，她不敢晚上吃太多，怕胖。吃个四五个后，就没吃了。沈越也没劝，拿过筷子，替她把剩下的吃完。
季楚撑着下颌看他，沈越的吃相很好，之前一起在他家吃饭也是，看他吃饭其实是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一人在正大光明看着另一个人的时候，视线其实很难忽视掉。沈越见她一直看他，搁下筷子，调侃了一句：“秀色可餐吗？”
“谁？”
“我。”
季楚发现沈越在调戏她方面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她也不甘示弱地啐了声：“美的你。”
沈越笑，饺子放凉了不好吃，他又吃了几个饺子便不吃了。他起身，把房里自带的一瓶矿泉水拿了过来，扭开递给季楚。
季楚抿了口，问起他自主招生的事。之前就想问来着，结果却因为看演出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这会儿四下无人，只剩他俩，有了开口的空间和时机。
“我后天考试，大后天下午的飞机。”他说。
季楚料到沈越待不了多久，但没想到时间这么短，她以为会和她们艺考一样，多考几天。她问道：“我那天可以送考吗？”
送考？这着实让沈越愣了一下。
看他表情，季楚以为不愿，她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我就是好奇大学校门长什么样。”
这个台阶未免太跛脚，沈越看破不说破，只笑：“倒不是不让，是那天我小舅妈也要来送考……”
未尽之言，懂得都懂，季楚还想多活一年：“那算了。”
他问她：“明天有安排吗？”
“没有。”
“要不要来我这儿？”
“来你这儿干嘛？”
沈越想了想，看她道：“补习？”
“……再见吧！”
沈越笑得不行，季楚感觉他幼稚透了。
幼稚归幼稚，第二天早上八点季楚还是来了，顺便从学校食堂给他打包带了碗面。
沈越起得早，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季楚来的时候以为会见到内裤袜子乱飞的现象，事实证明，沈越在这点上和普通男人不太一样。
沈越把窗帘拉开，光线亮堂堂照了进来。季楚把面递给他，他坐在茶几旁的凳子上吃。
吃完早饭，开始干正事，高三生腾不出太多时间谈情说爱，一个早上季楚淹没在题海里。季楚怀疑沈越来京市探望她是假，检查她的功课才是真。
她一舞蹈生，在文化课上付出的实在太多。想到周六周日休息，室友都去玩，她一个人留在寝室和沈越视频做题，说出来都是一把辛酸泪。
她忍不住捏了捏笔：“狗男人！”
狗男人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挑了挑眉。
季楚怪心虚的，别开目光，假意咳了咳说：“中午了，吃饭吗？”
沈越看了眼时间，确实到这个点了，他把书合上：“去哪儿吃？”
“就去我们学校怎么样？”说“我们学校”也不太对，下意识的把自己代入成了京舞附中的学生，她改口道，“京舞附中周围都是卖麻辣烫的，不然就是昨天那家饺子馆。”
“算了，还是去你们学校吧。”他着重念叨了“你们学校”四个字，而后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仿佛自己是个局外人。
“……”
-
冬至前后两天不是节假日，是休息日。不过因为临近艺考，学校里跟没放假没什么区别，高三学生都自主留下练习。所以中午食堂还是很热闹。
季楚拿着自己的临时饭卡给沈越打饭的时候，碰到了刚下舞的方梦溪和舒清扬。两个人都很意外。不过她俩意外的点不一样，一个是意外于季楚的男朋友长得过分的帅，一个则是意外于沈越居然来看季楚。
方梦溪挽住季楚的手，眼睛频频往沈越方向瞟：“一起？”
季楚还没想好该怎么说，舒清扬倒替她做了决定，把方梦溪从她身边拉了过来，拖着方梦溪去另外一个窗口。
“不和季楚男朋友吃个饭？”方梦溪有些念念不舍地收回目光。
舒清扬仰头看着窗口上的菜单，漫不经心地说：“他们更想要独处的时间。”
“这样的帅哥，就是看看，也好下饭啊。”方梦溪无不可惜道。
“不下饭刚好，减肥。”舒清扬淡淡道。
“……说不过你。”方梦溪语噎半晌，又回过头问，“你认识季楚她男朋友吗？”
“认识。”
“有微信吗？”方梦溪补了一句，“或者□□。”
舒清扬一顿，用打量陌生人似的目光看着她：“你要做什么？”
方梦溪不以为意地哼哼：“就是想认识认识。”
舒清扬警告：“他是季楚的男朋友。”
方梦溪耸肩：“我又没说不是，就是认识认识，你这么凶做什么？”
舒清扬没再说话。她又不是傻子，当一个女生刻意去接近一个有女朋友的男生，这动机是个什么成分，还需要问吗。
她和方梦溪做朋友不见得是三观多合，只不过是相较于余韵而言，方梦溪的性格更讨喜。不过现在她发现，方梦溪的性格也没多讨喜。是她一叶障目了。
-
季楚失策了。
她只想到在京舞附中吃比较方便，没想到会在食堂频频遇到集训的一中同学。
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个人跟沈越打招呼了，在大家或明或暗的暧昧目光中，季楚头低得不能再低了。
“完了，你小舅妈肯定要找我人。”季楚欲哭无泪，这么大阵仗，她不信不会传到徐素那儿去。
沈越夹了块糖醋排骨到她碗里：“先吃。”
季楚看他气定神闲的样子，咬了口排骨，问：“你有什么打算？”
沈越笑而不语。
季楚就这么被他吊着，问他他也不说。直到吃完饭，沈越和她往徐素办公室方向走，她才隐隐约约察觉到什么。
联想到明天徐素要送考，她感觉自己猜到了真相：“你是不是本来就想好要来找你小舅妈的？”
彼时她跟他刚从京舞附中的小超市出来，还是和以前一样的习惯，吃完饭先去超市逛一圈再回去。
手里拿着沈越刚给她买的酸奶，嘴边糊着一层薄薄的奶渍。明明是质问的口气，气势却被那圈奶渍衬得弱了一大截，奶凶奶凶的。沈越忍着笑意，抬手给她抹掉奶渍。
微凉的指尖擦过脸颊，逗留的时间比想象中还要长。心跳得有些快，但是比牵手那会儿要慢一些。季楚感觉沈越要是再继续这样“出其不意”下去，她说不定哪天会“脱敏”。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词语，但是也没那么可怕。如果他一直在的话。
被沈越这么一搅和，好不容易端起来的气势瞬间没了，虽然本来也没有多少气势在。季楚放弃了继续诘问，扭头作势要恶狠狠地咬他的手：“这手还要不要了？”
沈越笑着收回了手：“目前还是要的。”
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李铭，眼睛刺痛。他这副失意的表情，同行的朋友都看在眼里，纷纷劝道：“算了吧，李铭。”
“那个男生……唉……”未尽之言大家都明白。
比不过，确实比不过。
一个男生宽慰地拍了拍李铭的肩：“我向他们江城一中打听过了。季楚确实有男朋友，没有诓你。听说那个男生跟她交往了有一段时间了。这次过来好像也是为了她……”
李铭嘴唇抿得紧紧的，神色还是有些不甘。
见他这样，同行的几个男生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想起了前段时间李铭对季楚做的那个乌龙事。这事吧，本来也什么人知道，但是奈何出事的时候余韵在。
季楚这人性格不算包子，但是因为接触社会太早，做人做事带了些社会人的圆滑，总爱给人留三分情面，不想做得太绝。所以当时她就想算了，让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以后再见到李铭，也只把他当空气。
但是余韵不想，她觉得李铭敢做到这一步，就是惯的。这种人不吃点亏，就不会长记性。于是她找人把这事在他们芭蕾班大肆宣扬了一番。
那段时间，芭蕾班的女生看到李铭就像看到什么瘟疫一样，能避就避。
“别看了别看了。”同行的人怕李铭又犯傻，互相使了个眼色，勾过他肩膀，打岔道，“今天难得休息，咱们哥几个去唱个k吧！”
“唱k好！唱k好！”其他几人也都响应道。
“我听说中南路那里开了家新ktv，设备都是新的，还有优惠，就去哪儿怎么样……”
……
等到沈越从徐素办公室出来，季楚已经在办公楼楼下把那瓶酸奶喝完了。季楚问他徐素说了什么没，沈越摇了摇头，只说他晚上要和徐素吃顿饭，可能没时间陪她。对此，季楚表示理解。
下午照常回酒店学习。沈越要准备自主招生的考试，看的资料有点多。季楚则是依旧是做她的数学题。
午后阳光正好，穿过透明窗纱投到桌上。天是澄清的透蓝，太阳带点暖意照在人身上，叫人忍不住昏昏欲睡。
季楚坚持了一小会儿，最后还是在这片温暖中败下阵来。她撑着额头，悄悄地打起了瞌睡。
阳光安静地徜徉在她脸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边，她的眼睛温顺地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划下一道清浅的阴影。沈越不经意抬头，就是看到这样一副画面，他不自觉地弯了弯眸。
他起身想要替她拉上窗帘，刚要有所动作，季楚撑着脑袋的手蓦地一滑，醒了。
季楚一脸茫然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沈越，少年逆着光，看得不太真切，她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嗯？”
还“嗯？”沈越心底觉得好笑，道：“去我床上睡吧。”
季楚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太困了，根本没精力去想这合不合适。她边揉着眼睛，边往床边走，像个孩子似的，三下两下蹬掉靴子，然后钻进被子里，把自己窝成一团。
沈越笑笑，上前把她七歪八倒的靴子摆正，又替她掖好被子。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回到茶几旁，继续温书。
冬日温和的阳光铺了满地，房间安静又美好，偶有声音，也只是轻微的翻书声……
季楚这一觉睡到了天暗。醒来的时候，房间里黑黢黢的，她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在寝室。直到借着窗帘透进来的光看清了环境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她下午那会儿犯困睡到了沈越床上。
刚睡醒，脑袋像一团浆糊，有些发胀，她边揉了揉太阳穴，边支起身，在黑暗里试探地喊了一声：“沈越？”
无人应声。
是出去了吗？季楚想着，慢慢挪动身体，打算从床上起来。起身的时候，被子感觉像是被压着了，手指下意识地摸了过去，温热坚硬的触感，季楚很快反应过来，有人睡在她旁边。
她摸黑打开灯，一看果然是沈越。沈越没睡在被子里，只穿着件羽绒服囫囵地躺在外面，鞋子也没脱，一条腿撑在床下，一条腿悬在半空中。
头顶的射灯大剌剌地落在男生脸上，季楚看到他眼睫轻微地动了动。正要挪开视线，下一秒沈越睁开了眼，和她对视了个正着。
两人都在一错不错地看着对方。季楚咳了一声，打破沉默：“醒了啊……”说完，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几点了？”头顶的射灯有些晃眼，他举起一只胳膊挡住眼睛。声音微哑。
“我看看啊……”季楚摸出手机看了眼，讶然，“五点了，我们睡了这么久？”
沈越喉咙里溢出一声闷笑，低低沉沉的：“不是‘我们’，是你。”
“我几点睡的？”
“两点。”沈越把胳膊放下来，坐起身靠在床头，倦懒地耷拉着眼皮，一只手在不轻不重地揉着后颈。
“你呢？”
“四点左右吧。”他说。
“你那个时候怎么不喊我起来？”季楚侧头看他。
沈越一时语塞。他能说是当时因为看着她的睡颜太美好，不知不觉跟着她一起睡了吗——咳，还是算了吧。他心虚地错开目光，含糊其辞道：“我看你睡得挺好的，就没喊。”
“好吧。”她也没太纠结，她下床穿鞋，“你是不是该和你小舅妈吃饭去了？”
他嗯了声，差不多醒神了，也跟着下床：“我送你回去。”
季楚收拾着桌上的书，问：“明天考完，徐老师还要接你吗？”
这话醉翁之意不在酒，沈越情商拉满，轻笑出声：“你想来接我啊。”
放以前被沈越这么一戳穿，她这会儿大概已经羞得要死。现在嘛……羞，是有的。但底气也是有的。很多东西其实已经不需要再去试探了，从他和她牵手那一刻，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她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所以你那边是个什么安排？”
“不出意外，我小舅妈还是要来接我的。”他说，“毕竟京市人生地不熟。”
“好吧。”看来没戏了。
沈越笑，走到她跟前，抬手把她脸颊两侧凌乱的头发拢到耳后：“这也没什么好送的。反正高考还有机会。”
季楚也被他这话逗乐了，仰着头看他：“那是，一起进考场。”
沈越屈指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好了，快去梳个头，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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