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90章
*我好累, 你别凶我*
殷天满掌黄汁,拖着虚乏的身子去卫生间洗手。
刘秀瑛怕她低血糖厥过去,忙抓了把桌上的喜糖, 亦步亦趋地扒着糖纸,塞她嘴里。
“得查清楚甄寿仙跟阿春有没有必然或间接的联系。”
“放心吧, 我心里有数, 赶紧去歇会,我你还信不过?”
“甄寿仙反应很奇怪, 她妹也是, ”殷天羸弱得两腿打颤,靠着墙,膝盖微躬,直接坐暖气片上闭目斟酌, “总觉得有些话没说透,有层雾隔着。”
“侯琢都跟我说了, 神神鬼鬼的,我是不信什么来生来世,没了就是没了。”刘秀瑛抓殷天小臂翻看, 又摸她额头,“我先确定甄寿仙和阿春的关系, 有信了就cue你。”
殷天额头一层尖薄的冷汗。
脸色雪青,跟团破败的棉絮似的。
“你没事吧, 你可是能同时扛起郭锡枰和高烨的人。”
“我也觉得奇怪,我他妈……不会怀孕了吧。”
“咣当——!”
隔间一声巨响!
震得殷天和刘秀瑛同时一哆嗦。
张乙安破门而出, 皮带都没来得及系,惊惶地瞪着殷天,“你说什么?!”
殷天心坎惊涛骇浪, 下意识脱口,“这不5层吗,你一3层的到我们5层上厕所,不嫌麻烦啊。”
张乙安满脸急躁,“问你话呢!”
殷天满脸正经,“我胡说八道呢!”
“你验了吗?”
“我……”殷天被这“解释不清”给逗笑了,“我真就是胡说的!我前几天还来大姨妈呢,我的嘴你也信,最没边!没一句真话!”
“张老师!张老师您在哪儿呢!有个文件您得审批一下……”走廊上咋咋呼呼,连连呼唤。
“来了!”张乙安冲着门外喊,将信将疑盯着殷天上下扫射,最后停留在她肚子上,“回去再拷问你。”
刘秀瑛看张乙安走远,戏谑地摸摸她肚子,“大姨妈真来了?”
殷天懊丧地叹气,“就是没来我才慌。”
“那你还真得去验一下,要不怎么说你们淮阳闲出屁来了。枪房枪房结婚,刑侦队刑侦队结婚,法医中心法医中心怀孕,凑上你,过个秋天,四喜临门,”刘秀瑛嘴一吧唧,“你们体能真好,不像我们那儿,累得跟孙子一样,倒地就睡,不上脚踹都不醒。”
殷天被这阴阳怪气给冒犯了,心一黑,歪嘴笑,“孙小海那女朋友是假的你知道吗?”
刘秀瑛还想牢骚,一时怔然,“什么?”
“人家想跟你结婚,王姨不答应,觉得你刀尖舔血,哪天把自己给舔没了。母子俩应该闹过几次,他状态很不好,用我爸的话说,就是被鬼撵了,你知道他去给孙队扫墓,磕头磕一脑门血的事儿吗?
刘秀瑛一惊,“什么时候?”
“他有女朋友之前。所以我给他支了个大招。”
“让他俩假戏真做?”
“姑娘和他是签合同的,在他们家可劲儿造,我可听说了,那姑娘母亲是戏剧学院舞剧系的系主任,那姑娘遗传好,天生带感,绵里藏针的作,能呼风唤雨,能小鸟依人。面对王姨,孙小海在的时候,她孝顺得忙前忙后,孙小海一离开,那姑娘就挂张死人脸,屁股沉,怎么使唤都使唤不动,听说把王姨都快气疯了。”
“殷天,你可真下作。”
“我这叫结果正确,过程正不正确,不重要。你啊刘秀瑛,只要你愿意,你好事也将近,你也能成为西城分局秋天的第一喜,我看你体能比我更好,保不齐能怀我前头。”
刘秀瑛抬腿就要踹。
殷天嘻嘻哈哈躲,“行了,我得去查点事,回见啊刘队!”
殷天跟郭锡枰和丁一远都打了招呼。
打的回了趟家。
雪雾漫漫,天凝地闭。
淮江这一年尤其冷。
天幕压得极地,黑雀雀,抑制了人心喜悦的表达。
个个灰头土脸,面无表情。
一喘气,喉咙连着气管,一路冻到胃里。
殷天胃囊瘦弱,当即“咕噜咕噜”叫唤起来,她将围巾拢高,露出俩疲惫的红眼,臃肿地爬进出租车。
她畏冷,所以米和下单给她买了件保暖且硕大的白色鹅绒服。
殷天一裹上,几乎看不见脑袋,只有俩脚丫在地面来回倒腾。
衣服到货试穿的时候,张乙安和老殷笑倒在沙发上,眼泪直流。
从此只要一到上班点,淮阳分局5层就能看见一行走的白胖萝卜。
街面路况不好,刹车又启动,启动又刹车。
殷天脑仁都要被晃散了,更恶心。
到了虹场路,捶胸哕了半天。
师傅刚要一脚油门驶离,被殷天喊住,“师傅您等会!您等会,我一会就下来,接着去三院!”
她雷厉风行,呼哧带喘地上楼把黑皮书揣怀里。
下了楼,开冰箱翻面包,掏出一片狼吞虎咽地塞,噎着了,又开瓶可乐顺气。
她困顿得哈欠连天,可不能睡,上了车,用花花绿绿的便签纸往黑皮书上贴。
从虹场路到三院,走四环高架,车少不堵,总算不用再颠轿子。
三院里暖气足,像是春日。
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
殷天上个电梯闷得一脑门热汗。
走廊静且暗。
病房里,米和正浅睡着,依旧是惊厥不定的模样,眉间拧了个“川”字。
老莫带着耳机,盘腿窝沙发上测评游戏。
阿成在卫生间清洗卧便器。
殷天眼神毒辣,一眼就辨出老莫身上的卫衣是阿成的。
她一脸揶揄地拽了拽,压低声,“我趴那睡会,你两小时之后叫我。”
说罢就披着鹅绒服,束手束脚,端坐在床侧的板凳上。
头一挨手背,精疲力竭涌遍全身,乏得胸口闷痛,喘不上气,又累又疼,恍恍惚惚入了梦,睡得极沉。
连米和抚弄她头发,都未有察觉。
他轻声唤,“阿成,阿成,你把她抱到床上,她这样眼压和颈椎都受不了。”
两张病床依旧紧挨着。
老莫和阿成,张乙安和老殷,都自动将其规划成殷天的卧榻,所以谁都没动。
阿成一放下殷天,她就蹭啊蹭,本能地向着温暖奔赴,乖巧地蜷在米和身侧。
她枯瘦如柴,被子一搭,几乎瞧不见任何鼓包,像只微小的病猫,伶牙俐齿一收,只留下萎靡和美丽。
米和心疼得眼酸,轻轻握住她小臂的纱布。
殷天吃痛得抖了抖,一侧身拱进他怀里,沉沉抬起眼皮哼唧,“我好累,你别凶我。”
有东西硌在他腰侧,米和探手一摸。
当即眼皮一耸,竟是黑皮书!
为什么带黑皮书来!
要说什么,要质问什么?
米和心尖颤悠,忧郁砰然炸裂。
大闹着他的神智,目色霎眼痿颓,惶惶不安。
他轻轻靠着她蓬松的乱发。
檀香轻飘飘,缕缕绕绕,恍若菩萨的殿堂,缓缓定了他的心神。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这一路走来,他无愧于心。
两人揽着搂着。
睡了一绵长的好觉。
2个小时一过。
老莫准时当闹钟,要去唤殷天,被阿成迅速拦截,“别扰他们,那个小差婆脸色很不好,要多休息,这楼下对面有家肠粉店,老板是广府人,我昨天吃了很正宗,我带你去吃虾肠和叉烧肠,很Q弹的。”
老莫凶神恶煞,“别叫我们天儿小差婆,我们这儿叫人民警察,什么小差婆,难听死了!”
“好好好,”阿成好脾气地哄,“人民警察很辛苦,他们需要休息,我们也很辛苦,所以需要进食,如果好吃了,还能带回来给人民警察吃。”
老莫半推半就被阿成拉出了病房。
阿成还贴心地闭了灯,黑黝黝,便于安眠。
殷天再睁眼时,眼前灰蒙。
一侧头,窗外鹅毛大雪。
她“呲溜”一下坐直身子,一副痴呆模样,茫然不知自己身处何地。
床头昏黄的小灯亮着。
米和正静静凝睇着她,眸子晕染得金灿灿,流光溢彩,像条跃动的丝带纠缠。
殷天一看手机,惊愕自己睡了6个小时,已是晚上10点。
她探头一望,老莫依旧窝在沙发上戴耳机打游戏,阿成依旧在卫生间,像是时间静止,从未变更过。
“我……”殷天恍恍惚惚,“我……”
米和面无表情,眼睛在她小臂上打转。
殷天一时窒塞,想着要来质问,却睡得昏天黑地。
情绪一断裂,已毫无狰狞的虎狼气场。她清了清嗓,闷闷,“我受伤你都不安慰我一下,你这态度,万一……搅得我心神不宁,出事了怎么办?”
“所以我才发了那四个字。”
“你……”殷天委屈得一拧身就要下床。
“过来。”米和摊开手,伸向她。
殷天心不甘情不愿回头瞪他,踌躇了半晌,手指“啪”地打在他手心里。
米和大力攥住,“小天,你听好,在我面前,疼就是疼,不舒服就是不舒服,难受就是难受,不要瞒,不要在我面前装坚强,你在我面前,永远保持你最本真的样子就可以,我们坦诚相待。”
老莫偷偷把耳机摘了,一脸怪笑。
殷天这么老实,可是闻所未闻,她悄默声儿地抬起手机拍了张照,转手发给了孙苏祺和张乙安。
“缝了多少针?”
“七针。”
“疼不疼?”
“疼,”殷天忸怩地挠了挠脖子,“但也没那么疼。”
“有没有想我?”
“有,”殷天突然反应过来,蹬腿,“没有!”
米和笑成花朵,耳朵羞红,面颊更红,红扑扑,眼睛璀亮,“你过来,把脸递过来。”
殷天蹭着他肩膀,虎头虎脑趴在他身侧,将脸靠向他。
米和奋力抬头轻轻啄了她一口。
殷天咯咯笑,啄木鸟一样,回啄他,越琢越兴奋,越琢越起劲儿。
她从床上跳下来,从屁兜里掏出200元给老莫,“我请客,你俩拿这钱到附近吃点喝点,”她看着手机,“现在10点,你俩11点半,不,12点半再回来。
老莫惊呆了,“他都这样了,你还不放过他,你禽兽吗!你要忍不住你也可以自己来啊。”
殷天反应了好半天。
直接朝老莫脑袋上兜了一巴掌,“丫疯了吧,满脑子什么东西!”她看了眼阿成,又睨回老莫,瞬间明白了,“看来不是我想,是你想。”
殷天豪情万丈,又拍给老莫100元,“你俩找个钟点房,算我的,不送,赶紧走。”
米和在病床上笑得枕头都打晃。
老莫炸毛了,要上前手撕殷天。
被阿成一把捞住,“楼下对面有一家炸鸡店,下雪天最适合吃炸鸡,然后再带回来一些给人民警察。”
“我不!”老莫张牙舞爪,“我凭什么给她带!凭啥!饿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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