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血禅殁
陈虞渊收到仲秋加急的通报之时才刚刚把陈志舟气跑。
他实在是觉得这侄儿脑子有病,每次被他嘲得遍体鳞伤,第二天又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跑来。天晴了雨停了他觉得他又行了,再被骂得生不如死,撂下一句狠话灰溜溜地滚走。
只不过,这次他撂下的狠话是:“你信不信!他终究是我的!”
又中二又没脑子的台词,但陈虞渊敏锐地嗅到了他语气中的一点洋洋得意。原本还有些奇怪,听了仲秋的通报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确实,如果将伪证呈交上去,他肯定会在早朝上吃不小的亏,万一国师再傻乎乎地加把火……事情就变得很麻烦了。
陈虞渊叹了口气,苦恼地揉了揉眉。
“怎么办呐小王爷。”仲秋倒挂在窗口,苦着脸看他,“这个证据不能用,那咱们没法替侯爷翻案了。”
镇远侯的案子是十年旧案了,手能伸到战场上控制兵器,用脚想也知道主犯中绝对有姓陈的,稍微推理一番,陈志舟就浮出了水面。
只是这件事绝对不可能一蹴而就,陈虞渊的首要目标是先洗清侯府的冤屈,暂时不动陈志舟本人。现在不是与陈志舟和杨家撕破脸的好时机,回京先与太子商议才是稳妥之举。
但是现在看来,只能出下策了。
“直接翻徐尾的账,找到他贪赃卖刀的证据。”陈虞渊沉思片刻道。
仲秋一惊,差点从窗户上掉下来,“小王爷这是想把徐尾连着山城端了啊!”
“做不到?”陈虞渊不理会他夸张的语气,“我人就住在徐尾府上给你们打掩护,你们夜里趁机翻账。”
“这样的话您会很危险!”仲秋翻入屋内,难得正经起来,“且不说陈志舟,杨家的人也逐渐聚集在山城,您住得一久他们定能发现端倪,到时候恐怕……”
“我有数,按我的吩咐去做。”
“不,您没数,陛下说了,凡是您这样说的时候都很没数。”
“……”被戳穿的陈虞渊沉默了片刻,面上浮现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你再把皇兄搬出来,我明天就请折子送你去大西北开荒。”
话音未落,仲秋刷的一声逃命似地往外蹿。
“等会。告诉夏元这件事向祝浔保密,”陈虞渊眼疾手快地捞住他的衣领,“以及,祝浔那里的说辞跟以前一样。”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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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如期而至,一场渐一场的凉,最后一场雨结束之后,山城的空气便逐渐寒凉干燥起来。
夏元腿上的伤终于能下地了,但伤筋动骨一百天,养不好很容易留下后遗症,祝浔想着他还那么年轻,跛了腿可不好娶妻,顺手的时候还是会抱着他代步。
夏元犹豫过一两次,后来习惯了也就再没推辞过,他又瘦又轻,墨斋也不大,祝浔抱着不觉得累,可夏元每次都好像很不好意思地红了脸。祝浔总觉着他有话跟自己说,却欲言又止,便也没再追究下去。
收齐了徐尾的补偿,手头逐渐宽裕,祝浔先给墨斋每人置办了一套秋装,再琢磨着剩下的银子是要翻修院子还是干脆搬出山城。但最近山城总有阵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态势,轮值的影卫们也暗地里提醒他这两天万事小心。
所以祝浔从影卫手里拿到□□的时候很疑惑,“这不是证据吗?怎么又还给我了?”
“小王爷说这刀您用着顺手,给您送来防身的,取证的事不用担心。”今日当值的是个女影卫,一板一眼地认真回答。
“那更不对,他的处境明显比我危险百倍,这刀更该给他防身啊。”
“小王爷说您防身用这把刀更合适一些,您用着顺手。”
“……”怎么回事,这个人是活的么?
祝浔握着刀在院子里僵硬地杵了一会儿,在女人即将离开之际拦住了她。
“你还是给他送回去吧。”
“小王爷说……”
祝浔飞快地打断她的吟唱,“别说小王爷了,算我求你行么?!”
“……”女影卫像根杆子一样站在那里,面上显得有些惶恐。
“呵呵,别闹孟春姐姐了,”墙头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一身常服打扮的少女熟练地翻入院子,“这是小王爷的命令,她不会听您的。”
“孟秋?还不到换班的点呢。”
“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都是能示人的影卫。”孟秋晃悠到一板一眼的孟春身边,跟祝浔解释道,“影卫们是按照四季与孟仲季排序的,除了孟字打头的,其余都是暗卫,一般不出面。”
祝浔想起了活泼的仲秋和爱读话本子的仲春。
“不过我夜里有时听着房顶咚咚咚的?”
“抱歉吵到侯爷了,那应该是仲秋仲春当班的时候,仲秋在打牌九,仲春在打他,”孟春正儿八经解释道,“之后属下会提醒他们注意的。”
祝浔:“……”
他以为仲秋是在练习狼叫的口技,原来那呜呜呜的声音真是被打哭了。
“嗯?但这么听起来,你们是春秋两人一组共事的,”他奇怪道,“为什么你们刚刚的对话,似乎是孟秋要接你的班?”
两个女影卫齐齐一顿,面面相觑起来。
“最近也听不到咚咚咚的声音了,”祝浔拧起眉头,“你们最近没换班。”
“侯爷……”
祝浔摸了摸下巴,“陈虞渊遇上麻烦了?是联系不上了还是人手不够了?”
“……”二人看着他的眼神复杂了一些。
“不是联系不上,否则你应该不会这么淡定,”祝浔叹了口气,心里的不安终于等到了印证,“多半是有人控制了府衙,你们暂时被限制出入了。”
“侯爷,其实……”
“其实小王爷确实碰上了些麻烦,”孟秋截住了同伴的话头,把她往后一推,“但不是什么大事。”
“以我们现在的证据不足以撼动陈志舟,刀匠案的责任也一定会被算在姚集身上,如果闹大了反而不好收场,”祝浔摇头,“我想不通他被为难的理由。”
“这——”
“但凡陈虞渊在这里出了事,徐尾乌纱帽肯定不保,圣上一个大发雷霆要求彻查此事,陈志舟也吃不了兜着走。如果陈虞渊真的被使了绊子,说明他要呈交的证据并不仅止步于姚集,”祝浔顿了顿,心里咯噔一下响,“他不会想扳了徐尾吧?!”
没想到一下子就被猜了个正着,两个年轻姑娘脸色微变,对视一眼,正筹措着新的说辞,一阵喧哗声忽然从街面上传来。祝浔愣了片刻,冲到前屋打开门,滚滚火浪伴随着烟雾霎时扑面而来,呛得他立刻咳嗽了起来。
他扯起衣摆捂住口鼻,向前探了两步走到街上。烟雾没有他想象中的浓,只是火灰一阵阵被风吹来,才闹得像是附近着了熊熊大火一般。
祝浔截住了一个匆匆避火的行客,“哪里走水了?”
“哈……”那人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府衙啊!徐知县的府邸突然就着火了,把左右的商铺都给燎着了,我新开的铺子啊——”
祝浔的脑袋嗡的一声,府衙走水之后的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陈虞渊到底玩了多大,连徐尾的家都能给他弄着了!
他扔下那路人,回过身冲进墨斋要去拿刀,瞥见孟秋和孟春两人神色不安地站在门前。
“去救人。”祝浔推了一把孟春的肩,“你们两个一起去!”
“可是小王爷的命令……”
“命令个屁!他个疯子心里没谱儿,你们也跟着他一起疯啊!”祝浔着急地催促道,“你俩先去,我跟李安交代一句就跟上。”
二人犹豫了片刻,孟秋率先反应过来朝他用力地抱了个拳,拉着同伴翻身上了屋顶,不一会儿两个黑影便埋没在了浓烟深处。
“阿兄怎么了!咳咳咳——”祝萝闻讯赶来,在院子正中央就被烟雾呛得走不动路。
祝浔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把刚刚那把□□别在腰上,转头找个帕子打湿了,隔着院子应付她,“没事儿,你在屋里呆着就行!”
“阿兄,你这是要去救火……咳咳……”祝萝打断了他的敷衍,执拗地顶着火灰上前了两步,“太危险了!我也要去!”
祝浔难得对她板起了脸,“不许过来!知道危险你就好好呆在屋里!我出去看看,很快就——”
话音戛然而止。
收拾妥当正要出门之际,他回头撇了一眼。
这是因着这一眼他才发现,祝萝背后的院墙上一排冷弓早已准备就绪,闪着寒光的箭簇乘着他最后一个字音离弦而出,直朝着她的后脑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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