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 88 章
桑晓晓写文章的水平是有, 她现在的名气也着实不小。但写文章是靠单打独斗,搞宣传不是。事实上不管是阳城还是首都,很多来自本土的东西质量并不会差劲。
同样都是饮料, 又不是选用了什么喜马拉雅巅峰的雪水,有多少差别呢?
外来饮料在本土照样是让本地工厂生产,材料也是就近采买。唯一进口的东西是工厂生产设备。外来企业来势汹汹有更多的资金, 有更便捷的生产设备, 会宣传和讲究使用更干净卫生的生产环境。本土企业在第一点上或许跟不上,但在最后两点上未必跟不上。
本土企业其实可以用更低的成本造就出更好的产品, 但在贩卖的过程中, 很多时候价格决定了众人对一样产品的定位。有的产品就走性价比, 有的产品就得走高奢路线。
在宣传上,有鼓动性的人才最有用。有文采且能让人哪怕听不懂也觉得很厉害的人, 也很有用。再加上段坤其这人一看就是性子有点老书生的迂腐,简直就是集桑晓晓畅想优点之大成的人。
一个小时后,桑晓晓、段坤其、孔雯三个人, 坐在了学校周边的一个茶馆里。
这家茶馆今天生意是格外好。来往学生带着家长过来喝两杯休息下脚, 喝完因为赶时间很快就走人,翻桌率极高。
三人看上去完全三种风格, 表情也是全然三种,却一起坐到角落里。
孔雯家里也有长辈喜欢喝茶,但他们工作常常不着家, 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家里喝, 或者上班时候喝。她不习惯茶馆这种一帮一帮坐在看大戏一样的小桌上, 嗑瓜子喝茶闹哄哄的模样。
她一脸不适应,而段坤其也是一脸不适应,但他是不适应是尴尬无措。他平时也会和女同学来往, 不过大多数都是文学上的探讨,一起出来很少。
结果现在出个门,左边一个桑晓晓,右边一个孔雯,两人长相出众,容貌更是惹得周边人不住往这边看。他平时根本不会吸引那么多注意力,一时间无法习惯,一脸局促,坐立不安。
桑晓晓则是没来过这种茶馆。她将一碟花生往自己这边挪了下,剥了两秒觉得累人,干脆往边上一推:“你们谁要是没事做剥一下。”
孔雯和段坤其:“……”他们有事的!这不是桑晓晓非要来这里么?百忙之中被叫出来喝茶,还得强行把个人要做的事往后推。
孔雯想着自己接下来要干的活,心情带上了一点忧伤:“我还要折腾文学社的招新……”
桑晓晓很果决:“我加,我到时候让同学们都主动加。”
段坤其是古典文学。他们专业和其它专业最可怕的不同点,是他们要背的书格外多。他的老师奉行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连背都背不出,怎么能说读了百遍?
他还没借完书单上的书。
段坤其拿过花生,不是因为空闲没事做而剥,主要是想要转移被围观和想到背书的痛苦所产生的不适。他一边剥壳一边问桑晓晓:“你之前说的什么意思?什么叫一起写文章?”
桑晓晓是热衷于看新闻的。
现在报纸上主要的内容就是关于各种新生事物如何如何,谁谁访问了哪里,以及一些社会热点。
报纸上最常见的还有广告。每个编辑部都有专门负责广告的人。他们会搭配上图文,为了这一笔广告费用而大力宣传。
桑晓晓一直带着自己的小包。包里东西不算多,纸笔是必备。她拿出纸笔,这回先问孔雯:“你喝咖啡,哪里的咖啡最好喝?”
孔雯家境好,喝过的咖啡其实也算不上多。
“小点时候喝的都是咖啡茶。”孔雯说着这个,“都是咖啡豆边角料做的,因为加了糖混在一起,味道是不错,价格也便宜。这几年都是在西餐的店里才喝现磨的咖啡。味道浓厚,喝起来也能自己加奶或者加糖。豆子一般巴西进口。”
她喜欢喝甜的时候,就加两勺奶一勺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只加一勺奶。
段坤其在边上哼了一声,意味有很多重。
孔雯拿起段坤剥好的花生吃了一粒:“为什么问这个?”
“国内地大物博,理论上来说想要在同一个环境下种植出同样品质的咖啡豆,完全是可以做到的。当然有些环境下种植出来的咖啡也会有独特的味道。”桑晓晓哪怕不怎么喝咖啡,也听说过一点,“你知道云南也种咖啡么?”
孔雯愣住。
她还真不知道。那些店基本上都不会采用国内的咖啡豆。
桑晓晓知道,后来很多品牌的咖啡豆其实都会去云南进货。她也说着:“咖啡往后会慢慢普及到大众都能喝得起,咖啡豆的成本要下降。空运海运必然不会是优选,从本地采购才是。在一代代优选过后,咖啡豆的品质也会一代代提高。所以……”
孔雯接下去话:“所以如果口味和大众更贴合,说不定能比进口咖啡卖得更好。”和以前的咖啡茶完全不是一个水平。
段坤其听到这些话,一时陷入思考。他在想桑晓晓的目的。
桑晓晓在纸上写了个大概,包括孔雯最爱喝的咖啡产地,以及她所认知里的咖啡产地。她说着:“咖啡和茶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样的。茶叶也有好次之分。因为口感和制作工艺不同,受众也完全不同。高端茶叶讲究泡茶的温度、泡茶的水质、冲泡的时间等等,但大众喝茶只是想要即泡即喝,方便快捷,香气扑鼻,口感清爽且最好能轻微回甘,还能提神。”
这话将人分成了两大类,却把咖啡和茶放在了一起。
孔雯听着觉得话确实是这样,但她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问这个?”
桑晓晓朝着两人笑起来,娇气的声音里野心勃勃:“开放以来,我们引进资本,现在有了很多合资企业。我们市场就那么大,被合资企业抢占市场之后,本土的企业就会被压缩空间,卖出的产品越来越少,最终恶性循环。要么接受外来资本,要么倒闭关掉。最初因为市场很大,资本的引进是利大于弊的,可时间长后,就很容易弊大于利。”
如果是一个学经济的人站在这里,一定会惊讶于完全没学过商的桑晓晓竟会有这样的敏锐度。
就算是傅元宝在这里,恐怕也会惊讶于桑晓晓说出的话。
桑晓晓这段时间在写稿的同时,在傅家住的日子里同样也有筹备资料。傅家书房里有很多商业书,是她以前不会翻看,现在翻看大多数时候也相当茫然的。
她不算懂商业上的内容,却也明白:“要怎么才能让大家既得到了发展,又能在市场竞争中脱颖而出,发展本地企业?我认为就是要靠广告。”
段坤其反应过来:“你是想找我们帮你写广告?”
他果断拒绝:“我不写。”
段坤其这个人很直白:“酒香不怕巷子深,不管是外来合资还是本地的,只要品质足够好。完全可以靠着产品得到客人。广告是锦上添花,做不到让它脱颖而出。”
学生就是这样,坚定认为只要是金子,迟早会发光。只要酒足够香,深埋在巷子中也会被发现并大肆宣传出去。
然而到了商场上却不是这样的,所以才会逐渐有各种商业保护政策,才会有不允许垄断的政策。因为当资本足够强大之后,再醇香的酒也很难抵挡住强烈的攻势,偶尔出现的嫩芽都会在初生阶段被折断。
桑晓晓看向孔雯:“孔社长怎么想?”
孔雯明明是喜欢新潮喜欢时髦的人,会喝进口的咖啡,会乐意去接受外来的东西,并将其动用到自己身上。她却是说着:“如果说,同样品质的东西,同样的价位,我会更乐意去接受国内的产品。”
她不觉得打广告有什么不对:“只是如果说品质不够,价格干脆低廉了些,那大多数人肯定更乐意买高品质高价格的东西。打广告确实不够。”
桑晓晓当然知道打广告是不够的。
想要出众,一定要拿出足够与众不同且标志性的产品。这种产品要在短时间内完全没任何竞争物,且完全铺垫开,在众人心里头留下深刻印象。
她总结文学社社长和副社长的态度:“所以副社长是觉得写广告不入流,社长是觉得写广告不足够。”
段坤其想开口说不是的,可话到嘴边发现他确实就这么个想法。他是想要搞正儿八经文学的人,怎么能写广告这种事?
再说社长,社长怎么就只是觉得不够,而不是和他一样?难道堂堂文学社社长最后沦落到写广告吗?
他侧头看向孔雯:“你会写广告?”
孔雯勾唇笑着,艳丽的红唇此刻的线条是相当漂亮:“我当然是不会写。”她停顿了一下,和段坤其说着,“三木是个写文的,她完全可以做到不动声色的把广告写到文章里。她只要在任何一本书里加上一个物件,把物件当做情感的信物。凡是看她文的人就会跟着学。”
就和男人喜欢看着武侠书学人家比武一样。
她视线落在桑晓晓身上:“所以要么玩个大的,要么我不参与。”
段坤其内心动了一下。
如果说这次写广告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写广告,而是要做成一个与众不同的,说不定划时代意义的广告,他也会考虑去写。
那样的广告不再是单纯的广告,而是一场“游戏”,一场轰动性的“广告变革”。这不再是报纸上电视上的普通广告,而是更夸张更宣扬式,也充满艺术色彩的。
是高级的,而不是不入流的产物。
桑晓晓很简单说着:“我未婚夫傅元宝,也就是傅修源。他是一个商人。他想要做饮料生意。在首都现在拥有五十多种汽水,加上咖啡、果汁、牛奶等其他喝的,产品多如牛毛。”
她在纸上画着:“他原先是开药厂,做药材生意。现在想要在药材和饮料之间寻找一个特殊点,做养生茶。另外再从养生茶开阔到别的饮料生意去。”
段坤其和孔雯继续听着。
傅元宝这个人,前一阵子只要大家稍微多看一些关于财经类的报纸就会看到他名字。今年少了些风,他们两人以为是正常的过气,谁想到人憋了一个大招。
孔雯问了声:“养生茶是放药材?如果是说降火一类,现在有好几种凉茶也卖得不错。做饮料生意是要和现在所有的饮料生意打比赛。”
桑晓晓点头:“市面上的饮料太多了,如果你们是其中一家,你们会选择怎么做?”
段坤其和孔雯互相对视一眼。段坤其说着:“坚持做好自己的产品。总会能发展下去。”孔雯说着:“找外企合资,看能不能打出更大名气。”
两人的道路截然不同,但很是天真。
桑晓晓因为这两天跟着傅元宝,所以很清楚其中的部分工厂怎么做的。其中胆子最大的外企是选择:“并购。兼并和收购。我买其他的工厂和产品,以后大家都是同一个公司的,大家一起生产饮料。等到一定时候,销售量较弱的产品会在公司内部消失。”
“在那些产品彻底消失之后。”她看向两人,“最后,只剩下我一家公司和我卖得最好的饮料。”
桑晓晓用最娇气的声音说着最残忍的话。
知道会有人不乐意被并购,桑晓晓也说着:“如果你不乐意被我收购,那就是我开价不够。我原本开一百万,现在开一百五十万,你要是拒绝,我找隔壁一家去。我和隔壁一家一起做生意,挤压你卖货的渠道。我们和小卖部说这三种都是我们的,他们那家只卖一种。你说小卖部会放几种?”
“小卖部会至少选择两种,最多选择四种。当四种都放的时候,三种是一家的。看上去已经声势浩大,让人潜意识认定它是个大牌子,值得人去选择。”
并购的说法现在市面上并没有流传开,但桑晓晓因为在多年后听说过,所以才能一下子意识到什么是并购,且有些企业已经开始了并购事业。
孔雯和段坤其一时间都愣住。
桑晓晓早已经选择将这一幕写到下一部的书中。她只是想先尝试着用自己的一块钱,在首都赚到一套四合院,再去和写女商人。
她说得很简单:“事实上学生意的人会觉得这种情况很正常,他们或许都能找出案例。而现在市面上很多商人会选择这么做。在这种生意场上,不管是被并购的还是没被并购的都是输家。”
要是桑晓晓去现在市面上找,她会发现其实像这样做的现在还不算多。
哪怕是傅元宝也不会选择这么看似柔和,实际上为了占据更大的市场而赶尽杀绝的形式。但到后面,当饮料店逐渐增多的时候,剩下几家都会是硬角色。
段坤其和孔雯都是文科生,对做生意这方面并不擅长。他们家里哪怕有做点小生意的长辈,说实话,都没到有“并购”需求的那一步。
完全没有人会做到这种地步。大多数人还都保持着大家一起赚钱其乐融融的状态。甚至会有你这家来帮我这家,我这家来你这家帮忙,反正也刻意避开一点冲突。
桑晓晓说的这种下场厮杀的方式,充满冲突,暗藏血腥。
“商场如战场,利益永远比人情更可信。如果说以前大家都是讲人情的,那当涉及到太多的金钱,涉及到不同国家的人。亲兄弟都能为了皇位而起争斗,何况没有血缘关系的商人之间。”
桑晓晓对商人了解越多,越是能感受到潜藏在金钱背后涛涛汹涌浪潮。到真正对峙到尖端时刻,就是成王败寇,你死我活。
两人是文学社的核心,当然和学校里其他学生关系也不错。他们听着桑晓晓的话,内心不由想着,如果这事真正搞大,如果说带上经济学的同学……
年轻的学生,谁不想做点嚣张事情呢?
桑晓晓为了四合院努力着:“我想用文字,在饮料市场里杀出一条路。”
她看着两人:“不参加会是一种损失。”完全没考虑面前两人会不同意参与。
段坤其和孔雯互相再看了眼,不由都说了声:“我们考虑。”孔雯更是习惯性给出了限定时间,“最晚三天。”
桑晓晓作为一个整天爱指挥人干这个干那个的家伙,到大学里才开学就故态复萌:“孔社长擅长写情感冲突,可以编一些带有情感趣味的故事,给饮料增加点文学性。副社长擅长写文言,可以了解商场上很多饮料厂背后的故事。说不定能有意外之喜。”
段坤其没见过桑晓晓这样的,急忙开口:“我还没答应。”
桑晓晓把又一盆瓜子也往段坤其那边推:“答应是迟早的事情。一旦成功,就是文字创造商业奇迹的典型案例,都能写到课本上一年年教授下去。”
这下段坤其又心动了。
说实话,能全然靠着文学养活自己的人屈指可数。天下动笔的人那么多,只有寥寥几个可以做到完全靠稿酬过活。
就算他往后不靠稿酬过活,也可以靠着这点文字赚点名声。
段坤其拉着孔雯说:“社长也没完全同意啊。”
孔雯又拿了一把段坤其剥好的花生:“我其实是很想同意的。这不是不熟悉三木家里那个未婚夫到底做的什么生意,人怎么样。我总不能随便给人写文章。我写文章要钱。”
她家也不可能随随便便让她乱支持别人做生意啊。
桑晓晓言简意赅:“稿酬按照文学艺术的征稿价格两倍算,署名,大字。”
文学艺术因为一直都很有钱,所以向来给稿酬爽快。段坤其当即便改成:“孔雯同意我就同意。”
孔雯没想到段坤其能为了区区百来块钱弯腰。她……她也心动。这要是后头写的字多了,岂不是价格更高?
她坚持底线:“三天时间不变。三天后我要是同意,我再给你拉几个人过来帮忙。你这个案例要是真做成了,新闻专业和经济学专业那头同学的论文也好写。”
要是真合适,孔雯都想着可以做成文学社的一项活动。文学社虽说是以外文专业和中文系专业为主,但也一样拥有很多别的专业学生。
稿酬两倍,乐意赚零用钱的同学肯定乐意试一试。
桑晓晓把段坤其最后一点剥好的花生放到孔雯手里:“好!”
段坤其剥了半天的花生,刚拿起瓜子剥。他看了眼最后一颗花生都到了社长手里:“你们不能让我吃一颗?”
孔雯快速把花生塞嘴里,三两下解决,抿唇一笑:“言官还是赶紧多查查现在商场上的糟心事。说不定了解清楚了,你乐意倒贴给人写文呢。”
做生意起起落落多,震撼人心的故事更多。只不过事情大多都在小范围内传,少有总结并传到报纸或者杂志上的。
段坤其果不然其然愤愤:“赚钱就应该取之有道。怎么能玩阴招?”
孔雯轻微挑眉:“你不玩有别人玩。我们这不就是在考虑给不玩的人使出一个新招式么?”
桑晓晓听着竟有一种:“江湖钢笔侠客。执笔走天涯。”
另外两人一想,如果说这事真按照他们原先的设想来做,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商量完正事,各自要去忙各自的事情。
桑晓晓也得前往宿舍,把自己的宿舍认领了。宿舍比她想象中更加狭小。因为大家的东西还没有都搬进来,整个宿舍算是干净整洁也空落落。
有个姑娘的大包打开着,包上还有明显的针线缝合痕迹。她正往墙面上贴着一张国内地图,算是当装饰品。
姑娘身上衣服陈旧,看见门口有人进来,忙朝着人笑笑:“你好,我叫方苗。第一次住校。那个,我家里带了点吃的,你要尝尝看吗?”
方苗普通话说得格外标准,像是跟着收音机练的。她报到的时候东西撒了一地,那时候桑晓晓已经在报到点了。等方苗折腾完自己散落满地东西去登记的时候,桑晓晓人带着文学社社长和副社长去茶馆。
“不了,我现在很饱。”桑晓晓苦大仇深看着简单的几根钢筋搭配木板的上下床,“这床睡上去真的不会塌么?还好我不睡。”
好薄的木板,比她家里的床木头薄很多,简直一拳头就能打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04 23:56:02~2022-03-05 23:26: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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