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属于周衍的”
假期过得格外的快，周衍回来后把苏弥送了回去，让她和她家人待一会儿，不能老粘着他。
两个人都有各自的目标，不可以一直酒池肉林一样。
夜里的风把燥意全部扫光，两个人站在阳台，隔着几百公里，打电话。
电话接通，无非是问些干什么，吃了什么，一般都是苏弥问，周衍答。
“你为什么喜欢我呀？”苏弥指尖玩着自己拼好的一张卡纸，来回折。
周衍在电话那头无声地笑了笑，到底是女孩子，这似乎是个亘古不变的原理和问题。
你为什么喜欢我？
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你有多喜欢我？
他清了清嗓子，眼神落到楼下昏黄的路灯，思索了一会儿。
“可能因为你身上有些我很需要的东西。”周衍顿了顿，指尖点了一下栏杆。
“嗯？”
“我注意到你的第一次，并不是在讲堂里，是在路边。”
“大排档，你收拾小孩儿的那次。”他提醒。
苏弥听着从听筒里传来清冽低沉的声音，拧起眉毛想了想。
那好像是她刚开学的时候，和梁雅去吃大排档。大排档的老风扇吱呀呀呼呼转，熏了满满一层油污，看起来油腻又脏乱。
那天是去见梁雅男朋友，本来一宿舍人，其中有个女孩子和苏弥一向不怎么对付，一晚上各种暗示苏弥是个危险分子，让梁雅小心自己男朋友会被她勾搭走。
那个时候梁雅和苏弥也是刚认识，只觉得这女孩漂亮性格又有点尖锐，相比之下，被她们三言两语说的也对苏弥不是那么热络。
苏弥倒是无所谓，她能看的出来梁雅没什么心机，属于说什么信什么的那种。
要不是因为难受她早就甩脸走人了，她睨着眼，自顾自地拿起一杯冰水，小口小口往嘴里送。
隔壁有一家人，带着一对双胞胎，吵闹地停不下来，两个小孩儿一人手里还拿着一个玩偶气球，飘来飘去。
他们满场地跑，本来就窄小的地方被两个熊孩子叽叽喳喳地闹着，过路人一下一下让着他们。
偶尔还会撞到苏弥后背，她内心闷着一股火，但无奈眼皮倦倦耷拉着。
正巧梁雅点了最后一份烤土司，但是隔壁家的小孩儿也看上了那份吐司，吵着闹着非要让自己父母给买。
说完居然还直接跑过去要抢服务员手里端上来的吐司片。
服务员小妹看样子是来兼职的，不知道怎么招架这种局面。
小孩儿扯着她的围裙哇哇大哭，手上的气球因为身高原因正正好好挡道服务员的眼睛上。
小妹一下没站稳，被手上的砂锅滑蛋烫的嘶了一声，人一个趔趄。
就在服务小妹以为自己肯定要把这一盘子食物都打翻的时候并且泼到自己脸上的时候，苏弥伸了条腿，把人拦了一下。
小妹一屁股坐到她腿上，手里的东西却哗啦啦全倒在了地面上。
包括那片烤得香甜软糯的吐司，骨碌碌滚到苏弥脚边。
“坐回去！”
她眼神冷还带点恶狠狠，把小孩子吓得懵了一瞬间，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的泪花要掉不掉的挂在脸上。
小孩儿父母见状连忙把他拉了回去，眼神不太友善的撇了一眼苏弥。
她倒是镇定自若，眼皮懒懒的抬了一下，看着面前可能比她要小个三四岁的女孩，微微眯了眼，透出点责怪和调笑。
“不起来？”
她向来喜欢调戏人。
那女孩脸皮薄，赶紧从她身上起来，却看见苏弥裙子上一片污渍。
应该是她围裙上的，不小心蹭到了她裙子上。
紫色的丝质吊带裙被沾上点油污，小妹有点慌乱的抬头看她。
苏弥一头浓郁的大卷和张扬的红唇，皮肤好的发光一样，就是眼神冷艳。
薄肩细巧，锁骨凸出，红唇饱满。
像极了电影里的绝世佳人。
和整片哄闹烟熏的大排档显得格格不入，那片污渍也分外突兀。
“这…个，我赔给你吧。”可能是有点怕苏弥，小妹声音有点颤抖。
“不用。”她不是很耐烦的摆摆手，脸别过去，伸手拿了杯酒灌了进去。
小妹笑了一下，有点感激的看了看她，两个酒窝漾起来。
周围几个女生朝她投去了欣喜的眼神，不少男生的目光也落在她脸上。
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老板也还大方，没有让小妹为难，就是那两个孩子。
非得招惹她一下。
梁雅手里还有刚开桌点的最后一片吐司，那份摔了，她把这份递给了苏弥。
“你没吃东西一直喝酒会不舒服。”
苏弥闻言先是一愣，她撩起眼皮看了梁雅一眼，然后用下巴一点。
“放哪儿吧，谢谢。”
同行其余两个女生瞬间脸拉了下来，低头闷闷吃饭，还时不时偷挪两个人一眼。
苏弥觉得有些好笑，她没心思对付那两个人，这会儿确实有点饿了，伸手去拿那片吐司。
结果，还没送进嘴里，一个啤酒罐子嘭一下砸了过来。
酒罐子从隔壁飞过来，吓了她一跳。
苏弥手还捏着那片吐司，桌旁的酒杯被掀翻，橙黄色的液体瞬间哗啦啦全部滴到她裙子上。
苏弥往后一撤，大部分液体顺着桌边滴落，她裙子湿了明显一块，颜色深了一片，还带着酒的麦香。
她扭头，看见了那个捏着气球的罪魁祸首。
那小孩儿家长似乎是去买单了，留他们两个在座位上玩。
那桌子上一片狼藉，乱七八糟，一看就是被惯坏了的样子，无法无天。
苏弥低头笑了一下，她把吐司送进嘴里，殷红的唇包裹住吐司上面的蜂蜜和芝麻，用嘴刁住往近吞。
伸手从包里拿了个抓夹出来，不紧不慢的把头发拢住，旋转几圈后固定在头顶。
头发被全部挽起，露出雪白修长的脖颈，骨窝深入，像一只优雅的天鹅。
“结账吧。”苏弥把最后一口吐司咽了下去，对着人群甩了一句。
她起身，顺便从耳朵上取下来一颗小巧的耳钻，朝着反方向走过去。
周衍就这么看着，她一步步走进，抓住那个孩子，腿一锁，当着大排档所有人的面，一手一个，干脆利落地把两个气球扎破。
嘭一声，气球瞬间瘪下来，顺着风被吹得摆了几下，焉落掉地。
像宣战似的，炸的周围人纷纷侧目。
伴随而来的是其中一个孩子的哭声，撕心裂肺的响彻了整条街。
那孩子哇哇大哭，被苏弥一把抓住乱动的脚，被她啪啪扇了两下屁股，在孩子父母扭头的瞬间把他松开，两个凳子一挤，把人圈在了桌子边，动弹不得。
她还扭头，恶狠狠的对着另一个孩子说了句什么，才起身离开。
周衍就坐在那两个孩子的后面，和一堆狐朋狗友玩着色子喝着酒。
一堆人被眼前的一幕看着怔住，一个个纷纷牛逼啊，好勇的小姐姐，还有几个撺掇着对方上去要联系方式。
当然，也不缺乏同桌的几个女生，嘟囔出几句“至于吗，不就是个小孩儿。”
“至于吗？不就是个小孩儿”苏弥听见同行那个和她不对付的女生呲了一句。
她一顿，歪了下头笑着看她。
面上一副迷人的模样，声音却像地狱里的鬼火一样邪恶，狠狠地开了口。
“小孩我就得让着？”
“老子照打不误。”
说完还威胁的看她一眼，一副不信你试试地把人盯着。
结账的时候磨蹭了一会儿，两桌人碰在一起，周衍站在队伍的末端，却偏偏把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条件反射般的看了眼刚自己桌上也这么说的女生，一个个似乎都有点心虚，底下了脑袋。
他忽的就扯嘴笑了一下，深褐色的眼眸熠熠生辉，多看了两眼前面女生的背影。
乌发和冷白的脖颈，侧脸几缕发丝站在精巧的鼻尖和细致的耳廓上，红唇诱人风情，慵懒又漫不经心。
深陷的锁骨窝里有一颗漂亮的小痣。
某名奇妙的，给他一种合拍的错觉。
晚风打在苏弥脸上，搁在耳边的手机静静，风声从听筒来回穿梭。
周衍等了好久，等到她似乎是把所有事情经过都想了起来，才听见她传来略带疑惑的声音。
“你注意到我是因为我打人？”苏弥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一般人对一个人印象深刻或者喜欢不应该是优点。
周衍却不一样。
“不是。”周衍笑笑，他语气夹杂着半认真。
“刚开始确实只是觉得有趣，后来在讲台上看见你，觉得你很真实，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不会因为别的原因而违背自己内心的意愿。”
“很简单，也很纯粹。”
他想起苏弥威胁那个小孩的那句“再哭姐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哦！”
笑了一下，继续把话说完。
“很热烈，又真实。”
“可是…你不觉得我很极端可怕吗？”苏弥声音少见的担忧。
一般人看见她，除了觉得她张扬和好看。
就是可怕。
一个睚眦必报的极端女人。
也不友善可爱。
非要得到一个自己想要的，哪怕自己受伤，也不会让对方好过。
周衍没料到她会这么问自己，他声音停了一会儿，很快又响起来。
“没有，苏弥，我从没这么觉得。”
“相反，我很羡慕。”周衍说到这里笑了一下，似乎是内心顺畅了许多，合盘托出。
“我并不是一个你以为那么善良的人，也不单纯，也会有阴暗的想法。就像你之前看到的那样，因为我妈的原因，我性格中有压抑住的一部分。”
“你完全想象不到，在国外那段时间的我是什么样子的。很多东西，我只是觉得它没有意义，所以习惯了顺其自然和无所谓，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碰到一个热烈到让我有冲动的人或物。”
“包括我的喜好，我爸死后我学会了顺从，觉得要懂事儿一点，就什么都顺着周围人的意愿，但是我自己是不喜欢的。”他自嘲般笑笑。
“或者说，我都不知道热爱是什么感觉了。”
甚至有一段时光，麻木又漠然。
他想就这么得过且过，那些外人看到的朝气和向上，只不过是已经被环境腐烂掉了的热爱上的一层遮羞布。
因为无所谓，所以好像淡然。
因为教养，所以有分寸礼貌。
但是从来都不是因为他自己。
“但是。”他停了停，声音夹进一丝慎重。
“你让我拾起了热爱和想要。”
你让我拾起来了我掉落好久的勇敢。
让我愿意为自己争取一下。
因为你，所以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是有一部分纯净的情感属于我的，不是属于周围人和礼教。
是属于他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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