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医院二楼走廊尽头,骨科科室外。
迟念坐在等候椅上,因为腿比较短,平时会荡起的小腿,而现在规矩的并拢着,身子微微前倾,不安的垂着头盯自己的小黑布鞋,
杨姝略感焦急的站在科室门口踱步,时不时往屋里望去。
走廊上充斥着难闻的消毒水味,迟念紧张的吸吸鼻子,忍耐着平时最讨厌的味道。
她和季醒词一起倒下去得时候,整个脑袋是懵的,她已经做好疼痛的准备,还没来的及闭眼,就被他转了下身子,脑袋掉在了一个温热坚硬的地方,季醒词的胸口。
后来,发现他额头上瞬间布满细密的汗珠,被压在自己身下痛苦的低吟着。
再后来,季醒词的胳膊就光荣的脱臼了。
杨姝下班刚到家没多久,就听见迟誉像疯了似的跑回家,被她拉着一问,才知道迟念把新转来的邻居手臂搞脱臼了。
来不及多想,三人打一辆车紧赶慢赶来到医院。
迟念耷拉着小脑袋,平时那股雄赳赳气昂昂的情绪都被屋里传来的那一声极为痛苦的叫声打压了下去。
她心里蓦的一沉,随后便用余光扫到季醒词慢慢走出来。
杨姝力气大,一把提起迟念的脖领子,拉着她上前关切。
“怎么样孩子,还疼吗?”
季醒词皮肤本就有些白,再经历这么一次折腾,脸色就更白了几分,看上去有点惨,整个人像虚脱了一样,提不起精神。
他摇头,此时此刻一句话都不想说,但出于礼貌,还是规矩的回了一句:“阿姨,已经好,好多了。”
杨姝缓缓舒出一口气,点点头。
迟念在一旁支支吾吾,像个小河豚似的腮帮子鼓鼓,杨姝用力推了她一下,让她更靠近季醒词。
季醒词见她脚步不稳的往自己这边撞来,害怕似的往后推了两步,右手死死扶着门框不敢动,生怕她又来一遍。
杨姝看她磨磨唧唧那样就来气,劈头盖脸的说了她一通,让她给季醒词道歉。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她动了动嘴,慢吞吞的说着,她声音有点轻,杨姝有点没听清,又怼了她一下。
“大点声!”
迟念瘦小的身板一激灵,立刻扬起头,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委屈的咬着粉唇,再次道歉:“对不起,季醒词,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
二人视线交织,季醒词双眸透着一股疏远的意味。
很快,脸色稍微能缓和几分,勉强给了她个面子,有点不自在的点点头。
—
晚上七点,迟兴文一家坐在大桌上吃着饭,与他们一同吃着的,还有半拉和科几。
分别在各自的小碗里吃着猫粮和狗粮。
电视里正播放着综艺喜乐会,宋小宝盯着一个红线帽在台上和女搭档尽力表演,台下传来阵阵笑声。
迟兴文和杨姝谁都没说话,空气略显凝重,不得不说饭桌上的气氛很尴尬,而且没有迟念坐在他身边和他抢排骨,他总觉得少了什么。
迟誉一偏头,就看见迟念被关在厨房里,可怜巴巴的靠着玻璃拉门,坐在小马扎上。
也只是坐姿可怜,其实迟念正看电视里的小品傻乎乎的笑着。
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傻不拉几的姐姐似乎根本没受今天的事情影响。
再看杨姝眼里布满的熊熊燃烧的火焰,他在心里为迟念祈祷。
“迟念呐,你可长点心吧”
感受到客厅里三人的目光,迟念反应过来,小脸立刻皱起,双手趴在门上开始假哭。
迟兴文和迟誉一对眼,二人经过短暂的交流后,迟兴文咽下去嘴里的饭,起身给杨姝倒了杯果汁。
“你吃那么多咸菜一定渴了,喝点果汁。”
迟誉则是起身,把盘子里最后一块排骨放进了杨姝的碗里。
“妈你多吃点排骨。”
杨姝面无表情的举起筷子,在他们之间拦了下来。
“没用,她今天甭想吃一粒米。”
“那吃面行吗?”迟誉接的倒挺快,被杨姝一记眼色怼的蔫了下来。
迟念依稀听到她今晚不能吃饭了,嘴角咧的更大,用指甲轻轻挠门。
“念念不也道歉了么,就放她出来吧。”
杨姝冷哼一声,放下筷子,慢条斯理的抽出一张纸擦拭嘴角:“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不让她吃饭是给她个教训,一个姑娘家的,没事跟个野小子似的四处捅娄子,我再不管她就上天了。”
迟兴文以退为进,装作深思熟虑后点点头:“确实,是该给她个教训,但是”
“闭嘴”
迟誉耸耸肩,见杨姝不肯松嘴,筷子上加的那块散发诱人红色光泽的红烧排骨,迟念眼睁睁的看着他一口咬了下去。
最后的希望全无,迟念耷拉下肩膀,生无可恋的靠在门上。
迟兴文嘴角抽了抽,闷头也不再说话。
杨姝吃完饭,端起吃完的饭碗走到厨房,无视迟念对她扫射过来的眼神把碗筷放进水槽里,又无视的,大步走回房间进行白日里还没处理完的工作。
综艺喜乐会已经结束,播报着无聊的晚间新闻,迟念垂头丧气的从厨房里出来,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
在她无聊摆弄遥控器时,就听见迟誉轻声啾啾两声,她转头,他正在噘着嘴示意她过来。
在他白米饭下面,赫然躺着几块排骨。
向来不着调与自己对着干的弟弟今天竟然也向着她,迟念着实有些感动。
她双眼放光,无声的给他做了几个飞吻,而后蹑手蹑脚来到饭桌前,在坐下的那一刻,她还四周看了看,确定杨姝没出来后,从裤兜里掏出一双竹筷子。
“不是吧,你什么时候拿的?”迟誉对她这深深折服。
迟兴文则是把果汁放到迟念面前,对她无声的做口型:“慢点吃”
迟念都快留下感动的口水,冲他二人一抱拳,随后又捶在了自己的胸口。
正当她临门一脚了,筷子都已经碰到了排骨上,杨姝开门走出来,抓了个现行。
迟念表情僵在脸上,心里咕咚一声,完了。
半拉熟视无睹的添完自己碗里的猫粮渣,喵呜一声跳到地上走开了。
—
夜幕降临,几颗星星挂在漆黑的上空,一闪一闪。
月光高挂,凉风阵阵,吹得道路两旁的香樟树哗哗作响。
迟念攥着自己的小零钱包走出家门,一抬头,对面的季醒词家没有一点光亮,她叹了口气转过小区大门,来到对面小吃街。
她要告诉自己,该吃吃,该喝喝,遇事别往心里搁。
实在不行,明天她去看看他,然后再道一回歉,以向妈妈证明自己的态度。
迟念熟悉的拐进一条小巷,巷子深处,有一家开了二十年的面馆。
自己和迟誉常来,每次都要点上一份麻辣面和糖醋凉拌鸡架。
开这家店的老板是东北人,和自己算是半个老乡,十分热情,每次给的量都特别大。
小店不大,门口的立牌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亮,她推门而入,门上挂着的风铃响起一阵悦耳的声音。
店内摆放着不到十张桌子,顾客很少,就显得这个屋子也没平时那么小了。
老板正在前台按着计算器算今天一白天的账,抬眼便看见迟念先是露出个小脑袋,然后小身子挤了进来。
“今天吃点啥啊闺女?”开口即是热情,老板笑眯眯的冲她道。
迟念翘起嘴角,把零钱包随便放在一张桌子上,熟络的点了份麻辣烫和鸡架。
“荣叔,再加份面!”
“好嘞,你先等会奥,我这就去做。”
空气中散发着牛肉和油香味,迟念深呼吸一口气,走到收银台旁边的冰柜里拿出一瓶可乐。
就在她转身之际,收银台前面的桌上低头无声嗦面的人让她顿了一下,她弯着腰,脑袋往前探去,就见季醒词垂着眼睫斯斯文文的吃面。
他感受到有一道炽热的目光,仰头,就见迟念几乎快趴在自己的桌上看着他。
他顿时哽住,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往后退。
“好巧啊,你在吃面?”
头顶上泛着黄色的灯光斜斜打在季醒词的侧脸,一半阴,一办亮,量的那部分侧脸,迟念可以清晰的看见他稀疏但及其长的睫毛在眼底打出一片阴影,眼神略有错愕和防备,这么一看,他清秀的脸上还透着一股英气,眉目稍有硬朗,迟念睁着大眼目光不自觉的向下看去,脖颈上凸出的喉结随着他吞咽的动作快速滑动,还有些性感。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清汤寡水的面,一声不吭。
她是眼睛不好使?自己不是吃面那再吃什么?
“我点了份麻辣烫和鸡架,我们一起吃吧。”
没等季醒词说话,她嗖的一下把自己的零钱包拿过来,拉开凳子坐在他对面。
季醒词嚼完最后一口,扬起下巴,看了眼时间。
他的下颚线线条十分流畅,比她的人生规划都清晰,迟念的目光从下颚那块直接划到了他白衬衫第一颗扣子没扣的里面。
“我吃完了。”
迟念满脑子的非分之想都被他那一句我吃完了打断,忙着拉住他左手,握上去的那刻才后知后觉,那是今天白天脱臼的手臂。
季醒词目光沉了沉,抿着唇没说话。
迟念不好意思的双手合十,对他说了句抱歉。
“可是你还有多半碗没吃完耶。”
季醒词在她那清澈的眼里看到自己倒影,他默了两秒,才道:“饱了”
“别啊,你坐下再吃点,你们男孩子在这个时候都长身体,不多吃点怎么行?还有,咱们两个不打不相识,也算是彻彻底底认识了,你陪我吃点呗,不然待会我自己回去走这个巷子我会害怕的。”
迟念那张粉色的小嘴噘着,像个机关枪似的对着他突突扫射。
害怕个鬼,害怕你不也蹦蹦跶跶走进来了么!
季醒词在那站着,哑口无言。
老板从后面端来面,走到他身边瞟了眼他面前的那碗面条,狐疑道:“小伙,你也没吃多少啊,来了还不到十分钟呢,咋的这就饱了?”
他听着老板操着一口极度浓重的东北味,没那个字发出第四声,还有那个略显质疑的语气,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淡淡道:“没。我刚,刚,想拿瓶矿,矿泉水。”
他一口吃,就觉得脸上热热的,抬不起头。
老板嗬的一声把迟念的面和鸡架放到桌面上:“你不早说,我给你拿就完了呗。”
说着,他递过去一瓶冰凉的矿泉水。
迟念憋着笑看他不自在的接过水,端坐在那里,垂眸默默的继续吃着面。
“你尝尝这个鸡架,一绝,我知道沈阳的鸡架可好吃的,据说没有一只鸡可以完整的离开沈阳。”
“还有还有,你要尝尝我的麻辣烫吗?”
“我觉得笋丝好好吃!”
“你好安静诶,咋不说话?”
“你”
她唧唧喳唧唧喳,嘟囔个没完,好像有那个社交牛掰症,明明她和他也不算认识,不熟悉。她都能滔滔不绝,如果自己是个陌生人,迟念好像也能嘟囔个没完,最后他终于在忍无可忍下插了一句嘴。
“安静,吃饭。”
迟念见他神情比较认真,轻声哦了一下,开始吃面。
没到两分钟,季醒词又开口:“你吃面条就一,一定要发出声,声音吗?”
迟念哑言,呆愣在那里回想起自己十七岁以前的人生,好像没有一次吃面不嗦的。
她坚定地点点头,耐心给他解释道:“吃面不嗦喽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人生。”
季醒词:“”
迟念嘿嘿一笑,拿起勺子盛出一勺麻辣热汤轻轻吹着。
她总觉得有汤汁些热,便耐下性子一直吹着,季醒词从再次坐下来就觉得面前的女孩那张嘴就一直没闲下来,他极度无奈的叹口气,想着真的不想吃了,要对老板说结账。
迟念吹得时常长,换气的间隔短,一下子用力过猛,只觉得一口气没上来,她猛地咳嗽起来,勺子里的辣汤随她大幅度的吹拂下,全向着面前洒过去。
“哎呀妈呀!”等到迟念缓回来,嘀咕一句,才发现自己勺子里刚吹好的汤都不见了。
目光向前扫去。
随着桌上几滴辣油,她看见面前季醒词白袖口上出了沾了些黑色像墨汁一样的东西,还有辣椒面粘在上面的红油。
再看季醒辞,迟念手中的勺子啪嗒一声掉在碗里,碗里的红色汤汁四溅。
坐在她面前的季醒词半张脸都没有好地方,挂着反光的红色汤水和黄色的油渍。
而他闭着眼,薄唇抿的紧,虽然闭着眼看不出表情,但她能感受到他此刻的内心蹦出来一句话。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
啊对!
就当风没吹过,花没开过,你我之间的麻辣烫没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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