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chapter48
次日八点，简宜醒来，身边已经空了。
床头柜上的手机下压着一张便利贴。
是程燃留下来的，笔劲锋利地写下一行字：一楼厨房温着山药排骨粥和小笼包。
简宜洗漱好，刚下一楼，就听见门外传来胡薇的喊声：“简宜，简幺幺！”
她去开门，胡薇提着豆浆油条，边进屋边说：“我还以为你没醒，七点多的时候想过来叫，正好碰见程燃出门。他说时间还早，让我别来吵醒你。”
胡薇挤眉弄眼：“昨晚程燃累着你了？”
简宜没理胡薇，转身进厨房。
昨晚她去□□程燃，就是胡薇出的主意。
说什么没有哪个男人能逃得掉美人计。
多激烈的争吵也能一炮泯恩仇。
话说得挺对，但后果她实在有些承受不起。
书房那张书桌太硬，硌得她后腰现在还隐隐作痛。
等简宜把山药排骨粥和小笼包端出来，胡薇晃了晃手中的豆浆油条，“怕你饿着，我特意给你带了早餐。看来以后我不用再操心你了。”
等简宜吃完早餐，收拾妥当后，两人便一起出发去酒店接秋月明去祭拜方南。
到了酒店，秋月明身后还跟了一个郁小谷。
郁小谷说：“我上午没有戏份，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去祭拜方南。”她一双眼睛灵动光亮，提及方南时，却一下黯淡下来：“我是他的粉丝，想来看他很久了，只是不知道地址。”
简宜一怔，“你跟我说过的那个偶像是方南？”
郁小谷猛点头，“嗯嗯。”
之前和简宜说自己的偶像时，她完全没想到偶像竟然和简宜有这么深的渊源。
简宜有些恍惚。
郁小谷说过，她企图自杀的那天晚上，是她偶像通宵开解了她。她重获生活的信心，哪知天亮后，她偶像便出车祸过世了。
这样戏剧性的情节，当时简宜听了只是唏嘘，并未往方南身上想。如今想起，才惊觉世界竟然这样小。
在她身边围绕的这些人，竟都和方南有过羁绊。
是方南在冥冥之中给她的安排吗？
简宜不由得走了神，脑中不受控制地又浮现起方南车祸的场景。
胡薇见简宜神情不对，而郁小谷还在一脸紧张地等着她的答案，便应了一句：“既然是他粉丝，。”
说话间，胡薇手肘一抬，往简宜后背撞了撞。
简宜回过神，抿唇道：“那走吧。”
一路上，四人都没说话，像是各有心事，沉浸在自己世界中，谁都没去打破这份沉默。
后来到了陵园，站在方南墓前，胡薇才主动和秋月明说起话。
“秋老师，我欠您一声道歉，方南出事和您没关系，我不该怨到您头上。”胡薇已经放下方南，但一说起他，眼眶仍旧不可抑制地红起来，语带哽咽：“这么多年，我不该拦着您，不让您来看他。”
秋月明望着墓碑上刻着的方南两个字，神情宽和地道：“不怪你，骤然痛失至亲至爱而心生怨恨，这是人之常情。我也怨了自己很长一段时间，要是当初没拦着方南去看他爸，会不会就没有后边的车祸了。”
郁小谷站在一旁，眼中含着泪，自责地低声说：“其实应该怪我，要不是通宵开解我，他也不会疲劳驾驶。”
当初方南车祸身亡，媒体大肆报道。
有不少通稿带着节奏说车祸是方南疲劳驾驶所致。
但怎么会是疲劳驾驶呢？
简宜心说。
即使一夜没睡，但马上就能见到喜欢的人了，方南送她去火车站的那一路上都在兴致勃勃地说着要怎么跟胡薇表白。
那股精神劲，哪有半分疲劳的样子。
简宜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是堵了块石头，让她连一个短促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最后还是胡薇不忍再看大家还在为方南的事自责伤神，安抚道：“好了好了，都不要自责了，这就是一桩意外，真要怪，就怪那个开车逆行的司机。要不是他逆行开车，也不会撞上方南。”
提起那个肇事司机，几人都默然不语。
那一场车祸，全责都在对方，但最终也只判了六年。
算算时间，那肇事司机明年开年就能出狱了。
一条人命换六年。
要说没有怼怨和不甘，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再不甘，又能怎么办？
一场意外，总不能拉着对方，一命换一命。
眼见大家情绪都很低落，胡薇抬了抬手腕，笑着转移话题：“秋老师您回北市，是中午十二点半的那趟动车，还是下午三点那趟？”
秋月明道：“中午的这一趟。”
“那倒是巧了，我也是这趟。那等会咱们一块去动车站。”
-
祭拜完方南，简宜和郁小谷一起送秋月明和胡薇到动车站。
在安检口前，简宜目送秋月明和胡薇进去后，转眼欲走，却在人潮如织间，瞥见了一个看着眼熟的背影，很像是方昊的叔叔。
也就是之前她和方辰影视解约当天，那位劝她不要太计较的方副总。
可他来黎城干什么？
简宜心生疑惑，边上的郁小谷察觉她异样，问了句：“怎么了？”
“没什么。”简宜答了一句。
一问一答之间，那个神似方副总的身影在人来人往中已没了踪迹。
她早已与方辰影视解约，即便那位方副总真来黎城了，也与她无关。
简宜收回目光，和郁小谷随后又一起回片场。
郁小谷下午有戏份要拍，一回到片场，立刻进化妆棚里去化妆。
程燃正好下戏，余光瞥见简宜正朝他这边走来，唇角忍不住往上一翘。但当着谈向文的面，他偏偏假装没看见简宜，把头偏过了一边。
简宜看出他的心思，脚尖一顿，转了个方向，朝坐在监视器前的梁宴走过去。
剧组众人的目光在简宜和程燃之间来回穿梭着，都忍不住猜测今天两人是不是还在冷战。
毕竟两人昨天闹得那么凶。
程燃站在原地等了几分钟，其他人都已经陆续离开去准备下一场戏，依旧没等来简宜的脚步声。
他抬头，却见简宜已经和梁宴正谈笑风生。
不知道说的什么事，简宜脸上忽然悬起一抹笑意，朝他望了一眼过来。
程燃不由自主地就朝她走过去，忘了自己原本打算。
“今天这小子的表现很不错，基本都是一条过。”梁宴见程燃慢步过来，适时收了话，问简宜：“你俩……还吵着呢？”
简宜摇头：“不吵了。”
梁宴哦一声：“那他刚才为什么还故意装出一副不想搭理你的样子？”说完，梁宴瞥简宜一眼，没好气地说：“你刚才也是。”
枉他还以为两人没和好，一直当着简宜的面夸程燃，想缓和两人的关系。
简宜摸了摸鼻子，难得有些心虚。
程燃故作冷淡，无非是因为昨天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踩一捧一，觉得在谈向文面前丢了脸。
今天当着谈向文的面，他想找回场子，炫一把恩爱。
而她不想惯他这种张扬的作风。
眼看程燃已经走近，梁宴站起身，把地方腾给小情侣：“你俩聊，我去活动活动筋骨。”
还有什么聊的，该聊的问题，昨晚两人在书房就已经深入聊完了。
简宜抿着唇，看着程燃小狗似地凑过来，坐到梁宴刚才坐的椅子上，半边肩膀蹭向她，“秋老师走了？”
“嗯。”
刚拍完一场戏，程燃的头发有些凌乱，简宜伸手替他顺了顺头发，“胡薇回北市，和老师同一趟动车，不用担心。”
秋月明要强，千里迢迢来黎城，并未让家人陪同。如今回去路上有胡薇，也算是有人照顾她。
程燃放了心，又问：“刚才和梁导聊了什么，这么开心？”
简宜替他顺完头发，又替他理了理歪掉的衣领，“聊今天的戏，梁导夸你今天表现很好。”
程燃笑了起来，“拍完今天的戏份，明天要转场，到洛水镇去拍了。到时候得住镇上的酒店。”
两人边说边笑，彰显亲昵的小动作不断，落在不远处的谈向文眼里，就显得分外扎眼。
饰演《旷野》女一号的焦玥拿着瓶矿泉水走过来，递给谈向文，顺着他的目光望过来，笑了笑。
“到底是热恋期，不管吵多凶，都不会影响感情，反而更亲密了。”焦玥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谈向文的肩膀，“这种时候，争吵对他们而言，是锦上添花。有精力琢磨别人的感情，不如把心思都放在演戏上。”
谈向文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起来，攥紧了手中的矿泉水。
不知是因为不远处有说有笑的简宜与程燃，还是因为自己的心思被焦玥看穿了。
-
第二天，果然如程燃所说，《旷野》换场地拍摄，全剧组从黎城市区搬到市郊的洛水镇。
洛水镇作为近几年炙手可热的旅游小镇，依山傍水，不远处就是清澈见底的洛河，河边离山林不远，鸟叫声一直不断，却吵出了一股有点世外桃源的静谧。
剧组拍摄的场地，就在山林旁上，租下镇上那一条已经废弃的老街，作为《旷野》里主角三人生活的小镇场景拍摄地。
老街废弃已久，道具组需要花两天来重新置景。
剧组里的造型师便利用这两天给几个主演试各种造型。
郁小谷戏份不多，她只试了三个造型，就没什么事了。趁着大家都在忙，她去问在剧组里同样闲得无事可做的简宜要不要一起到镇上逛逛。
简宜答应了。
在《旷野》开机之前，程燃就已经带她在洛水镇上逛过一圈。
不过当时避开了人群，走的都是一些较安静的路线。
现在再和郁小谷逛，却又是另外一种体验。
郁小谷还是个刚出道的新人，没什么人认识她，能大大方方地走在街头，融入游人之中，边吃边逛。
走到一处街巷里，郁小谷翻出手机里提前做好的攻略，对简宜说：“前面有一家糖水很好吃，网友都说没吃过那家糖水，就相当于白来洛水镇了，咱们也去吃吧？”
简宜不爱吃甜，但郁小谷兴致勃勃，她便不扫小姑娘的兴，点头说好。
两人往里走了一百多米，就见郁小谷所说的那个糖水店门前排了一条几十人的队伍。
郁小谷不惊咋舌：“人这么多。”
但这也说明了她在网上找的攻略没有作假，这家糖水店确实很受欢迎，否则也不会这么多人排队。
洛水镇的公共设施建设得很好，沿街有很多长椅供游人休息。
郁小谷道：“简姐姐你先在这儿坐着，我去排队。”
不等简宜反应，就一溜烟跑去排队了。
简宜无奈，只好给郁小谷发了条消息：【你要是站累了，就和我说一声，换我来排。】
郁小谷回了一个ok的表情包。
简宜便坐在沿街的长椅上，看着游人熙攘。
方副总的身影就是在这时闯入她视线中，从斜对面走向街边一家小饭馆，在门口那一张矮桌上坐下。
简宜的目光也跟着游移过去。
坐在方副总对面的，是一个面相精瘦的光头男人，神色阴霾，不知道和方副总说了什么，方副总脸色徒然一变，拍桌怒道：“你别得寸进尺，真把事情曝光了，你是从犯，也脱不了干系！”
动静太大，引来街上游人都看了过去。
方副总面色一收，低下头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茶水，随后和光头男人低声说了几句话，两人便起身离开了。
游人见没什么事情发生，也都收回了目光。
唯独简宜还在怔怔朝着那边的方向看。
那个光头男人，看着太眼熟了。
眼熟到她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直到她和郁小谷逛完镇上的几个景点，再回到片场，正好程燃做完新造型，从屋里走出来，两人迎面撞上的刹那，简宜脑中“嗡”一声响，终于想起来那个光头男人是谁——
是五年前那个逆行开车撞上方南的肇事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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