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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节:一代人的精神家园


“啊……大概是在20多年前吧,年份记不准了,应该是77、78年那会儿,那段时间,每隔一阵子,这棵树下就会聚集一群年轻人,他们的年龄比我大那么一点儿,都是从外地来这里的知识青年,天南海北的哪儿的都有;一般他们都被分到了很偏远的农场、林场、村屯,估计可能是因为到了知青返城的后期了,他们很多人都不会老老实实的待在农村了吧,总是到处跑,为争取早点返城忙活,早就盼着快点回去了;他们一群人聚在这里聊天的时候,其中总会有个人吹一种乐器,后来我才知道那个东西叫葫芦丝,我也不懂什么音乐,所以吹的什么曲子我也不知道,总之是挺好听的,有的时候没人说话,都专心听他的曲子,附近的人也会来听。他们每次聚在这里我都会去凑热闹,听听他们都说些个什么。也是因为到了知青返城的后期,所以他们这些还没走的人,想回到老家的念头很急切,或者是想念自己的女朋友、男朋友之类的,离家这么远,说不想家那是胡扯,人之常情。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每次聚会结束之后,就会在这树干上系一根红色的毛线绳子,上面还系着结,很多的结,有的结上面还有纸条,有的写着日期,有的写着家乡的地名,有的写着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数字,还是写着地名和日期的多一点儿。我们这些附近的人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知识青年么,做什么事情的想法和我们不太一样。后来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就去问他们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中的一个说,他们在算着回家的日期,还说这是他们的‘精神家园’,我那个时候也是听得半懂不懂的,总之我理解就是个记号、想家的记号。后来,他们来这里聚会的次数越来越少,人数也越来越少了,但是每次都会系绳子,到最后就没人来了,估计应该是都已经回老家了吧!附近的人后来不见他们来了,还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呢!”

        “那大概是一种寄托吧!”我说道。

        “啊,估计是吧!”

        “那些红色的绳子后来被解下来了吗?”

        “没有,我们没人去动过!不过毛线绳子肯定也挺不了多长时间,日子一长了,就折了,不知道被风吹到什么地方去了!”

        “噢!这就是关于这棵树的事情了?”

        “是啊,就这么一件事儿,反正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印象是比较深的!”

        “那这棵树是什么时候死去的?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啊,好几年了吧!时间不短了,开始的时候,好像是哪一年的秋天,树叶落了,我们都以为明年还会再长出来,但是第二年没有发芽,那也就是死了吧!也可能是树龄到了,再说那个时候树的前面已经盖了楼,把太阳光都挡住了,所以就死了!这里的人也没有谁会去在乎这棵树会怎么样,他们认为不就是一棵树死了么,自生自灭,很平常的事情,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你也是这么想的?”

        “从小到大都是看着这棵树,时间长了,也就没有什么了,光是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一晃就到了现在了!”说着话,他又开始和刚刚进来的顾客打招呼,忙着卖东西了!

        这既是我了解到的关于这棵树的事情,似乎不具备什么传奇色彩,简简单单的故事,它见证了很多人包括我在内的一段时光的记忆。这次与食杂店老板聊过之后,我对这棵树的关注,或者说是对“精神家园”的关注变得更加强烈了!那“精神家园”的内涵在我理解起来是很丰富的,是人人都不能缺少的“精神家园”!想念是因为什么呢?回归是因为什么呢?当然都是因为跟随着自己内心的——爱!爱是精神家园的根基!

        如果这是一棵生长茂密的树,那我也许不会对其产生什么想像,更不会去探究与之有关的事情,无非是一棵树罢了,春天新叶萌发,秋天残叶零落,仅此而已!可它偏偏是一棵挺拔于一片生机盎然的茂密杂草丛中的死去的树,至少不由得我不去对它投去异样的目光。它的死竟然让它显得如此与众不同,也许它是在用它最后可以存在于此的岁月,守护着它周围的这些杂草,守护着树下这些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但却是无价的各种生命!以它曾经的生命力构筑而成的躯体来庇护这一块空间里的希望,唯一的守护者!这里原本就是属于它的空间!

        关于那一群年轻人的“精神家园”和爱之间的关系的深层含义,是在我知晓了关于这棵树的事情的8年之后。在一次旅行途中,我一边看着车窗外的夕阳,一边听着一段小提琴协奏曲尾声的时候,蓦然领悟了“精神家园”的一些新的含义:那是一种对未来的希冀,是梦想与现实之间的临界点,是任何人都极不情愿醒来的青春之梦,带着无与伦比的纯洁、真实!但是没人能够永远醉眠其中。在不知不觉中,青春之梦已经醒来,纯真年代已经倏然远逝!这种对永久失去的青春之梦的留恋一时间令人怅惘、痛彻之至!爱,并不能超越生与死而独立存在,因此,爱终将远去。永恒的并不等于是珍贵的,曾经存在过的才是弥足珍贵的;当爱消失,精神家园也随之远去,因此,已经消失的或转瞬即逝的才阐释了存在的真正意义。

        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周围逐渐变得看不真切,唯有天空中闪现的疏疏点点的星光分布在暗蓝色的视野之中。我用视线随意把几颗星星连接起来,并且胡乱的命名,于是那些名字便成了许多个无法破译的密码一般,缭乱不已。这些虚拟的线条如同一张巨大而透明的网,可以捕获任何思绪,又可以释放任何记忆,只是这棵树不会被这张网俘获,因为它已经死去,灵魂是不会被这张网所束缚的。这时,从楼下的某一位邻居家传来了博比麦克费林的歌声,是即兴演唱的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的咏叹调,歌声缥缈悠远、起伏有致,给人觉得如同是在从海底望向海面上的时候看到的射向水中的阳光一样,摇曳不定、闪闪烁烁。树下的草丛中,夏虫的低鸣与歌声相伴,须臾之间,便会觉得眼前有一种轮廓缓慢地在眼前渐现,是的,正是这棵树的轮廓。我努力回想,我此前是否见过与这棵树类似的树?树,自然是见过了无数,没有树叶的树也看到过不少,那些都是秋天的树,时间和地点因为太过繁杂,所以并不能记得清楚,遗忘往往是建立在“平平常常”这个概念的基础之上的。那些秋天的树,在气温降低之后,僵直的挺立在地面上,花残叶落的树冠,偶然因为阵风吹起,杪小的枝尖便开始摇颤,被秋树分割了的风发出呜咽的凄切低泣。那些树都是有生命的,它们都在积蓄力量,用以在未来的春天里萌发新叶,平淡无奇却又势不可挡,但不易于引起人们的特别关注,因为司空见惯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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