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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零七章入蜀


大年初四的下午,慕远和大哥两人本在喜阅斋闲读,突然赵慕贤手里攥着两封信,撇下一边发懵的五弟,也不招呼手下人,急迫的独自奔进了赤松苑。

        ……

        英秀正在午睡,蜜瓜蜜果两个忙扶着出来,早看见大爷面色苍白,目光犹移不定,在她的印象中,长子一向沉稳从未有如此情形,心里知道出了大事,颤声问道:“怎么的了,老大?”

        赵慕贤一脸阴云,他还没有从噩耗中明白过来,恍惚道:“刚接到祝师长的信。”

        “谁?谁的信”英秀急问,慕贤的声音太低,她没听清。

        慕贤的思路回到现实中:“祝怀庆祝师长,中霖叔的把弟。”

        英秀只觉身上走过一股凉气,祝怀庆她是见过的,陆家是赵老夫人这边的姻亲,两家来往频繁,中霖和慕贤自幼便亲厚,在京时他出入在赤松苑和秋檍苑如同自己家一样,也时常带着把弟祝怀庆。

        英秀点头问道:“怀庆说什么了?”

        慕贤仍茫然,结语道:“他说,说是……”

        英秀再次追问下,慕贤道:“说是中霖叔年前在下面巡视,遭遇土匪,炸死了!”

        晴天霹雳!

        比晴天霹雳更可怕!

        英秀顿时哭出了声,“唉!怎会出这样的事!赢儿可怜,就这样没了爹了!”

        慕贤狠着心继续道:“赢儿妹妹,她早于中霖叔故去了!”

        英秀的哭声惊止:“怎么?怎么回事!”

        慕贤强忍道:“怀庆是书信里,还夹带中霖叔生前给我的一封尚未发出的信,手下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的,一起给寄来了。信上说赢儿妹妹,病故!”

        这次轮到英秀恍惚了:“赢儿!死了?”

        慕贤的“是”字卡在吼中里,只点了点头。

        “小小年纪,怎么死的?满打满算走了才半年啊!”英秀大惊扑过来,双手握住长子,满面悲色竟哭不出。

        慕贤叹口气道:“中霖叔的信上说,赢儿妹妹入蜀之后,不耐湿热,后来染上时疫,去年冬月在重庆市立医院病故了。”

        “病故了!赢儿!”英秀终于大声哭出来:“可怜的孩子,那么年轻,怎么就会……”她突然颤抖着左手掩口,右手摆动道:“千万,千万不能让老五知道啊!”

        慕贤摇头道:“娘,瞒不住吧。”

        英秀喃喃道:“瞒!必须瞒!他知道的越晚越好!”

        英秀话音未落,只听“哎呦!”的一声女子喊叫,寻声看去,只见站在门口的赵慕远面色惨白,猛地险些摔在地上,恰被赶上来的绣纹慕豪夫妇从后面双双扶住。

        慕贤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慕豪刚至,并不知发生了什么,担心道:“绣纹把我从牌桌上拉过来的,说出事了。”

        绣纹道:“大嫂让人告诉我,说你慌慌张张的往娘这边来了!我拉着慕豪过来照应。”

        慕远似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只猛然挣脱二人的搀扶,也不说话快步走进屋,抖手夺过大哥一直攥着的两封信,快速读起来,慕豪绣纹两个也忙一左一右凑过来同看,秦绣纹立时便低声的哭起来!

        第一封是蜀中军区重庆某编军副师长祝怀庆写给赵慕贤的,大致内容是去岁腊月十六陆中霖师长巡监下部,于内江视察途中遭遇土匪袭击,被炸身亡,壮烈殉国。军部追授副军级待遇,并令祝师全面剿匪。另付副军长亲笔书字一封。

        第二封信是陆中霖写给赵慕贤的,大致内容是陆赢入蜀父女团聚,因聚少离多本以为可略解军旅之苦,谁知天不随人,青梅凋落,陆赢传染了时疫,送医后于冬月二十八不治病亡于市立医院;唯叹余生孤寂,不禁心灰意冷……

        慕远失神的环顾屋中的五六个人,复又低头看着手中这三四页纸,再又抬头看众人,目中疑惑多于悲伤,询问道:“这不是真的,对吧?”

        众人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忽觉身上软软的,绣纹蜜果几个忙将他扶在椅上坐了。

        英秀俯身道:“你若难受哭出来就是。”

        慕豪叹道:“果然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慕远摇头道:“太奇怪了,死的太奇怪了。”

        慕豪道:“自古征战几人回?将军百战,一死报国有什么奇怪。”

        慕贤悲悯道:“蜀中匪患,猖獗已久!”

        慕远喃喃道:“可赢儿,死的太奇怪了!我不信她就这样死了。”

        慕贤叹道:“是中霖叔的亲笔,我认得的。”

        慕远突的从椅中起身,过去抓着秦绣纹的手道:“姐,你是明眼人,你说,这不是真的,太巧了,赢儿没有死,对不对?”

        他本能而急切的想找一个人附和他,确认陆赢没有出事,肯定是哪里搞错了。

        绣纹道:“老五,你别太伤心了!”自己却早是满面泪痕。

        慕远道:“姐,你别哭,这一哭分寸就乱了!走,咱们走!去翠屏街。”

        绣纹问道:“去翠屏街做什么?”

        慕远道:“咱们去,咱们现在就去找赢儿。”

        说着,拉了绣纹便要走。

        众人面面相觑,绣纹哭道:“老五,赢儿早不在翠屏街了,她不是去年七月就走了吗。”

        突然,一口血顺着口角漾出,污了衣袖!

        他全然不知,呆立着怔住。

        几人不禁惊呼!

        英秀过来一把抱住慕远,老泪纵横呼天抢地的道:“你若有什么不好,我也是不活的!”

        说的屋中女人个个泣不成声。

        赵慕远本像老僧入定一般静立,忽被女人们的哭声惊到,放开绣纹和姨娘,过来拉着慕贤慕豪,笃定道:“大哥,您信我,这不是真的!三哥,这不是真的!”

        二人叹气道:“你怎么知道不是真的。”

        慕远道:“我和赢儿定好了的,我们不会死,赢儿不会食言啊!”

        他认真的说着“痴话”,众人听闻个个揪心。

        慕贤叹气,摇头不语。

        慕远道:“即便就算要死,赢儿也绝不会不辞而别啊!”

        女人们的哭声更大了。

        慕远仍拉着他二人:“哥,我要去找赢儿!”

        慕豪道:“赢儿不在翠屏街了!”

        慕远道:“我要去重庆,不,我要去内江找赢儿!再不然,我就去泸州!”

        泸州是陆家祖籍。

        众人也闹不清他此刻意识是清楚还是糊涂。

        英秀哭道:“不许去!绝对不许去!横是不能死一个再白赔上你一个!”

        慕贤道:“去又便怎样,于事无补。”

        慕远求道:“那我也一定要去!”

        绣纹道:“老五,人死不能复生。”

        慕远急道:“不要瞎说!赢儿没死,我得去找她!”

        慕豪道:“你不要胡闹了!”

        慕远点头央告道:“好的三哥,我不胡闹了,你带我去找她好不好。”

        慕豪吼道:“你要去就从我的尸首上踩过去!”

        慕远撇下慕豪,对慕贤道:“大哥,陆叔父的信真的是他亲笔?你确定?哥你看仔细了?错不得!”

        慕贤无半点犹豫,无奈点点头。

        慕远问:“那另一封呢,你肯定也是怀庆叔的亲笔?”

        慕贤低头想了想,抬头又想了想,“是!”

        祝怀庆的字他见得少,但也不会有错。

        慕远摇头道:“大哥你想想,陆叔父的信落款是腊月初一,十五天后他才出的事,这么多天信为什么没发出?而怀庆叔的第二封信,落款是腊月十七,而正月初四才到!急信发出竟在路上耽搁了十八天!不奇怪吗?”

        大悲之下,他仍记忆如常,反应敏锐!

        慕贤道:“正在年下,越往北走大雪封路,所以信息阻塞,这不奇怪,你三哥年前一路北上是最清楚的。”

        慕豪点头道:“就是这个缘故,没错。”

        慕远道:“有错,一定有错!涓儿呢,让涓儿帮我收拾东西,算了,不用收拾东西,我马上动身去重庆和内江。”

        慕贤道:“你不要去了,一会儿我就启程去重庆,再转道泸州吊唁,只要一见到怀庆就什么都明白了。”

        慕远急道:“哥,求你,带我也去。”

        英秀哭道:“不许去!”

        慕贤道:“你不要去了,路上有个闪失,就更不好办了。我和你二哥去,家里老三夫妻帮娘支应着。”慕豪绣纹点头。

        慕远仍苦求同去,众人皆不允。早已有人叫了涓儿来,劝着慕远回去。慕贤慕卓两个粗略准备了一下,立即起身南下。

        自此,英秀担心慕远犯了旧疾,时时提心吊胆,特派了赤松苑四个丫头四个童子一刻不离看着慕远;绣纹依样也派了八个,在香梧苑两侧厢房住了,读书吃饭沐浴如厕,无论何时都有人盯着慕远,生怕有什么闪失,正好是过年放假期间个把月不用去学校。

        即便晚间睡觉,两个童子一左一右把慕远夹在中间,三人同一张床,外面还安排两个丫头轮流值夜听唤,如此倒班。

        涓儿更是时时警醒,事事精心。

        祁规师徒来探视了几次,未发现慕远有过多异样,不过是一时急火攻心,只开了三副汤药,因知他胃气不服,中病即止。

        澹台雍也命昭哥儿暇哥儿过府来给舅祖母请安,英秀令侄孙去陪着慕远说话,昭、暇两个虽说是晚辈,但年龄于慕远相当而略长,且都已成家处事言谈稳重,二人陪伴慕远聊了几次,自也不敢让他过于劳神。

        但见他言谈话举止一切如常并无不妥。

        大嫂白佩芝,二嫂沈慧,四嫂舒月自也纷至探望,送些吃的玩的,聊些家长里短,也均未发现他与平日不同。

        每日晚间,英秀便和绣纹一起细听涓儿回报当日情形。

        涓儿如实禀告,这十几日下来,慕远看着平平静静并没有哭闹,且事事任人摆布,间或有些闷闷不乐,也无大苦大悲之状,吃饭睡觉如常,每日大多时间是在香梧苑的小书房里看书,没有去喜阅斋。

        不错,慕远在静候着大哥二哥带回消息,他知道哭闹悲伤都是于事无补。

        英秀参听了众人所言,眼见慕远的情形心下也宽松了不少。遂和绣纹婆媳商议,即已过了正月十五,澹台雍的学校马上即将开课,见慕远有意无意间也提过几次,婆媳想着仍允他去教书,不为别的只为散心也好。

        于是,赵慕远的生活表面回归了日常。

        只是心中的暗涌却并不曾平息!

        ……

        慕贤慕卓一路绝尘直奔重庆,再转道泸州陆家老宅祭拜后急急回京,离家半月即返。

        当日,兄弟俩一到重庆先见了祝怀庆,了解当时的情况,祝怀庆愤恨当地土匪猖獗,拥有的武器弹药比正规军丝毫不逊,各自占山为王不下百十个山头!如今军队出面清扫,确实也重挫了匪患元气。

        兄弟二人又亲访重庆市立医院,寻找当时陆赢的主治大夫,了解患病救治整个过程,均无一丝错漏,用了一些手段,甚至拿到了陆赢的死亡证明,并医院留存的陆赢的一件遗物,是一条枣红色的女士围巾,因一直无人领取被搁置了许久。

        慕远听了哥哥的讲述,知道陆叔父遇难不禁难过落泪,但见了带回的赢儿的死亡证明和围巾却不很悲伤,只嘱咐涓儿道:“把东西好好的收起来吧。”

        晚间英秀婆媳又叫涓儿来一起商议,都在奇怪慕远为何轻易把赢儿的东西丢开手?

        难道是小孩家情浅无心?想想断乎不是。

        英秀道:“不管怎样随从的人不能减,需更加小心提防着。”

        届时,学校已开了课,英秀授意下澹台雍排了慕远间错开一周三天课,不让太过辛苦。除秦二外又出门让加了三四个随从。每次他在教室里面讲课,外面却多了几双眼睛注视着他,课间也不许旁人轻易接近,放学后再像押送犯人似的用车送他回赵府,惹得学生老师们都颇为惊诧。

        在家也是一样,吃饭沐浴如厕睡觉时时有人盯着,虽尴尬不便,慕远却听之任之安之若素,大家才慢慢舒缓渐渐放松。

        只是慕贤从泸州回来后的一晚,慕远见第二天不需去学里,晚上任意喝的个酩酊大醉!

        涓儿等自劝不住,如实禀告英秀婆媳。

        英秀叹气道:“出了这样的事,他再怎么不说心里也是愁苦的,喝便喝吧只要没有大碍,发泄一下倒好。”只是少不得出面劝诫一番。

        慕贤见娘发了话,便没有过多训斥五弟,只想日久自会好些。

        唯有涓儿和绣纹两个,看出端倪。

        ……

        这一年冬天极冷,从腊月到正月下了好几场大雪,晚间,三爷夫妻围着炉边闲话。

        慕豪道:“今儿老五那边如何?”他知道媳妇和娘天天招涓儿去赤松苑问话。

        绣纹叹口气道:“昨儿晚上醉的几乎不省人事,这样不哭不闹喝闷酒,实在怪愁人的。”

        慕豪摇头道:“今儿我瞧着大哥竟然都有白头发了,他还不到四十五呢!”

        绣纹道:“听大嫂说,为着老五的事大哥多日都不曾好好吃饭了,他心里最疼老五,这可都是怎么好。”

        三爷自烦乱起来,心道:赢妹妹没了,涓儿他又不愿意许给了克定,是时候再另选个好的了,毕竟是成年男子,自然想有人陪。他与慕逸同年,再晚也该到情窦初开时了!

        遂多方打听,选定了邻街麻绳铺里那个叫轻茉的女孩子。

        ……

        慕远自挨了打一直卧床,右边腰上夹了几天夹板,看不了书下不得地,倒大把时间用于静思。

        挨到七日祁规先生终于许他下地行走。在这七天里,慕远整日躺着就想明白了一件事,蜀中他是一定要去的!

        惊闻陆家的噩耗这四十多天以来,慕远一直盘算怎样才能脱身入蜀。

        如果自己只顾闹着出门,姨娘大哥他们定拼死阻拦定不能成行,他想过哭求也想过绝食但都被他否定了。相反,只有自己淡定如常事事稳妥,才可能有回旋余地。

        这件事做主的是姨娘和大哥外,但还有另外三个关键人物,涓儿,绣纹姐和祁伯伯!

        慕远决定一一攻克!

        ……

        慕远又一次大醉了!

        秦二着实摸不着头脑,爷的酒量他知道,为什么这么几杯就醉的不省人事?

        又被孙妈和涓儿一起数落:“他说想喝酒你就去给他弄吗!他心里难受沾点酒就醉!你倒好助着他胡闹!”

        涓儿心里着急不免立刻禀告了绣纹和英秀,婆媳更加慌乱起来。

        没过两日慕远晚上梦魇,满口胡话说要坐船去内江,涓儿忙给叫醒了,他便又朝涓儿要酒喝,说喝了酒才好睡踏实觉。涓儿自然不允,他便赌气不理她。

        涓儿几番苦劝道:“爷!你这是要怎样呢!这么下去,可不是要毁了自己。”

        慕远不禁凄然道:“你是知道我的,赢儿的事大家虽然都黑不提白不提的,我心里便真的能过得去吗?我想去蜀中你们个个拦着,既然去不了我就只能煎熬着过一世罢了。”

        涓儿哭道:“爷即便去了又能怎么样?人去楼空不过是平白伤心。”

        慕远求道:“我并不是看不开生死的人,只是我心愿不能了,活着也不甘心的。你要真的为我好,就该帮我才对!”

        说了几次,果然涓儿动了一念,暗地里和绣纹说了。

        谁知绣纹早已看出,老五和陆赢原本是怎样的她最清楚,若真像公公和姑母那样,携手仙逝竟不是不可能!

        当年绣纹嫁进赵家不久,英秀便生下慕逸,秦允则怀了慕远,两个嫂子不大管事,所以由绣纹帮着婆婆们操持家务,自然平素常常出入香梧苑。

        绣纹眼里的公公,人前不苟言笑平时说话也不多,可只要是和姑母到在一起,却像换了一个人!他看姑母的眼神充满了快乐,这是人所掩饰不了的!

        秦允与绣纹,原是姑侄后为婆媳,但毕竟年龄相近,又有多年的闺阁相伴之情,从秦允身怀六甲到诞子离世,再到若愚随妻亡故,这一切绣纹都看在眼里!

        她心中对慕远的担心可想而知!

        慕远看赢儿的眼神,是绣纹见过的!

        所谓“人间最苦是情种”!奈何桥上离人泪!

        慕远虽然没有像若愚那样随伊人而去,但是这“钝刀杀人”,更加残忍更加痛苦!

        于是和涓儿思前想后,决定说服婆婆放慕远一行!

        慕远算着时机成熟,便和三嫂一起去赤松苑厮磨英秀。

        慕远道:“姨娘,陆叔父的事已经过了七七,我一直盘算着要去祭拜他和赢儿,姨娘当初最疼赢儿的,我们又那么的要好,您真能忍心不放我去重庆那边看看吗?”

        说来即便没有慕远这一层,英秀也是极疼爱赢儿的,那样的女孩子,在长辈眼里自是珠玉一般爱不释手的!

        英秀道:“你如果实在想祭拜,我在广济寺给你中霖叔长设灵位,请道诵经好不好?”

        慕远摇头道:“您就让我去重庆吧,我保证路上太太平平的,不会有差池。”

        英秀道:“蜀中山高路远几千里,你自来没出过远门,我定不能放你去。”

        慕远道:“三哥每年都往南线走好几遭,沿途有很多赵家生意铺子,有人照应不会有事。”

        一面递眼神给绣纹。

        绣纹刚要张口劝说却听身后有人道:“娘,可否听我说一句?”

        众人扭头看去,原是二奶奶沈慧。

        绣纹慕远等忙起身和她招呼让座。

        沈慧平素是个冷淡不爱说话的人,长辈、平辈面前循规导矩,慕远从未见她说话高声或与人玩笑过,就连平素衣着装束都淡雅清幽从不肯艳丽夺目,在人堆里从来都是个极没有存在感的。今儿却出乎意料,要主动请言发表辞令。

        沈慧道:“娘,我听说老五和绣纹一起来您这里,所以特意过来。”

        众人意外,她平素躲人躲事,今儿却是“特意过来”!

        沈慧道:“我也想请娘开恩,放老五南下去吊唁陆叔父。”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意外。

        慕远感激的看了二嫂一眼。

        英秀皱眉摇头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老二的意思?”

        沈慧道:“这么多年我们都看在眼里,娘一直把他捧在手心儿,生怕有一点闪失,养到这么大可谓是呕心沥血。”

        英秀不悦道:“你既知道,还让我放他去!不说劝他倒帮着他说话!”

        沈慧道:“娘对老五的好他怎会不知,但一个人的心思有时是连他自己也拗不过去的。娘若厉令不许他离家,他是个顺从孩子自然会依着娘而煎熬着自己。只是这煎熬,不会日减只会日增,长此以往娘您忍心吗?”

        英秀叹气。

        慕远只觉二嫂的这些话字字说进了自己的心里,人人都说三嫂善言,二嫂竟然厉害!

        沈慧继续道:“您看气性大的雀儿硬关在在笼中会泣血而亡;性情儿好的,虽在笼中唱唱跳跳的,细听细看总是少了些灵气,到底是心里没了真正的欢愉。以前我不知这个道理只想着我们疼爱的人,守紧了护住了保他一世平平安安就好,直到遇上彩玉儿这件事,若我当年一味的阻拦她,哪还有今日她和令河美满日子?也是当年夫人的一句话点醒了我,我才明白,不可“以爱为笼”啊。”

        说着,她点头看了秦绣纹一眼。

        英秀听了脸上渐有松缓,垂目想了想又看着绣纹道:“你也这么想吗?”

        绣纹道:“娘,老五这个心思无法释怀,不如让他走一趟了了这个心愿,回头好轻轻松松过日子。”

        英秀半晌道:“这事我还需和你们大哥和祁伯伯再商议商议。”

        慕远一听忙给英秀跪下。

        英秀拉起来道:“便是去,也要等身子再好些才行!”

        ……

        待无人时,慕远问绣纹彩玉儿的事:“姨娘原本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为何二嫂一提彩玉儿便松动了?”

        绣纹道:“哪里是彩玉儿,分明是二嫂提了姑母,婆婆才不一样了。”

        于是细细和他讲起来。

        二爷慕卓十七岁时娶了安王府的格格为妻,那时秦允尚未嫁进赵府更不用说绣纹了,她只听说那安格格貌美如花,和二哥夫妻恩爱和睦,虽是庶出的女儿,确是要强的性子。

        人常说“嫡不生庶不养”,意思是正妻诞下子嗣后妾氏方可生养,而这位二奶奶成亲多年却无所出,后来碍于面子她便要了英秀屋里的大丫头彩玉儿放在屋里给二爷为妾。

        皇族女子重子嗣,她深知正妻无儿无女到头也必会失了丈夫的心!自慕卓纳妾之后,她更加郁郁寡欢,年纪轻轻便抑郁而终。

        后来秦允嫁入赵府,替慕卓续弦娶了沈慧。沈慧见彩玉儿为人厚道甚是喜爱,沐欆苑内妻妾相处和谐融洽。

        只是时间久了,沈慧却发现了一件异常。

        原来,这彩玉儿原一直在赤松苑英秀身边,因祁规师徒常来赵府,英秀都带着她招呼照应,一来二去便和令河彼此相熟心生好感,就在令河意预求娶的当口,谁料天不随人愿彩玉儿被安格格要了去,英秀见格格识大体便也点头首肯,众人自不知情,他二人又不肯说破,一段姻缘就这样断送了。

        安格格虽给丈夫纳了妾,但心里自不愿有人与自己同侍一夫。慕卓与彩玉儿极少同房。

        后来格格重病缠身彩玉儿悉心照料,令河多次随师傅来沐欆苑诊治,二人虽得碰面但克己复礼守规不肯有半分越礼之处,只是心中期期艾艾悲伤自知。

        私下里,一个守着孤灯红泪偷弹,另一个竟年近三十仍不肯娶妻!

        时间越久,彩玉儿心中愁苦积聚,终于忧思成疾,几年间早已落了一身的病,眼见着奄奄一息无可医治,令河才不管不顾横了一条心和沈慧说出了原委。

        令河是祁规的儿徒,而沈慧是祁规的当家侄女,二人自小也算熟络,虽如此若不是令河眼见彩玉儿要撒手人寰,实在忍不住心中的悲苦而被沈慧看出端倪,这份苦情仍不会为人所知!

        沈慧细问之下,令河才将前情合盘告知。沈慧只道二人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无可厚非却更令人疼惜,便暗中告诉了二爷慕卓。

        赵慕卓为人豁达开明,因深知令河和彩玉儿的为人,并不因这段私情而生一丝嫌隙,只叹造化弄人,虽二人令人可怜可叹,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只得让妻子沈慧多方宽解彩玉儿。

        谁知彩玉儿原本是垂死之人,不知是这番心事言明心中没有了遗憾,还是祁规师徒医术徒妙手回天,一段时日诊治下来身体竟渐渐好转,过了不久略可起坐行走众人皆喜。

        赵慕卓纳彩玉儿为妾,本来也是听任母亲与嫡妻的安排,二人互敬却并没有过多情份,且知道她心怡令河之后,更是只拿她做妹子一样看待,夫妻两个都有意成全这一对苦命鸳鸯。

        但妾氏改嫁有损女子名节,传出去不好听!沈慧虽然心疼彩玉儿,却不知该如何是好,明路的许给令河不行,私下苟且更不行,真真去也不是留也不是左右为难。主母秦允每每向她问及彩玉儿的病情,见她回话恍惚便有所察觉,追问之下,沈慧正愁没个主意便告知了主母。

        沈慧与秦允年龄相仿,却深知这位主母行事服众,心思敏锐,办事公道,所以想让她帮着拿个主意。

        秦允道:“你们夫妻也是宽厚人,令河两个这份心意若不能成就好事也实在令人惋惜。自古情不可欺,人忠实于情义,才不枉此生,即便飞蛾扑火何尝不是浴火重生!至于人言可畏,在情字面前又算什么呢。”

        沈慧道:“我与彩玉儿相处日久,就像亲姐妹一样,我真怕这一步走不好会被人嘲笑。二爷和我倒没什么,她一个弱女子哪禁得住名节受损!倒不如委曲求全,虽然不能随了心意,总好过再走主儿被人戳脊梁骨。”

        秦允道:“你们善待彩玉儿,自是一心想护她的周全,殊不知我们爱一个人就要切身为她考虑,万不可以爱为笼,误她一生。”

        彼时,秦允已为妊娠憔悴又即将临盆,心力精力皆已不足,便嘱咐绣纹帮衬沈慧一起处理此事。

        妯娌两个议定,只说二房正妻做主把妾氏彩玉儿赏了令河为妻,二人以往的事自按下不提无人知道。那令河欢欢喜喜,吹吹打打一乘花轿把意中人娶回家。众人见状都道奇怪慢慢便有传言,说二奶奶沈慧刻薄冷淡不容人,妻妾不和最终把个老实巴交儿的屋里人给挤兑走了。

        果然,彩玉儿走后,二爷又一直没有再纳,更坐实了沈慧善妒之说。

        沈慧闻言不过一笑。日子久了,二爷夫妻恩爱照常,令河夫妻也是和和美美,且先后诞下二子,两家人来往却更为亲密,嚼舌的人越来越少。这自是后话。

        慕远知道了这件事的原委,心里越发佩服这几人,二哥光明磊落,二嫂更是敢作为有担待!如今二嫂肯助自己而出头劝说姨娘也是难能可贵,自带着涓儿亲到沐欆苑拜谢。

        沈慧嘱咐道:“你来谢我其实不必,不过举手之劳。只是一样你这一去必定加倍小心,为了婆婆也为了赵家,千万不要有什么闪失。婆婆肯放你去,看似容易实则在列祖列宗们跟前,在老爷夫人的跟前,她需担多大的责任落多大的不是,你且仔细想想,就凭这一点你也该感念!”

        慕远点头,躬身道:“便是您和三嫂,也都替我担着不是呢。”

        沈慧道:“你既知道,便定要处处谨慎才好。大哥那边你二哥也会去为你说话,伯父那边也是一样。”

        慕远自又是一番道谢,自然也免不了和慕贤并祁规的一番陈情。

        慕贤私下与祁规先生商议几次,一则先生所制的丸药对慕远的胎疾是可以控制的,况且近年发病已不频繁,远行应无大碍。二则他已过十七几近成年身体已壮实许多,今后总有要离家的日子,三则若一味阻挠于他身体而言只怕得不偿失。

        英秀听了长子的意思,心里越发松动。

        慕远又再添柴道:“姨娘应过我,十八岁以后可以跟大哥去西洋求学治病,如今我在国内先游历游历,总比飘洋过海容易的多。况且我要出门一有秦二保镖,二有丸药护驾,定然万无一失。姨娘执意不允,我心里难过吃饭也不香甜,睡觉也不安稳。”

        几次三番软硬兼施,磨逼的英秀无法,只得点头答应,便道:“那就多带人手,路上好有照应。”

        慕远笑道:“只待秦二一人即可,又不是派兵出征,哪里用很多人手。况且秦二的身手一个抵十个不成问题。”

        慕贤道:“秦二的功夫护着你倒不用担心什么,人多倒不必要。只是到了蜀中必须联手克定,他脑子好使又熟悉那边的情况。”

        慕远点头应承。

        ……

        绣纹涓儿始终不放心,私下问慕远:“去蜀中,只是祭拜亡灵这么简单吗?”

        慕远道:“当然,不然还能做什么?”

        他决定成行前不透露半点口风。

        他此行的目的是要查明陆家遭遇灭顶的真正原因!他坚信其中必有原因!必有破绽!

        他的陆叔父不能就这样白白地死了。

        他心爱的赢儿也不能就这样白白地死了!

        冥冥之中他总觉得,赢儿并没死!

        这些事他要一探究竟弄清原委!

        虽然他不知该从何处着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只有离开家他才能有机会探究此事!

        而整个事件中一个点是他最为怀疑的:如果赢儿真的是患传染病而不是暴毙的话,那么她一定会千方百计传信息告诉他,因为他们并不忌惮死亡,他们都曾以为,死去是一件美好的事,死去就可以和娘亲团聚,这甚至是他们幼时盼望着的。

        “我会努力向生,但不畏惧死……”

        他们这样的说过。

        或许会死但绝不会于对方悄无声息的死去。这是慕远唯一看出的问题。

        不过没关系,等到了蜀中所有的问题都会慢慢清晰明朗。

        慕远心中算定若赢儿没有死,就不会在这两月间什么出大事;如果赢儿真的死了,那么躲过这两三个月风口浪尖的敏感时期,对事情的调查末也未尝不是好事。

        他既然有了主意,即便日日心急如焚却能表面安之若素,瞒过众人眼睛。

        其实,他并没有能瞒过涓儿,涓儿太了解慕远,她知道慕远此去绝不简单,但她也知道拦不住也不能栏,于是只能对着秦二嘱咐又嘱咐。

        此事,也没能瞒得过秦绣纹。

        好在慕远本也计划要在走前和绣纹透露一些自己的打算,以防万一,他需要在家里留有一个后援!

        私下无人时绣纹亲自逼问他:“你只肯带秦二一人随行,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

        慕远道:“我不瞒着姐姐,确实有一句话:此去蜀中如果发现异常,我自会一查到底。”

        绣纹惊道:“我就知道你心里想的不简单!”

        慕远央告绣纹道:“若无异常我定按时回来,但如果陆叔父他们真的死于非命,我也不会袖手旁观!姨娘准的一个月期限,必是不够的,那时姐姐务必帮我。”

        绣纹瞪着眼睛道:“好啊老五,你这是要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啊!你竟这样的有心计!这样的老谋深算!当日你见着赢儿的遗物竟没有一丝动容,我就觉得奇怪,原来是骗我们的!”

        慕远道:“没有,那条红围巾本就算不得是遗物,还有那张死亡证明,我心里压根儿就不相信的。”

        绣纹疑惑道:“你凭什么不信?”

        慕远道:“我和赢儿说过,为了彼此都会好好活着,我们是发过誓的。”

        绣纹目瞪口呆道:“傻弟弟,生老病死天有不测!发个誓就能管用吗?你又说痴话!”

        慕远道:“如果赢儿病得快要死了,她提前会写信告诉我!不会无声无息的。”

        “就凭这?”

        “就凭这!”

        绣纹道:“也许她是怕你伤心。”

        慕远道:“不会,她知道如果不告诉我,我会更伤心。”

        绣纹道:“也许是病得太重,不都说病来如山倒吗。”

        慕远道:“一句话,一个字。总能传过来。”

        绣纹眨眼一脸迷茫。

        慕远道:“姐,你真的不觉得太巧了吗?不到二十天,父女俩双双离世!我不信,不查清楚我不会信的。”

        绣纹摇头道:“中霖叔不会骗咱,祝怀庆也不会骗咱,你和赢儿并没有定亲,无名无份骗咱们没有缘由啊!”

        慕远道:“我此去就是要找出个缘由。”

        绣纹道:“若此番去,查明陆家父女确实过世并无其他呢?”

        慕远道:“生老病死人皆有之,天命不可违。若无其他我定然早去早归。”

        绣纹点头略放了心,继而道:“你若有事,家里担心,娘更担心。”

        慕远道:“我不会有事的,离家在外自会处处小心,我会动脑子,不是去拼命的。”

        绣纹道:“真不知那日该不该劝娘让你去。”

        慕远道:“你最心疼我了,不让我去,我真的会急死的!所以姐姐要继续帮我啊。”

        绣纹呆住了,她明白了涓儿说的,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遂横了一条心道:“你说吧,让我怎么帮你。”

        ……

        千般的叮咛万般的嘱咐,太多不舍与无奈,出发的日期推迟了一次又一次。终于选定三月二十六的黄道吉日,一早慕远别了孙妈胡婶和涓儿,先去给奶奶磕了头,又向姨娘哥嫂辞了行,自又再三保证事事小心,按时传书字回家;秦二也向众人拍胸脯保证定会把五爷全须全尾儿的带回来,主仆二人终于得以启程出发。

        一旦驱车策马离了家,眼前的一切都是新奇新鲜的,沿途的风景人文,那些只在书上的东西,如今一一在眼前印证。

        只是,被沉沉的心事压着,这旅途注定不是快乐的游山玩水。

        前途多险阻,岌岌蜀道难!

        为了节省时间,出了保定慕远便将车子行李寄存在一家客栈,主仆二人只随身带上了必需的东西,两匹轻骑便于行走。

        临行前,慕贤给慕远指点了几处他们沿途会经过的自家生意铺子,慕远一一记下,为的是若有需要时能够照应,毕竟方便而可靠。

        一路舟车劳顿快马加鞭,整整七日方到了内江,慕远主仆二人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客栈看着洁净,慕远便让秦二先付了十天的店钱,并嘱咐小二帮着买些应用物品。

        秦二私下问:“咱不是去重庆找祝师长吗,怎么来内江住下?”

        慕远道:“怀庆叔的那条线大哥他们已经用过了,咱得换个思路。”

        秦二点头不解道:“大爷出来时可嘱咐过,先到重庆找克定!”

        慕远道:“秦二,家里只给了一个月期限,咱不能浪费时间,咱们先修整修整,过两天你去趟资阳。”

        秦二道:“去资阳干嘛?我一个人去?你不去吗?”

        慕远只道:“我在客栈等你,我真的没力气跑路了。”他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

        但他留在内江自然不为休息。

        陆中霖曾任内江驻军之首,去年刚刚调任重庆,所以慕远决定先不冒然去重庆,而且,赢儿给他的信件,特别是最后一封信,都是是从内江发出的,他心里默念那个地址:宽长街47号。

        陆赢自去岁入蜀和父亲团聚,两人虽隔了千里但每周定传鱼雁,慕远知道,虽然中霖叔任职重庆,但因新上任不久,忙于公务官邸并没有正规修葺,所以陆赢仍被安排居住在他内江的旧官邸,起居日常舒适一些,且两地路途也近便。

        川蜀湿气虐重,慕远一来便觉得身体沉的不行,最糟糕的是,饭食辛辣一概吃不惯,秦二平素喜辣倒能很快适应,而他多年胃弱,竟一点东西也吃不下。

        无奈便和秦二道:“不如咱俩去街上买些水果来吃。”

        秦二点头,正好要去钱庄通兑些银票。

        二人遂上街,沿途瞎逛。

        刚走到一条繁华的巷口,果见远远的两个小姑娘守着两筐水果,因一时没有主顾,二人只管谈笑着聊天,慕远秦二径直的朝她俩过去,忽听一阵急急的军警哨子响声,街上的人便都杂乱的跑起来,背朝向他们那个高个子的小姑娘忽的就自顾跑没影了,矮个的小姑娘连人带水果筐子便一齐被人撞倒,枇杷樱桃等散了一地。

        这重庆街面的治安状况实在不能同天子脚下的京城同日而语。

        慕远秦二忙过去,见那小姑娘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一边快速捡拾地上的果子,一边气得骂道:“天杀的不得好死!乱闯个鬼嘛!”

        慕远秦二也忙俯下身帮她去拾。

        她抬头望着二人,投过来一个软软的微笑,一面道:“谢谢哥哥!你们俩是远道来的客人吧。”

        慕远见小姑娘伶俐,笑道:“你怎么知道?”

        “这几条街的人哪个是我不认识的呢!”她用下巴向东一指道:“你们定是住在和煦客栈的吧?一看就知道。”

        不错,和煦客栈是本地最好的下处。

        慕远秦二点头。

        “也是来看花市的?”小姑娘神情笃定,“来早了,还有二十多天呢。”

        慕远未置可否,只道:“我们要买些枇杷。”

        枇杷已经熟透了,另一筐的樱桃品质差了一些,还有些蜜制的橄榄,用手掌大的篾篮装着,看着怪有趣。

        “明天吧,明天等我拿些好的樱桃给哥哥,今日带的樱桃不太好。”小姑娘干脆爽利,“这几个枇杷送给你们吃,自家种的。”

        说完小姑娘卯劲儿挑起两个重重的筐,忽的哎呦叫了一声,应是刚才被人撞倒的时候腿上受了伤,现下走起路来竟是一跛一跛的,自嘟着嘴道:“倒霉!这帮警察天天在街上鬼叫!明明是官匪一家,瞎做样子!”

        慕远道:“我们帮你挑回去吧,你挑这么多太吃力了。”

        都说川妹子能吃苦,果不其然!

        “好呀好呀!”小姑娘很高兴道:“我们家铺子只需过两条街,铺子里果子更多更好呢。”

        慕远吃不了别的东西,接下来的几天全靠果子度日,一来二去就和“何计果铺”的小姑娘混熟了。

        小姑娘叫阿美,和她爹何大叔一起经营果铺,平时她爹负责看铺子,她则拿些去街上叫卖。这几日正好何大叔搬弄果子伤了腰,铺子里就指着阿美一个人,正好秦二去了资阳,慕远无事更也来这里帮忙。

        何计果铺位于摆木井巷口,是今年新开的铺子,家伙台面都是新置办的,开铺子的钱阿美说是“徐姨”帮忙弄到的,这个徐姨可了不得,是内江“最大的军官”家的管家太太!

        慕远笑问:“最大的军官是什么官儿?”

        阿美道:“是团长,徐姨是林团长的老乡,在林团长家管家很多年了。徐姨可照应我们家的铺子了,他们家的水果也都是我们送。”

        原来,最好的果子是要送到林团长府的。

        慕远心中一动,陆中霖调任确切的说是升职后,便是这位林团长接替他做了驻军首领。只是陆赢的信中对此人提及很少。

        慕远道:“下午我和你一起去送吧,你一个人推车走那么远吃不消。”

        阿美笑着点头。

        慕远问:“徐姨为什么给何大叔钱?”

        阿美道:“我姐姐原来是在林府做事,没多久就得病死了,徐姨菩萨心肠见我们父女俩小的小病的病,就帮着说了好多好话,所以团长大人多多给赏了钱,我们才能开的起这生意铺子。”

        慕远道:“既在他家做工,他负责抚恤金也是应该的。”

        阿美道:“倒不是这么说,做工挣工钱,得这病的人那么多,又不是林家给弄病的,何况林家三番五次请了最好的先生给看病,又吃药又住院的,并没亏待我姐姐,后来林家不仅给了钱,还买了装裹衣服棺材板子,还给找好的墓地给埋了。穷人家的女娃娃,没嫁人就死的了,还不都是席子一裹完事,这也是姐姐修来的福。我爹说,人得知道感恩。”

        慕远问:“你姐姐得的什么病?”

        阿美道:“我也说不好,反正传染,去年光我们这几条巷子,得这个病死的就足有二十多个!现在还有好几个不知是死是活的呢!”

        慕远问道:“你姐姐也是去年死的吗?”

        阿美点头道:“嗯,快腊月的时候。”

        慕远又问:“那埋在哪儿了?”

        阿美摇头道:“不知道,反正是有钱人才能埋的地儿。”

        慕远不禁心中一动。

        秦二从资阳回来,歇了一宿,第二天,又被慕远打发回到资阳去了。

        ……

        慕远仍留在内江。他正在等待时机,以解他心中的迷惑。

        谁知没两天,这个机会就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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