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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梁宫生别


躲在梁帝寝宫的花弄影,在么柯阿水的照料下,几日光景就将积于体内的毒逼出。
  她杀了那个假扮梁帝的男人,恐怕这次不可能再那么好运,经离墨那件事之后,还能躲得过梁帝的责难。
  初见阿水写下的字,花弄影心中顿生恶寒。原来敬翔给她的‘胎药’,不仅仅是能让人有孕像,同时还是切断女子为妇的慢性毒药。
  这次若非朱锽来求她,她又怎会再次卷入这个深渊一样的男人身边?
  哈哈,这个可怕的地方,真是……‘似乎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总有人像蒙了双眼,看不见你的善良,看不见你的百般忍让,还事事都想着要将你置于死地。’
  这几日与阿水的相处,让她看清了自己的心。
  她也不知自己从几时起,那个为了帮师父扳到大梁的初衷,已经被内心某处柔软同化掉。在看清自己与这个王朝悬殊的实力后,她才知较量其实早已分出胜负。
  原来,如今的她已经冰冷到与野兽无异。踏着身边人的尸体,一步一步走到最后。无辜的整个博王府,建业的家人们,还有翩翩,还有苦夙和那些她可能都未曾谋面的陌生人。凭什么,活下来的,就只剩下她。有时候,她真的好羡慕那些死去的人,毕竟,人活着最痛苦的事,就是活在愧疚和回忆里。
  被困在这梁宫中已经数日,她也算看到那些人勾心斗角的可怕。她说到底只不过一个寻常妇人,被这些所谓的大人物利用来利用去,不过是她以前太高估自己,以为能斡旋其中,其实只是被不同的人当作棋子。
  梁宫本来就困不住她,如今看清情势,她也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
  去意已决,她想回西南境的荒山看看她的幽恨。
  只是,眼前给过她温暖的阿水,让她生出些担忧。初见阿水时,她就如此生不由己,还不知日后娇小的她还要面对何种艰难险阻。
  花弄影劝阿水同她一起离开,可没想到,阿水竟拒绝了她。她不解,阿水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良久,才在纸上跃然写下‘守护之人尚在,阿水不能不顾’。
  几经追问下,原来是阿水的族长被关在梁宫某处,这也是她不敢离开的原因。
  阿水知道带着随时有可能蛊毒发作的茯茶,是绝对逃不出大梁铁骑的追踪,与其浪迹天涯去为茯茶寻药,还不如倚靠大梁皇帝与茯茶身上的双生蛊,还可在大梁宫内明目张胆的寻找良药。
  二人协商之后,花弄影答应帮阿水临离开前,带她去看一眼她族长近况。
  站守梁帝寝殿的侍卫在殿外来回有八队人,若是花弄影只身出去,尚还有一半几率不被察觉。可现在她带着不会轻功的阿水,若想不被发现的出这殿门,简直难如登天。
  二人侧身躲在回廊拐角,眼看来来回回的侍卫队近在咫尺,花弄影觉得既然是要逃出去的,何不就趁现在?
  阿水心如明镜,怎会看不出此时花弄影的决策,可伸出手又没能忍住心中的权衡。她明知花弄影打算冲出去引走那群侍卫,也明知这保不准就会丢了性命,可她还是不太想阻止花弄影。
  也只能如此了。阿水按捺下心里的不安,静待花弄影接下来的行动。
  果然,花弄影如她猜中那样沉不住气,趁着夜色的掩护,纵身朝相悖逆的方向奔去。
  侍卫们注意力全都朝她逃去的方向看去,阿水借着这短暂的空档,奔命似的闪过殿门。
  在寝宫外的长廊间回望,阿水歉意都快溢出胸腔。她无言,只能在心里一遍一遍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夜色的黑,总是能掩盖许多不为人知的真相,可也有些人,生来就只能在黑夜里潜行。因为一旦等到天亮,这些人就会被真相刺伤。
  再去茯茶被关押的地方,她就比上次轻而易举得多。
  只是,她还是翻不过那高墙,充其量也只能在侍卫环顾不到的墙角附耳倾听。
  她曾和茯香设了只有她们能懂的暗号。所以,只要她一直在墙外,就一定能等到暗号。
  而院内,小茯香正趴在茯茶的床脚打瞌睡,小脑袋一垂一垂的,煞是娇憨可爱。茯茶今日不知为何睡意比往常少些,许是阿水给的调息药丸吃的多了,也不似以前那般耐药了吧!
  阿水说药不可断,因为只要她醒来,梁帝那些人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阿水试过她认为可行的各种办法,唯独那个不知名的蛊毒难除。双生蛊和另一种蛊毒很巧妙的在茯茶体内共存,二者就像万千铁丝搅合在一团,相互融合也相互抗衡。若先强制消除双生蛊,那作为主宿体的茯茶,体内没了能抗衡的另一种蛊毒的双生蛊,那体内便会失去平衡。届时那另一种蛊毒又还未查明,冒然抽走了双生蛊,只会将茯茶置于更危险境地。
  到时候便是天囚族上一任神女转世,也是药石无医,直至精元日渐消逝,将再无回天之力。
  双生蛊只要有阿水的血其实就很好搪塞,可茯茶身上那另一种蛊毒,若是不在清除双生蛊之前解毒,茯茶必将性命难保。

  梁帝定然不会怜惜茯茶的性命,若是到时候一旦容其知道了可强行取出双生蛊,那茯茶小命堪忧矣。
  “咦,大姐姐你醒了?”茯香的瞌睡不知被什么动静吵醒,睁眼便看到准备下床的茯茶。
  “是呀,躺太久周身都酸胀了。”
  “阿水姐姐的药丸没剩几颗,昨夜我已去墙角的破洞里掏了,除了泥巴什么也没有。大姐姐,你说阿水姐姐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所以才耽误了放药。”小丫头一激动,说话声音不仅变大,激动之余口水都喷出嘴角。
  “我可是记得阿水和你说好的,十日为界,昨日可还未到十日,你就迫不及待的去掏墙头。掏不到也是你活该……”茯茶看着这个憨傻的小妹,嘴角笑意绵绵。
  “大姐姐这一提醒,茯香倒是明白过来了。那昨日未到,今日可便是第十日啊!”茯香小丫头抹了抹嘴角的口水,爬起身就窜出门去。
  看着茯香小小的背影,茯茶的笑意凝在嘴角。
  她近来因为蛊毒的事心情很消沉,根本来不及多想,便跟着阿水一路来了宫内。
  也不知阿水到底有没有把握治好蛊毒,在找不到朱友珪的条件下,她也只好一切先静观其变。
  那日突然转醒,慌乱的前厅让她既陌生又害怕。
  不见朱友珪,周围全是从未见过的面孔。除了一直揪住她衣袖的小茯香,身侧便只有正卑躬屈膝跪在地上的阿水了。她的记忆不清晰,但对于阿水,她打心底有亲近。
  阿水和她们定下十日之约,就是为了双方不便接触的状况下,能每隔十日互相知晓是否还活着。
  茯茶自记忆断断续续袭来,就未离开过朱友珪,这次数日不见她甚挂念。不知他在何处,过的可还好。
  远在千里之外的黄河渡岸,引天下瞩目的柏乡战事,终于以小晋王黄河大捷告终。
  柏乡失守已成定论,不出三日晋军就可完全拿下柏乡周边。为保梁帝先行离了军营秘密返京,留下王彦章和几千残兵断后。
  梁帝亲征兵败而归,这也是众人不敢在朝堂上提及,需噤若寒蝉的事实。
  今日,梁帝秘密返朝后,急召百官面圣,事出紧急叫许多人都惶恐不安。毕竟梁帝不在,东都城内就连发多件骇人听闻的大事。
  太尉张全义也在面圣的队列中。
  只是,张全义自被城墙摔下来,已多日不见客,此时在朝堂上见着,倒是证实了他摔得不轻。在这之前的张全义,还只是双腿废了不能行走,如今的他,是需要至少两人来抬才能行动。
  朝上无人敢先声夺人,因为梁帝明显还在怒火正盛。
  不知是谁发现了有文官在大殿之上晕厥,人群中惊呼一声,惹来一阵嘈杂。
  沉默终被打破,梁帝率先喝斥,“不就昏了个人吗?大惊小怪什么?拖出去,莫要让朕瞧见,晦气至极!”
  堂下众人不敢应声,又井然有序的站回原来的位置。
  终于,张全义忍不住发声,直接说道,“陛下自归来就如此闷闷不乐,想必也是为这段时间发生的诸事烦忧。”
  “太尉倒是敢说。”
  “食君朝奉,担君忧愁,本就为官者职责。陛下心中所疑,有何不能当着众臣直说?”
  “好,你倒是心思通透。”梁帝虽不太喜欢张全义平时总是清高的模样,但一有严谨的问题,还是会尊他几分,“太尉既已言明,那堂下所立之人中的诸位,就请配合些,当着今日百官的面,自行认罪吧!”
  殿堂之中顿时求饶声一片,之后被脱去朝服推出午门的,少说也有十九位。
  梁晋之争,饶是一般妇人都能看得出孰能孰弱,可终究还是胜券在握的大梁败北,这着实叫人不可思议。可紧接着大梁丞相敬翔,和同在朝中的十九位文臣,也在梁帝的召示中不明不白的死去。这迷之牵连,还真是让天下人浮想联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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