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和亲(一)
河东连失两城,李存勖心急如焚。
晋王妃薨逝的时候,正巧赶上晋王李存勖亲征点兵在即。故,堂堂晋王妃,竟在薨逝之后,连个像样的入陵仪式都没有。更有迷信迂腐者,说是出征前落葬妇人,那可不是什么好兆头,非要逼着晋王李存勖,暂将晋王妃的棺椁搁置在族墓群里。好待日后大捷,班师回朝时,再将晋王妃的棺椁入陵。
无独有偶,督帅府近来不知又折腾什么劲。竟声称晋王长子李湛夭折,故后一直未得封号,更是连晋王一脉的陵冢都进不去。
李存勖驳回了督帅府的进谏,气极了将书案都差点捶的断裂。
他如何能不生气呢?那石敬瑭竟公然向他讨要李湛的封号,还说这是李湛应得的尊荣。想他世袭晋王以来七年间,一直未让身边莺莺燕燕的女人们诞下他的孩子。防的便是那些下臣,不惜血本的勾结他后宫。
能让李清欢顺利生下李湛,也不过是他用来牵制李嗣源的缓兵之计。
如今他的晋王妃都还未入得陵中,凭什么那个生来就已注定夭折的李湛,就有资格先入祖陵。
想逼他承认李湛的身份,好让李清欢这个生母能更近一步他的正妃位。简直痴心妄想!
李存勖如今外患未平,并州又添新恼,简直不能有比之更烦的人存在了。
这几日一直将石敬瑭视若空气,总算是拖延到了出征之日。
听闻李清欢已经多日卧床不起,整日唉声叹气以泪洗面,李存勖内心毫无波澜。因为知晓是李清欢曾私自去晋王府老宅招惹王妃刘嬿,所以才使得刘嬿心灰意冷,多次吵闹要离开他。他就对那个曾惊艳了他少年时期的女子,心生厌恶。
嬿儿终究还是因他而死,他也有过愧疚和自责。可权衡下来,他虽不舍刘嬿的死,却也更放不下对整个江山的眷念。
一将功成万骨枯,谁的江山脚下,不是白骨皑皑堆砌而来。
李存勖亲率飞虎军直奔汜水关要塞,而自卢龙节度使境内而来的梁军,则由他的心腹将才桑维翰领兵去抗。
三路梁军,除了早已深入魏博的李嗣源朱赤军,他已到了分秒必争的弦口。
与梁人的生死一战,终于还是无可避免的对上了。
那些观望的藩国节度使们,不正是想要瞧他出糗吗?那这次,他便好好出一次糗,让这些出尔反尔,两面三刀的小人,认识认识他河东铁甲的威名。
算算时日,东去幽州议亲的林大人,似乎也该给他来信了。
果不其然,他的大军才驶出并州城五十里,从并州城辗转送来的密函,终于让他眉头舒展。
看来,监国曾大人,已经开始着手和亲之事了。
回望并州城的方向,李存勖灰暗的眸子,再难掩精光乍现。
唤羽宫,被十几人拥簇着换装的欣荣郡主,正面无表情的端坐铜镜前。
才忙完将刘知远送出晋阳的李落落,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刚一回宫,卢龙方来的婚书就劈头盖脸砸来。
她不敢相信这是晋王李存勖的决定,第一次毫无端庄模样,吵着要去问清楚。可监国曾大人铁面无私的拒绝,让她有那么一刻,是觉得自己的命运,似乎真如她所预料的那样坎坷。
听曾大人的意思,怕是她的一纸婚书,终究还是大哥的意思。
大哥出征了,临行前甚至是连亲口告诉她有婚约的机会,都没留给她。就这么害怕面对她的质问吗?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李落落不理解,能议亲的郡主,在河东比比皆是。随处拉一个藩镇王的郡主,哪个不比她这样的庶出尊贵万倍?
她其实欲死的心都有了。只是听闻,林大人在幽州城许下承诺,说是只要河东晋王爷和亲的诚意大方,那卢龙燕王刘守光,便会出兵相助晋人抗梁。顿时,被牵扯到家国大事的联姻,又让自小心地纯良的李落落,迟疑了求死的冲动。
她本就是大哥偷偷捡回来的一条命,若非大哥多次违逆老王妃曹氏意愿护着她,她恐怕早已随着生母命丧黄泉去了。
就当是还大哥这么多年来,养育她的恩情好了,李落落这样安慰着自己。
从并州城集结的和亲队伍,第二天就急匆匆敲锣打鼓的出发了。
许多人都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空挡,李落落就在百姓们看热闹的注视下,被监国曾大人送出了晋阳。
林大人曾是大哥给她请的授业先生,此番又是经林大人亲自说的媒。知她母族不堪,向来在河东也鲜少有权贵可以交好。如今能请来林大人帮她行媒妁之礼,想必,这也是晋王李存勖最后在为她安排的仪式吧!
看得出李存勖的良苦用心,可李落落心里却生不出感激。
和亲的队伍像在赶时间,出了城不远,和亲的队伍突然将牛车改换成马车。乌泱泱步行的一众奴仆婢女,也都骑上了战马。本该预计半月的行程,想来应是要八日内到达了。
换上马车后,李落落终日颠簸在车厢内,精致梳妆的步摇在头上叮叮哐哐,砸的她额前生疼。
赶了一天一夜路程的和亲队伍,终于肯在壶州一处山林外驻扎休整半日。
趁着青檀故意引开侍卫们注意,李落落难得有机会溜出和亲队伍,偷偷跑进山林中去吹冷风。
她仔细想过,若自己不负责任的跑了,那卢龙燕王便不会再兑现承诺,出兵援助桑维翰。届时,她如何能眼睁睁看着河东百姓遭受战火之灾,而自己去逍遥快活?
听说她要和亲的对象,是燕王的义子刘舒驰。这个人她曾听王妃嫂嫂谈起过,那是一个在家人眼里,都只会阿谀奉承成性,心狠手辣的小人。
当年刘府陷入通敌案,唯一一个没有被株连的庶出子弟,便是这刘舒驰了。用刘嬿的话说,出卖刘府的内贼若不死,他们河东刘氏一族,便都活得太冤枉了。
无心看风景的她根本不知,身后从天而降的身影,已经追赶了他们的车队一天一夜。
从怀里掏出当年母亲留给他的粉玉坠子,刘知远还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他也是第一次向人表露心意,毫无经验的他,早就自愧羞红了脸。在路上突然听闻河东与卢龙要联姻的消息,一种不祥的预感告诉他,必须跟来看看。
这一跟不要紧,可让他跟来之后才发现,那个即将要被当作联姻工具的人,竟会是欣荣郡主。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何恼怒,为何心痛。只觉得不能就这样看着她往火坑里跳,必要时,他甚至宁肯粉身碎骨,也要去做她脚下的垫脚石。
李落落突然感觉身后的风偏了些,惊得猛然回头,恰好对上刘知远那张通红异常的圆脸。“刘公子?你为何出现在此?跟踪我?”
“不,不不。郡主别误会,我,我没有歹意,我,我我……”被李落落这么一针对,刘知远顿时口吃的毛病都逼出来了。
“噗嗤,那你想干嘛?”被他这一模样逗笑,李落落这连日来的眉目阴霾,也瞬间消散。
第一次看见李落落的笑颜,刘知远竟傻傻的看呆了。
这可不是一般的好看!
以前他一直都羡慕好兄弟石敬瑭家夫人,那天人之姿,宛若在世神仙。直到永宁郡主的丑事被告破,天下谁人不知其丑态,他的羡慕也就随之消散。本以为这世间再难遇谪仙神颜,却不知在方才李落落的笑容里,他又十分幸运的遇见了。
见刘知远失态,李落落当即收起自己的开怀。
“咳咳,和亲的队伍不是常人能随意追逐的,刘公子还是回去并州城,给王妃嫂嫂守护灵柩去吧!”
“不!我,我有话跟你说。”刘知远痴恋的样子,被李落落看出异常。
害怕听到一些动摇自己内心的话,李落落转身就要离去。却被刘知远强硬的拽住手腕,他不知自己此时的顽固,已经让手上的力道超出了舒适的范畴,钳制住李落落,让她只觉手腕都快捏断。
“刘某自知配不上欣荣郡主,可是,若刘某不能将心中的话,在郡主大婚前说出来,那刘某当真就不算个七尺男儿郎。”
“刘公子,请自重。若欣荣此时高声呼救,那侍卫们必然制取刘公子性命。看在嫂嫂尸骨未寒的份上,欣荣实在不愿看到刘公子抛尸荒野。”
“……这是我娘临终前,留给我的粉玉坠子。本来是一对的,后来大姐姐把姨娘送她那一只遗失了,我这只,便成了世间唯一份的粉玉坠子。娘吩咐我,只有遇到真心喜欢的女子,才能把这个送予她。所以,我入赘先妻家门时,就自私的藏起了娘留给我的遗物。”
说到此,刘知远对亡妻都有些愧疚了。
“本以为这辈子都无可能送出去,直到我遇见你……”
“够了!”李落落奋力甩开刘知远的手,“先不论本宫是否和亲,且就算不去和亲,将来能入得本宫眼的,也断无可能是刘公子这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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