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兰洛头顶两个碟子四个碗正在面壁思过，仔细看看，碗中还摞着俩杯子。
已经十八岁的女孩身姿挺拔，双脚打开与肩同宽，双手后背，露出来的手腕上分别戴着漆黑的护腕，她身体极为放松，包括后脑勺翘起的呆毛。
莫老头板着一张脸走到兰洛身后，什么话不说，抬手拿走了兰洛头顶上的两个杯子，转过身来，莫老头挤出一张笑脸，倒上满满两杯果汁，端到桌子上，说：“家里东西不多，棉棉你不要嫌弃。”
沐棉目光恍惚，她看看一动不动的兰洛，又看看皮笑肉不笑的莫爷爷，决定听长辈的话，双手捧起果汁，连连回答：“不不不嫌弃。”
说着，沐棉视死如归地盯着手中看起来正常的橙色果汁，狠狠心喝了一大口，喝完身体一僵，沐棉颤颤巍巍把果汁放下，语气特别复杂：“莫爷爷您这些年……手艺很稳定啊。”
不知道多少种水果和蔬菜鲜榨而成的纯天然饮品，严格配比，营养价值极高，无糖无添加，适合在运动或训练过后补充人体所需。
只有一个缺点，味道特别酸苦，喝一口便可体会顶到天灵盖的感觉。
非常刺激。
莫老头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见墙边的人忽然“嗯”了一声。
“确实稳定，”兰洛表示肯定，“超级好喝！”
沐棉感受了下自己发麻的舌尖，再次对兰洛的味觉表示敬佩。
因为兰洛是真的觉得好喝！
面无表情喝掉一瓶，喝完还要再来一瓶。
莫老头听到兰洛对他手艺的赞赏，神色明显缓和许多。
沐棉见状，赶紧趁热打铁给兰洛求情：“莫爷爷，您让阿洛陪我玩会吧，等过一阵子我们去上学，好久都不能见面了。”
莫老头给沐棉倒了杯水，问道：“棉棉，我听说你报了仓颉大学？”
沐棉不明白为何话题为何突然到了自己身上，回答说：“嗯，想学新闻。”
仓颉大学位于首都星，新闻专业在联盟所有高校中排名第一。
莫老头指指兰洛：“你知道她报了什么学校吗？”
沐棉眨眨眼，迟疑道：“联……联盟中央军事大学？”
莫老头一噎：“你知道她报了军校？”
沐棉惊奇：“您不知道她报了军校？”
说罢，两个人转头，齐齐看向兰洛。
兰洛：“……”
要命。
沐棉彻底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军校特殊，申请之后需要经过体检、体测、面试等一系列流程，所有项目通过后才会发放录取通知书，相较于普通大学，军校会提前一个月在系统中政审档案。
一般来说，体检体测合格，面试时别太放飞自我，肯定是能通过的。
沐棉此次来，是为了恭喜兰洛通过体测，只要面试不出问题，兰洛便能拿到中央军大的录取通知书，只是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她最亲爱的小伙伴头顶着熟悉的餐具面壁思过。
难道莫爷爷不想让阿洛上军校，于是阿洛先斩后奏了？沐棉猜测。
莫老头说：“若不是我今天出门碰见她老师，估计我连她去哪上大学都不知道。”
“老莫你不讲道理！”兰洛大声伸冤，“我说我想去中央军大，你说我爱去哪去哪你不管的！”
莫老头自认记性不错，他想了半分钟，才想起来七岁的兰小洛放学回家，举着光脑给他看中央军大的照片，信誓旦旦说自己以后要上联盟最好的军校。
许是兰小洛黑历史太多，莫老头口头鼓励了一下小孩，压根没放在心上，往后十多年兰洛也没提过这茬，莫老头忘得干干净净，谁知道兰洛竟然还惦记着。
不仅惦记着，还通过了体检体测，就差面试这临门一脚了。
身为监护人的莫老头：“……”
突然心虚。
沐棉卖乖声援小伙伴：“莫爷爷，中央军大是联盟综合实力最强的军校，免学费给补贴包分配，体检体测都可严格了呢。”
兰洛挺胸，头顶上的餐具随着她的动作一点碰撞的声音都没有发出，她特骄傲：“就是就是！”
莫老头找到了台阶：“过来。”
兰洛嘿嘿一笑，把餐具放到一边，活动活动肩颈，坐到莫老头身边，把另外一杯果汁咕咚咕咚几口喝光，她伸手搭在莫老头肩膀上，说：“老莫，以后我养你！”
“我用得着你养吗？”莫老头把兰洛的手臂拍下去，叹息道，“军校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什么都不会简单呀，”兰洛厚着脸皮再次把手搭上去，说，“我这么厉害，一定不会给你丢人的！”
莫老头对兰洛无赖的样子一点办法都没有，刚刚诞生的心虚瞬间烟消云散，莫老头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滚滚滚。”
兰洛拉着沐棉的手出门：“好嘞！”
体测结果出来后第三天，中央军大开始统一面试，由于考生在不同的星球，面试全程星网，全息模式，与线下面试没有什么不同，氛围甚至更加严肃。
兰洛调试好光脑，做好考生认证，距离面试开始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兰洛一点儿都不紧张，顺手摸出她以前用的儿童光脑，准备下楼拿杯老莫特调果汁，就着果汁第263次重刷《宇宙勇士》。
“好安静，”兰洛手里拿着杯子从二楼出来，工作时间，一楼维修店总传出一些机械运转的声音，“难道老莫出门了？”
兰洛蹭蹭蹭几步下到一楼，见一个人趴在工作台上，头发略有些发白，兰洛快步走过去：“老莫，醒醒，困了去楼上睡。”
莫老头没动。
兰洛心脏咯噔一跳，手中的杯子陡然坠落，落到地面“砰”的一声碎裂开来。
这样的声响依旧没有叫醒莫老头。
不对劲。
兰洛深凑近莫老头，听到明显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后狠狠松了一口，家里没有医疗机器人，兰洛不敢随意挪动老莫，她拿起莫老头的光脑，权限认证通过后果断给医院打电话。
不过两分钟，救护车到达。
兰洛锁好维修店，给门口的机器人设置好自动问答，跟随救护车一起离开。
半小时后。
二楼，兰洛的光脑散发出点点微光，有声音从里面传来。
“请所有考生进入面试通道，五分钟后关闭通道不再开放，请抓紧时间。”
“距离面试通道关闭还有最后一分钟，正在核实名单。”
“名单核实完毕。”
“请05001号考生进入面试通道。”
“请05001号考生进入面试通道。”
“请05001号考生进入面试通道。”
三遍过后，声音继续说。
“05001号考生兰洛未进入面试通道，确认迟到，取消资格。”
莫老头醒来时，兰洛正拿着他的光脑不知在做什么。
床头亮起灯，一道淡蓝色的光膜笼罩在莫老头身上，一项项基础指标自动列出，总结成“一切正常”四个字。
兰洛看了一眼，等到光膜消失后，顺手递给莫老头一个削好的小兔子苹果：“喏。”
莫老头摸不清兰洛在想什么，只能接过苹果，半倚在床头，先发制人：“你面试怎么样了？”
兰洛没开共享模式，外面只能看到一道若隐若现的光屏，她一边操作一边回答：“迟到，没面成。”
莫老头差点被苹果呛到：“怎么会迟到？”
“面试通道提前半小时关闭，送你来医院的时候忘记拿光脑，”兰洛耸肩，“比起我，老莫，你是不是有事情要告诉我？”
莫老头瞬间心虚，看天看地不敢看兰洛，觉得这事肯定是瞒不过去了，咬着苹果含糊不清地说：“基因疾病而已……”
兰洛冷笑：“基因疾病，而已？”
在医学相当发达的今天，人类已经攻克了多种基因疾病，但莫老头情况比较特殊，医生把专业名词化作通俗的语言给兰洛解释，简单来说，莫老头体内细胞分裂速度比正常人快一倍，也就意味着他会加速衰老，而且更容易生病。
而这种疾病，只能用药物暂缓，无法根治。
莫老头是真的无所谓，只要不做基因筛查，表面看他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唯一需要在意的是细胞分裂过快产生的病症，每两年需要打一针，只是这几天工作太忙，又恰巧到了打针的日子，专人提前一个月送来的针剂，一转眼被他忘在脑后，这才忽然晕倒，东窗事发。
“小孩子家家别愁眉苦脸，我心里有数，”莫老头简单解释了一下，他见兰洛生气的样子，不知为何有种风水轮流转的感觉，“之前我主治医生给我发消息，说是有了很大进展，你别担心。”
莫老头补充：“反正你担心也没用。”
兰洛：“……”
兰洛：“十八年了，我都没见过你主治医生长什么样。”
别说主治医生，老头把自己生病的事情瞒得死死的，还能生龙活虎追着兰洛打三条街，看上去比大部分青壮年都要健康。
莫老头翻了个白眼：“他在首都星，我光脑的权限你都有，自己翻聊天记录去。”
兰洛肯定不会真的去翻，不仅是尊重隐私，而且以她对莫老头的了解，语气如此理直气壮，应该没有骗人，她又问：“我也没见你打针啊。”
莫老头啃了一大口苹果：“药品专人专送，送来的时间你在上学，我难不成要跟你唠两句打针疼不疼？我不要面子啊。”
兰洛：“……”
她确实不理解她监护人哪来这么重的偶像包袱。
兰洛问：“那你为什么不定居首都星？”
“不喜欢，”莫老头啃完小兔子苹果，“反正不止我一个病人，够他们研究的。”
“咚”的一声，苹果核落在垃圾桶里，莫老头反客为主：“我的事情说完了，说说你吧，你要是真想去中央军大，我找找老朋友要推荐名额……”
莫老头一开始确实不想让兰洛读军校，在他的设想中，兰洛报考一个好的大学，若是想当兵，可以保留学籍，这样退役后可以回来继续读书，如果直接念军校，日后选择少了太多。
在莫老头的潜意识中，他希望兰洛做一个自由自在的熊孩子。
兰洛最后在光脑上确认完毕，点击共享模式，光屏翻转，说：“刚刚棉棉给我发消息，说帮我问问她爸爸的战友能不能推荐，我说不用，我还有一次机会。”
莫老头挑眉，不用看光屏就知道了自家熊孩子的选择：“入学考核？”
光屏上，一张满是中央军大水印的个人信息中，赫然提示报名成功。
联盟中央军事大学共有两种招生方式，一种是正常报考；剩下一种则是因为某些原因错过面试的应届生，可以通过“入学考核”的方式，获得入学机会。
联盟所有军校中只有中央军大有这种渠道，没有题目，每年考核方向不同，淘汰率极高。
今年“入学考核”的时间在新生开学一个月后。
联盟所有军校，包括中央军大在内只要应届生，兰洛想上军校，必须把握住这个机会。
出院后，莫老头在熊孩子的凝视下自己给自己打完针，看着兰洛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他忍不住给一个很久没联系的人发消息：“小卫，你们中央军大，这些年入学考核的录取率怎么样啊？”
过了一会儿。
【小卫：老师？稍等一下。】
【小卫：最近五年，中央军大入学考核成功人数……】
【小卫：……为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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